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C讲坛】区块链，中国能否成为领跑者

报告名称：

区块链，中国能否成为领跑者

报告嘉宾：

吕廷杰（北京邮电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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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廷杰：

北京邮电大学教授

国际电信协会（ITS）常务理事

中国信息经济学会常务副理事长

无论是5G，还是区块链，中国在技术上都不落后，但这些技术真正的成功，应该是商业模式创新的成功，是社会理解了科技发展趋势，打造出更多更好的应用，让我们的工作更加方便，让我们的生活更加美好。

互联网的出现，是为了发E-mail而出现的，而E-mail今天只成了互联网中小得不能再小的一种应用；人们发现数字货币将逐步地演化为区块链的记账中，小得不能再小的一种应用。

区块链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怎么做？

很多技术专家会告诉你说，其实互联网今天是没有办法传递价值的，为什么呢？因为信息不守恒。举一个例子，你有一首王菲的歌《我和我的祖国》，很好听。你把它放到朋友圈里，一传十、十传百，病毒式地扩散。我给了你们，我又没有失去，这就是最原始的分享经济模型。它很容易被复制、被篡改、被抵赖，所以技术专家说互联网是没有办法传递价值的。

有朋友说了，我元旦的时候还在朋友圈里发了个五十元红包呢；我刚才还在淘宝上花一百元买了件衣服呢？说得很对，你知道你怎么实现的吗？是因为在你的微信支付和支付宝后边，一定捆绑了至少一张银行的借记卡或者信用卡，是银行在做背书。手机支付充其量就是一个支付的渠道。它的存在加速了货币的流动性，方便了我们大家调动账面上的资金。由于账还必须在银行，必须由银行来做第三方的认证，才逐步地就替代了刷卡。

银行作为第三方记账的主体，它的效率怎么样呢？被称为“数字经济之父”的唐•塔普斯科特教授，在四年前出了一本书，叫《区块链革命》。他指出，我们现在非常悲哀的一件事情是，我们每个人点击、浏览、消费、购物、借款、还贷，但是我们每个人都没有自己的数据。这些数据被互联网公司拿走、被银行拿走，成了他们的数据资产。这是一个产权，数据资产产权上的一个悖论。它拿走了我们的数据，可能会侵犯我们的隐私。它们管理我们的数据，采用集中化的方式，放在一个数据库中，这样的话一旦被黑客攻击，就会给我们自己、银行和互联网公司都带来不可弥补的损失。

更重要的是它的效率非常低下，举一个例子，我们说很多国家的银行转账，同城跨行转账往往需要二十四小时，为什么？它说风险控制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如果你跨国转账，有时候要收到你转账金额20%以上的佣金。

如果我开发出一种记账技术，一秒钟就转账，而且只收你转账金额的1%的佣金，那么你会用银行记账吗？所以著名的科技思想家凯文•凯利曾经这样评述说，我们将会看到区块链这个新的科技进展，去实现三百多年来我们所看见的熟悉的那一幕——就是汽车替代马车、互联网和手机消灭邮政的信函业务的那一幕，将会在金融领域重演。甚至有的人预言，二十年之内传统意义上的银行就消亡了。会是这样吗？我们来看看这个演进的过程。

我们说什么是区块链？区块链我们可以通俗地把它叫“超级账本”，它就是个记账技术。为什么把它叫“超级账本”呢？因为它把账不是存在一个服务器上，而是存在整个互联网上，存在成千上万的节点上，所以叫分布式存储。

这就好比我们把要记的账当做香槟，我们倒香槟的时候，不是把它倒在一个杯子里，而是倒在一个巨大的香槟塔里。这时候如果我拿起最上面的杯子说：“大家一定要尝尝啊，今天的这个波尔多地区的红酒，这个酒很好喝呀！”，你们会怎么反应？你们会说这教授怎么张嘴就来瞎话！我们拿到的都是香槟，你怎么说红酒呢？那如果我想挽回声誉说我没蒙你们，我就有一个办法，我就把你们杯子里的酒都换成红酒不就完了吗，这可能吗？杯子越多越不可能！当我们不是存在一个地方，存在成千上万的地方，它就不可篡改、不可抵赖，这就叫可信存储。

