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悟丨徐时仪:深情缅怀王元鹿兄
深情缅怀王元鹿兄
2020年1月24日除夕那天我原打算去医院探望元鹿兄,不曾想因瘟疫肆虐影响到日常生活,整个社会处于疫情防控的非常时期一下子停摆而未能成行。此后一直想着等医院恢复正常探视再去探望,不曾想2021年8月10日上午8点40分友生金瑞告知“王老师走了”,心情一下子陷入沉痛之中难以言表,深陷痛失一位知心学长和人生挚友的无奈无助。8月14日亲朋好友门生弟子抱着见最后一面的悲痛心情,纷纷前来送别大家心目中可亲可敬的王老师,追悼会上不时有人抽泣哽咽,似是一些切身感受过恩师指教的门生弟子流露的悲伤真情,令人心碎,泪水盈眶,心如刀剜。
元鹿兄走得很孤独,令人十分不忍,深感无奈。
记得2018年十月我和友生潘牧天去元鹿兄家,还约好一起协助他整理四处堆积的书,腾出一点活动的空间。我们总想帮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希望他有一个相对舒适一点的做学问的环境,可能元鹿兄不想给我们添累,一次次推延,直到不得不住院医治。
2007年6月初,王元鹿(前排左一)参加他的高足华东师范大学邓章应和刘志基的高足陈婷珠的博士论文答辩会
元鹿兄刚住院时还颇健谈,每次探望见面话题广泛,尽管身卧病床,心仍系挂学界,倾注着探究学问的热忱。有几次我与金瑞同去,他想喝水,我们帮他拿水杯;他想抽烟,我们帮他点烟。看着他吞云吐雾,言谈自如,感觉上很快就能出院。他也流露出康复在望的自信,期待着回家,牵挂着正在进行中的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每每说到下星期就能出院,一次次约好过些天出院后一起品茗一起聚餐。
那段时间元鹿兄还常常来电,一开始还能听清,渐渐地声音越来越模糊,再后来就听不太清楚了,语音中能感觉到缥缈无助的寂寞和失望。2019年2月4日除夕,我去医院探望,交流时元鹿兄尚能表达想说的意思。2019年9月13日中秋节探望时,元鹿兄能听出我们的声音,但说话已有点含混,感觉到他心情郁闷。面对他的病况,感到人世无常,我们说的宽慰的话显得多么苍白无力,心里很难受。
2007年12月31日,王元鹿在华东师大沙龙上
我与元鹿兄相识于一起参编《古文字诂林》。《古文字诂林》的编纂始于1991年,共十二册,1999年出版第一册,2004出版第十二册。编纂初期的每个周末我们都风雨无阻,在华东师范大学文科大楼13楼1307室一起整理资料,一起切磋研讨,一起吃工作餐。编纂进入各自拟撰初稿阶段,几乎每月也都会相聚一二次协调编纂进度,一起讨论撰写中遇到的问题。日居月诸,多年来我们经常促膝相谈,成为莫逆之交。
我与元鹿兄在为人处世上可谓同气相求。正如其《似梦非梦议高考》所说“当时我有一个梦——做一个正直而有知识的人”,“李白的‘天生我材必有用’是我的座右铭。”(载《王元鹿普通文字学与比较文字学论集续集》,中西书局2019年版,第387页。)我在所写《幻梦成真》中也有同感。(徐时仪《幻梦成真》,载《玄应众经音义研究》,中华书局2005年版,第812-816页。)我们都是77级,珍爱失而复得的学习机会,惜时如金,苦读有得,拼搏成才,崇尚真实,视学术为生命,眼里揉不下沙子,厌恶不下苦功毫无敬畏学术之心的投机取巧,鄙视人模鬼样玷污学术还自诩史无前例标榜新创的恬不知耻,不屑于与心口不一追名逐利者为伍。
2012年5月26日上海师范大学古典文献专业研究生答辩,王老师是答辩委员会主席,这是答辩后作者徐时仪与王老师在上海师大文苑楼合影
元鹿兄曾说“实践往往先于理论,并为理论开辟道路”,(《华东师范大学王元鹿教授访谈录》,载《王元鹿普通文字学与比较文字学论集续集》,中西书局2019年版第206页。)“学问亦无涯,资料亦无涯,保持客观的科学精神,专事炒作、哗众取宠,更是必须坚决反对的。”(《水文在文字学研究中的认识价值与研究方法》,《中国文字研究》第九辑,大象出版社2007年版。)我们做学问都注重务实注重实干。学问乃天下公器,研究学问要在前贤时秀已有研究成果上有所开拓,学问高下之分就看谁在巨人的肩膀上更上层楼,在于有无自己殚精竭虑的所思所想、有无自己钻研所得的独创贡献。理论是建立在实证基础上,不能指导实践的理论说得再天花乱坠也不可能是正确的理论。
