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力与发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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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力是王芗斋先生对传统拳学修炼体认后提升出的一个独辟蹊径的方便法门,可以说在此之前还没有哪一个拳种或门派公开、明确的提出如此科学先进的练功法门。之所以说其科学先进,是因为试力功法的出现使传统拳学从招法招势、拳套拳路的层次提升到了体认劲力、发挥良能的层次,为练就有感皆应之触觉活力提供了可能。
对于试力,可谓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有从筋骨力学方面讲的,有从神意假借方面讲的,有从争力阻力方面讲的等等,各家所论均有独到之处,对试力训练都有很好的帮助和提高。然而出于对大成拳认识上的局限,当前很多学者对试力功法存在一些误解和肢解现象,使得大成拳不知不觉又流于太极拳从拳变操的弊端。大成拳的试力本是在桩功有相当基础、自身一切良能发展日益增强的前提下进行的一种“体认各项力量之神情的功法”,“习时须体会空气何似,我即用与其阻力相等力量与之应合,所用之力自然无过亦无不及”。因此大成拳所试之力并非人为划定之招式招法,更非人为努气较劲之力,而是一种以大气相应合、虚实无定、相机而动的触觉活力,故而芗老早期弟子日本拳圣泽井健一曾将“太气拳”一名来冠名此拳。
试力试什么?其实就是试桩功中萌芽出来的那种日益增强的动荡回旋的空气阻力、水流阻力,也即王芗斋所言的良能之力,所谓“大气呼应,激荡回旋,沧海飞波,流云吐月”,这种桩功中萌芽出来的良能之力、动感之态、假借之意,非真正站桩站出功夫来是说不清楚的。也正因此王芗斋才一再强调站桩之重要性,没有站出桩功所要求的那种浑元贯通、气流阻力、动荡回旋之意境,是无法谈试力的。而试力不过是对桩功的深入细化和延伸扩大,非人为之动,其动要因势而动,因“敌”而动,因境而动。
正如芗老所云“习拳已有基础,其本能当日益增强,对于运用须严防欲的支配,以免引起幻想之误用,往往本能力量因人欲支配,而反为不合本能需要之运动……如何运用,须先认识力之动的情态……”那么力之动的情态是什么?芗老曾云“其运力、施意之妙,与游泳颇相似,善游者忘水,忘水者神全,所以能泳也”故试力之动的情态,应是水的流动情态或空气流动的情态,所谓“运力如海溢”。一代武学宗师孙禄堂也曾云“形体应当似水流,空空静静最难求”。空气与水之特性,前者无形无象,后者因形就势,但都遵循流体力学的原则,都具有随高就低、随圆就方、随势而变、顺力而为的自然特性。可以说体会不到空气与水的流动及阻力,是无法进行真正意义上的试力的。
试力虽没有固定的模式,但却有一定的原则,那就是要将桩功所萌芽出来的那种空气阻力、水流阻力等意感一点一点融化扩大成微动、小动、大动,并使动静不离浑元,在动静处中、周身浑元的原则下进入空气浴、水中游的意境中。至于具体动的形式应是因人而异、因敌而异,所试之形也许是太极的云手或揽雀尾,也许是形意的钻劈炮,也许是八卦的穿削掌,这个要根据习者的爱好及擅长来定,也正因此,真正的大成拳练出来的外形也许是各具特色、千姿百态的,但其内在含着的却都是一脉相承的那种东西——用本能触觉活力来形容也好,用轻松准确的堕性力来形容也好,用“一触即爆发,炸力无断续”来形容也好,反正“筌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筌;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