不排除个别的杯子被人换成红酒，换成威士忌了，那么哪个是正确的呢？它采用了一种叫“拜占庭将军检验”，这是一个少数服从多数的，叫共识机制。简单说来就是，它一旦发现各个数据库中的数据发生差异化的时候，要检查多数杯子里装的什么东西。多数是香槟，那么它会自动地把被篡改了的换成香槟，所以它就不可篡改、不可抵赖。我们说分布式的存储和拜占庭算法，保证了它的存储数据的一致性。

我们来看看比特币是第一个使用区块链进行记账的，比如说一个A，挖出了一枚比特币，他想把它卖给B，那么这就形成了一个事件，这个事件就被写成了一个记录，我们把这个记录叫区块。

这个区块就会广播到成千上万的，正在挖矿的那些服务器，我们叫做矿机上。这些服务器就会争相恐后地说，我要帮你记账，而且我在需要的时候愿意站出来为你证明，这件事情发生了，A挖出了第XX枚比特币，而且他把它卖给B了，我来证明。但为什么要争着做？因为它有一种激励机制：你帮我记账，我就给你比特币的奖励，这比他挖币省事儿多了，所以他要争着记账。

因为没有银行给比特币记账，因此它就没有流动性，它不可能有金融价值。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比特币在发行的时候，它就自带了个记账技术，叫区块链来，而且证明这个记账技术比银行更有效率更可信。

这就是它俩的关系，这就好比说我们互联网的出现，是为了发E-mail而出现的，我们今天大家都知道，互联网可以用在如此广泛的领域，而E-mail只成了互联网中小得不能再小的一种应用；但是人们发现区块链巨大的渗透能力可能会用到生活工作的方方面面，而数字货币将逐步地演化为区块链的记账中小得不能再小的一种应用。

其实数字货币跟区块链，是完全不同的一个概念啊，它只是给它记账的。那么它能带来什么呢？

首先区块链有五大特征，会颠覆我们传统的商业逻辑和一些人类传统的文化观念。这五个特征，第一个叫去中心化。

举一个例子，两个年轻人结婚，谁证明他俩是夫妻关系？是不是得到民政局开一个《结婚证》啊。但是大家想一想，在古代没有民政局啊，那古人结婚的时候，是靠谁来证明的呢？中国人延续至今有一个习俗，结婚的时候得摆一个婚宴，街坊四邻、亲朋好友、同事同学得摆上十桌二十桌。那么你来参加婚宴，就是来沾喜气，就是来送红包的吗？不是，因为是让你来见证他俩是夫妻关系，这就叫区块链。知道吧，区块链是一个非常古朴的，非常古老的一个人类文化的一个现象，是大家共同见证，不是一个人说了算，这就叫去中心化。

但是我特别要说一点，现在很多人滥用去中心化，认为区块链来了，什么都去中心化，这是错误的。去中心化的逻辑，应该用在那些带来社会痛点，因为中心化使得我们某些效率比较低下的领域。如果这个领域中心化效率本身就很高，你干嘛要去中心化。所以去中心化这种逻辑，其实是对过去中心化中效率低的那些领域和痛点的一种补充、一个完善。

第二个特征就是它的集体维护。在分布式数据库中，每一个数据库的权利和义务是平等的，大家是共同投票，然后少数服从多数，达到共识，所以它是一个集体维护的体制。

第三个是高度透明。它的软件是开源的，那么它所有的商业规则流程等等，全都是可查询、可溯源的，所以它是一个高度透明的体系。

第四个就是去信任化。什么叫去信任化？大家想一想，如果有了这样的一个技术体系，每天在记录着我们干的好事坏事，你借了钱还没还人家等等，都被很多的人知道，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大家还会干坏事吗？区块链是重构人类文明的机器，所以每个人都会规范自己的行为，使得我们社会更加和谐。这是它带来一个去信任化。

