“我口袋只剩玫瑰一片，此行又山高路远。”
本文概述：
后来，你成了我的可念不可及。
文/Q
2008年夏天。
天气炎热，阳光炙烤着大地，照得人身上火辣辣的。
十几岁的小娃娃们依旧在阳光下奔跑，玩耍，仿佛酷暑是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而他们都是为了正义誓死抵抗的“小英雄”。
彼时，我也是其中一员。我和小伙伴们一起追着跑着，全然不顾自己被晒得通红的脸颊。
你，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骑着与你几十年形影不离的自行车。
你骑到我身边，停了下来，把挂在自行车手把上的袋子递给我，面无表情地说：“给你买了一条裙子，拿回家试试，看看合不合适。”
我伸手接过来，还没等说些什么，你已经又骑上自行车走远了。
身边的小伙伴用毫不掩饰的艳羡口吻问道：“你爷爷又给你买新衣服了？”
我强忍着炫耀的欲望，笑了笑回答说：“是呀，给我买了件小裙子。”可那上扬的嘴角，分明写着“得意”两个大字。
我抱着裙子，越想越开心，也顾不得我们的“正义之战”了，当下便扔下了我的“战友”，一股小旋风似的冲回家。
我刚一回到家，就立马胡乱撤下自己身上的旧衣服，迫不及待地换上了新裙子，美滋滋地在镜子前，前后左右地转了好几圈。
“妈，妈，快看，我爷爷给我买的新裙子，你看好不好看。”我兴冲冲地去和我妈妈“显摆”，她那时，正在陪着我弟弟玩，闻言只是瞥了我一眼，不咸不淡地说了句还行。
好吧，我知道她一向不太喜欢我，谁让我是个女孩呢。
说不难过都是假的，但是还好，我还有你买的新裙子，足够我高兴一整个夏天了。
我上高中的那一年，你生病了。
医者不自医，你做了几十年的医生，救治过无数人，可是到头来，却救不了自己。
由于压迫了神经，你的左腿开始渐渐地不听使唤，行动也变得迟缓了。
你关了自己经营了多年的大药房，在家养病，而我，上了寄宿高中，只有每个月的月末，才能回家一次。
我以前从未觉得，那短短的一个半小时车程是如此的漫长。好不容易熬到了家，我下了车就赶忙地飞奔到你家。
看到你的那一刻，我才算是到了家。
从那以后，每次回家后第一个见的人是你，临走前最后一个见的人，也是你，慢慢地，这成了我十几年来唯一的习惯。
上了大学之后，能回家的日子，更是掰着手指头算了。于是，我从开学的第一天开始，就盼着寒暑假的到来。因为那是一段每天都能见到你的日子。
彼时，你的病已经愈发严重了。小脑萎缩加上各种老年病，你的听力开始退化，慢慢地听不见外界的声音。我只能通过纸笔和你交流。
你的舌根开始变得僵硬，说的话已经含糊不清，包括爸爸和叔叔在内，已经很少有人能明白你在说什么。
而我，因为经常去陪着你的缘故，成了除了我奶奶之外，唯一能听懂你说话的人。我把这，当成你对我的一种偏爱。
有一天中午，我在午睡，突然被我妈叫醒了，她一副不耐烦地口吻说道：“你爷爷又来找你了，你快出去看看”。
我知道，自从你和别人交流愈发困难之后，她一直不太愿意和你接触，但我从未如此清晰地感知到她的嫌弃。
那次，我和她冷战了数月，那是我成年之后，第一次从心底里厌恶自己的妈妈，但我觉得，我没错。
大学毕业那一年，你病情又进一步恶化了，你开始无法下地，生活起居都得由别人照顾。你渐渐地不说话了，甚至就连几个模糊的音节都不愿说了。
我依然像以前一样去陪着你，可你再也没给我讲过以前的那些事，也再没关心地询问过我的近况。
你开始嗜睡，一天能睡上好几觉，期间也经常会醒，而你清醒时，和我唯一的交流，只剩下了用手势示意我，给你拿根烟。
2020年农历九月二十三。
你离开我了。
病了那么久，你的离开不算突然，虽然我早就在心里有个预期，可是那一瞬间，我仍然是不敢相信的。
你穿着寿衣，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我呆呆地望着你，心里依然对死亡这件事没什么概念，我总觉得你下一刻就会睁开眼，像往常一样示意我递根烟。
整场葬礼下来，我整个人的三魂七魄好似全都错了位。我好像已经丧失了对外界的感知了，整个人像个没有情绪的木偶，仿佛参加的并不是我至亲之人的葬礼。
那催泪的哀乐声，我听来只觉得吵闹。
只有那么两个瞬间，我无比清晰地明白，你真的不在了。
一个是在火葬场，工作人员把你推进去的那一刻。一个是下葬时，我看着你的棺材渐渐远去，而我作为孙女，只能送你到半路的时候。
我知道，那个虽然不苟言笑，但是会给我买小裙子的你，不在了。
从那天起，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我时常会出现错觉，好像你站在我床头，我盯着哪里看，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然后才发现那里其实什么都没有。
我总是在不知不觉间想起你，想起你最后看我那一眼。并非特意，只是在做着某件事的间隙，不由自主地你就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
我一直遗憾我们没能好好地道别，后来我明白了，那一眼，就是告别。
我没有在你的灵堂前撕心裂肺地大哭，只是在后来无数个睡不着的深夜，不知不觉地泪流满面。
我开始听不得别人家任何死亡的消息，开始无法直视大街上任何一个与你年龄相仿，背影相似的老人。
那是我后知后觉学会的悲伤。
“我口袋只剩玫瑰一片，此行又山高路远。”
作者简介：Q 一个没得感情的码字机器。
卿久寄语：全文只字未改，把作者真实的感情呈现给大家，看完，不要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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