道本无言,能言非道,是否证道,一试便知。诚如禅学机锋,不思不虑脱口而出方谓真入禅境,拳学亦然,能够莫知至而至,不期然而然,方谓得拳学三味。另外试力不应与步法、发力等分开而论,当前的教学大多人为的肢解了试力,将试力中步法、发力等分开而论,其实是一个误区,往往导致习者练非所用,用非所练,造成功法与实战的脱节。其实何止功法被人为肢解,既使一己之身上的动作要领也屡被人为肢解。比如大家所熟悉的“提、挟、蹚、扒”、“摩膝檫胫”等一系列步法要领,其实是桩功身法摇旋过程中进行动态位移时的一种自然体现,非人为局部肢解的孤零的动作要求。而诸多所谓的三角步、蛇行步、圈步等具体步法只不过是摩擦步的几种路线变化而已。
当前各家多把一些局部动作要领分开论述,而很少从身法的高度上去统一融化之,使得原本浑元如一的拳学身法变成了人为肢解的机器配件,从而不知不觉中误入歧途。要知“静为本体,动为功用,静为动之体,动为静之迹,动静互根,错综为用”,大成拳的动就是把桩功中已具备的良能之力的萌动圆融扩大而已,而这种萌动的扩大是整体的扩大而非上下分解的局部之动,也非人为设定的某种固定动作。
所谓“上欲动下自随,下欲动上自领,上下动中间攻,中间攻上下合,内外相连,前后左右相应之动,此为试验力之功能”。这种一动无有不动的浑元整体之动与水中游泳颇为相似,故芗老才一再以水中浴来描述试力,而真正在水中游泳是不可能只动手不动脚或只动脚不动手的。只有具备“身动挟浪行,意力水中游”的真实意感,并能与大气起呼应及利用波浪之松紧,则试力中所求的东西才能够自然体现,不必人为追求,这也是大成拳为什么又称为“意”拳的重要原因。
试力虽然没有具体固定的形式,但有些东西是必须要懂要领会的,否则便失去了拳学意义。比如在试力中要知“来势去势”的互为关系,试力在某一方面来说其实是试势。当然这里的势并非具体的这一招那一势之势,而是力的动态之势。所谓“势欲左行者,意先顾于右,或上者势欲下垂,或下者势欲上耸,俱不可从本位经情一往,古拳谱云‘用力如青蚕吐丝’又曰‘起势如挑担,进步如槐虫,’虚中取实,以势为之,先以顺拖,继以逆送,即祥示势之运用也”。有兴趣的学者可观察一下青蚕之吐丝,总是欲左先右,往返折叠,其之动与试力之动颇为相似,真可谓大千世界微妙玄通。
另外还有“写意”之妙,“身外须有意,此意还存身……练拳如在空气中游泳,意在身外守中……有此身外空间为运使,方能尽其运化之妙……”这也就是说试力不要执着己身,要意在身外,但又要守中,要能体外生力,才能势全意一,其力乃大。如人体于空气互运,身体力运左旋,空气则反而右旋,但自身身体又有静力,方能所向无方,空气则随之亦生变化,空气动则生力,无形无象,并于体力应合为一,这就是体外生力的操存写意之妙。至于能够无中取势,空际用意,则更是拳学之上乘境界,非素日之功。
至于发力,则是试力过程中的突然加速或骤然停顿,其表现形式有多种,如穿透力,弹抖力,惊炸力等等,都是不同情况下的不同应用而已。不过大成拳的发力并不是看击出后击中与否,而是看发力时本身发出的力是否有前后左右、上下平衡的均整之争力,是否具有具体螺旋的那种错综的力量,也即浑元力;还要看是否是轻松准确、慢中有快的堕性力量,是否是本能发动的不期然而然的力量。
另外在试力及发力的体认中有一点和桩功一样需要注意的是对人体总重心(也即丹田)的把握和对十字争力的把握,要能够恰到好处的利用自身总重心(丹田)的位移及摇旋产生散手中所需的各种势能及各种纵力波、横力波、定心力、螺旋力等等,所谓“身手足之运动,要用意使之灵通一气,其用则腹为主,语云身化之谓也。手乃全身力气神之前锋,其发出撤回非玩耍两手往来之谓,实根于腰之运转”。八卦掌所谓“肾里藏花”是也。试力发力中以此为中心并且动静处中,再加上意引神领,才能得出共争一中,相等相乘的十字争力和浑元争力。所谓“动静互有枢纽,全身无不浑元一争,始得象外之妙,身外之意,拳外之拳,能否得之在于一试,经此一试而得之,方可于言拳道矣”。
因此,所谓试力、步法、发力,三者实际上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三位一体的,密不可分,无非是动静、松紧、虚实、斜正的转换之别,谁人为肢解的去练之,谁就会练非所用,用非所练,慎之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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