更重要的一个特征就叫匿名性。区块链的匿名性，跟我们今天的商业逻辑正好相反。比如说你今天到银行想开个账户，银行的核心竞争力是为你的往来账户保密，但是区块链正相反。比如说在美国有一个医疗的区块链平台，一个病人可以在这儿、在那儿做了各种各样的检查，然后把他的病例发到平台上，选择某一个医生为我来看病。医生可以为他出具处方，出具治疗的方案，但是医生可以完全不知道他是谁，这就匿名性。因为他的病可能是有隐私的，他不愿意别人知道他得了这个病。为什么他可以用这个处方、用这个诊断结果？因为密钥在他手里，只有他能证明这是我的数据。

这是一个非常奇特的逻辑，因为我们不讲技术，很多人很难理解，那我就讲一个通俗的段子。网上流行过这么一个段子，说一个洗澡堂子着火了，里面男的女的往外跑，捂着这儿捂着那儿，手都不够用了，门口一老汉说：捂什么捂啊，捂住脸就行了，只有你知道是你，别人不知道是你就行了啊。这就叫区块链，这就是区块链的匿名性。

这个逻辑带来的好处是什么？它会解决数据产权的回归问题。产权密钥在我这儿，这数据归我啦，你想看，我让不让你看？密钥打不打开？决定权在我啊。

而这些数据的公开又有一个好处，数据的共享。数据的开放实际对社会是有用的。比如一个人的病例，多少人得了这种病，统计是有意义的。但它的匿名性能保证，我把数据贡献出来，但是你不知道是我。

在区块链的应用中其实有两大圈子，第一个圈子叫币圈，第二个圈子叫链圈。

币圈的讨论都是跟币有关系的。它的第一大应用，炒得最多的，也是我们国家禁止做的叫ICO，ICO翻译过来叫首次货币发行。好多人认为每个企业、每个个人都可以发币。这个币其实不是我们使用的钞票，是互联网金融中的众筹模式。它发的币就是向你们打的白条，它是把白条数字化了，然后放在一个叫区块链的平台上，它不是一个真正的发币的过程。这种白条还是要用我们政府发行的、各国政府发行的法定货币来作为标的物。社会上这个概念非常乱，大家一定要把它搞清楚。

今天也有很多国家的政府在考虑把货币数字化，因为中国手机支付的发展迅猛，所以是进入这个时代最快的一个国家。那我们何必还要印纸钞呢？就是这样的一个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政府发币一定不是去中心化的。

我们首先说什么叫货币，货币的经济学定义叫一般等价交换物。那么包括比特币、以太坊、facebook要发行的Libra（加密数字货币），它的本质是什么？它要做货币的货币。你可以拿任何的法定货币来买Libra(加密数字货币），然后又可以在你需要的时候兑换成任何的法定货币，它想做货币的货币。这样的话它就必须高于政府的监管，它要摆脱政府的监管，摆脱传统银行的监管，传统金融体系的监管，但是它带来的问题是什么？首先为什么美国政府会反对它，因为它会挑战美元的霸权，更重要的是它会给那些军火、毒品走私的人甚至洗钱的人开了一个脱离监管的一个通道，这就是我们要特别注意的东西。我就希望大家能够理解，其实在区块链的币圈应用中，有很多值得注意的监管的问题。包括你做ICO，谁都可以在网上跟别人借钱，他一旦卷钱跑了怎么办？所以你那个区块链的平台有认证吗？你这个发币的过程是否经过审核或者批准等等，它所以摆脱不了中心化，它还是一个要解决非法集资的一个政策监管问题。

另外我们来谈谈所谓链圈。链圈就更大了，既然它是个记账技术，它可以记录任何的结构化信息，比如说谁嫁给了谁、谁拥有什么房产、谁拥有某个音乐作品的著作权等等，它都可以用它来确权。它已经跟币没关系了，它是跟我们很多产权，有形产权、无形产权确权有关系。把这些确权的证明数字化放到网上，最终用智能合约自动执行。比如说我留了个遗嘱，我一旦去世了，不用干预、也不用吵架，它会按照我的遗嘱，由机器、软件自动分配财产，这叫智能合约。它会自动地执行，所以这就减少了社会的摩擦。我为什么说会给我们带来一个和谐的社会，就是这个道理。