元鹿兄是1966届高中生,根底扎实,我则与其妹一样是一个事实上未读过初中的1969届初中生,16岁就被扔到江西插队落户。元鹿兄深深体恤我们1969届初中生的坎坷艰辛,不仅是我的学长,而且也是我的兄长,相识相交数十年对我推心置腹关爱有加。小女高考时,他热忱力请妹妹百忙中悉心辅导;我身体不适时,他嘘寒问暖托友寻医诊治;当我横遭鄙陋卑猥之徒中伤诽谤时,他嘱勉我行我素,坦然处之,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好人自有好报。凡此种种,点点滴滴,无不历历在目,铭感在心。
2012年5月26日上海师范大学古典文献专业研究生答辩后,在上海师大校学术交流中心学思园聚餐后合影(前排中间为王元鹿,右二为作者徐时仪)
元鹿兄一生勤勉治学,研究东巴文、水文、壮文、傈僳竹书、彝文等民族文字,在文字学理论和实践及普通文字学理论探索上筚路蓝缕,辛勤开拓,所著《汉古文字与纳西东巴文字比较研究》《普通文字学概论》《比较文字学》等论著具有学科开拓性和创新价值,在学界享有盛誉。他博览名著,学贯中西,吟诗作词,才华横溢,传承了父母的“幽默感、对人的尊重与热情慷慨、为人诚实正派等品质”,(《华东师范大学王元鹿教授访谈录》,载《王元鹿普通文字学与比较文字学论集续集》,中西书局2019年版,第209页。)他待人热情、爱护体贴学生,还喜好观看世界杯球赛,打得一手好乒乓。其所学第一外语是俄语,又自学了日语,令人钦佩的是英语也很在行。每年我们上海师范大学古典文献专业研究生答辩,我总是邀请他做答辩委员会主席,直到他住院。他主持答辩得心应手,点评引古征今,切中肯綮,不仅细看全文,而且每每指正英文摘要,于谈笑风生中令人脑洞大开,终身受益。
2012年12月14日,王元鹿(前排右一)参加王华权的博士答辩
元鹿兄给我的感觉不仅是儒雅睿智、治学严谨、学识渊博、幽默风趣,而且尤其有担当、有骨气、讲义气,说一是一,一诺千金,有傲然自立的学者风骨。他解说“为什么活着”,即一方面是“活着”看看这个世界,一方面是“活着”让这个世界看看,(《华东师范大学王元鹿教授访谈录》,载《王元鹿普通文字学与比较文字学论集续集》,中西书局2019年版第225页。)堪为经典之说。人生一世,不可虚度,更不可妄度。有的人蝇营狗苟、欺世盗名,走了,也就烟销灰灭;有的人学高身正、光明磊落,走了,德泽长存,人们思念不舍,还一直活在人们的心里。元鹿兄没有虚度此生,不但没有虚度,而且事业有成,有思想、有创建、有情义,活力四射,潇洒自如,尤其是培养了一批卓越的硕博研究生。这些门生弟子多已成为教学科研的生力军,足以告慰元鹿兄的辛勤栽培和殷切期许。
如今凛冽的寒冬已将悄然隐退,我们有着五千年文明底蕴的华夏神州又岂容瘟疫恣意摧残,放眼世界,春回大地、万象更新、桃李芬芳,元鹿兄门生弟子也拟编辑出版《王元鹿先生纪念文集》。月前奉到其高足建军教授约稿大函,亲朋好友门生弟子皆各自撰文寄托内心的思念。元鹿兄自题肖像云“吾爱纳西夏色美,东巴神曲彻层林。玛莎少女真情在,此曲颇堪回壮心”。(载《王元鹿普通文字学与比较文字学论集续集》卷首,中西书局2019年版。)其音容笑貌犹在我们眼前,仍是那么帅,那么目光炯炯,风度翩翩,神采奕奕,满溢着人格魅力。有大家的思念,元鹿兄不会孤独的。
人生在世,难得知己挚交,谨以此文略表缅怀之深情。
徐时仪
壬寅新春于上海师范大学
编辑:高照
审核:杨佳
审阅:洪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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