区块链其实有非常广大的用途，人们说5G来了，有可能改变一个非常大的，就是商业广告。户外的商业广告可能没有橱窗了，是一块玻璃。走到这儿它会生成一个我所关注的那些东西，自动在橱窗用全息裸眼3D的方式展示出来，根据所经过的人动态调整。它为什么能做到？因为它背后是5G技术能够支持这种应用。

有一次某个大学的几个大学生提了一个叫“积分”的手机平台。你到哪儿去买东西，都有积分对不对？实际上他们就想把所有的积分放在手机中，而且把这个虚拟的卡放到手机中，还可以实时地关注客户，跟客户联系，我们这商场有打折促销等等。他们非常想干这件事，做一个积分池，但是他们失败了，没有一个商场愿意贡献出它的这个积分，因为这是企业的核心机密。如果有了区块链，所有的商家可以联合做一个联盟链，把这些数据贡献出来。它就能够在链里所有大家的数据中找到这个人喜欢什么样的东西，有什么样的促销活动。他可以获取这个数据是哪个商家提供的。因为我们讲到匿名性，所以一旦他贡献出来以后，大家可以共享这个数据，而且还保护了商家的利益。

供应链金融也是这个套路。那么现在供应链金融怎么做的？中国大量中小企业面临着融资难融资贵的问题，如果把它们都集成起来，所有的企业供应链的核心企业，中车集团、二汽、运营商的中国移动，它们都有自己供应链上的企业。大家连成一个联盟链。比如核心企业是中车集团，你是我供应链上的配套企业，我5%就能拿到一千亿的钱，你们借钱跟我借，不要找银行，只要中车证明欠了你两千万的玻璃钱，而且中车愿意做担保，我6%的利息贷给你。这跟刚才讲的积分的共享是一个道理。

在这个意义上来讲，区块链的应用已经远远地超出了我们说的所谓的发币的这么一项应用。比如说电子商务领域，可以用在实物商品的防伪、打假、溯源。我们期待着区块链的应用，让我们中国人吃上放心肉、吃上放心的菜、吃上干净的这种食品。它还可以解决数字商品，也就是数字内容的产权、版权保护、流通管理。

真的要实现这一步，我们说中国能不能领跑？中国人现在在应用领域可以说多头并进，正在想方设法地利用区块链这个技术来重构我们人类社会的一些新的商业机制。但是它的问题在监管政策怎么办？如果你没有良好的监管，没有良好的对这个区块链平台的认证，不就成了非法集资了吗？现在政府抓的这些就是。你们一定不要上当受骗，好多人根本就是打着区块链旗号，在非法集资，这个是要学会判断的。所以这个也是政府监管政策需要配套的。

国家正在推“中国工业代码标识系统”。也许这个东西大家很生疏，但是请注意我今天讲完，你们慢慢注意，很快你们就会发现，你们的衣服上会有一个RFID的标签。当然它是藏在里边，你只要用手机一扫码，你就可以查到中国服装标识系统中所认定的，一目了然。我们的“中国工业代码标识系统”，就是想对所有的物赋予一个唯一的DNA，这个过程就保证了中国将在区块链的防伪打假的这一类应用中，一定会走在世界前面，因为我们国家是世界上第一个在做这个事情的。所以它就是区块链的应用，不是光区块链的一个记账技术，它要很多配套的，软的监管的政策等等，还有很多技术措施来保证它。

总之我们认为，在无论是5G，有人说5G中国已经领先了，还是区块链，我们认为中国在技术上其实现在都不落后，但是这些技术真正的成功，应该是商业模式创新的成功，是更多的社会各界理解了它，去打造出更好的应用，使我们的工作更加方便，使我们的生活更加美好，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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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黄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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