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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应通过单边主义行动重塑国际经济秩序

法意观天下 法意观天下 2022-07-13

图为网站文章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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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www.foreignaffairs.com/articles/world/2021-06-22/antimonopoly-power

美国应通过单边主义行动重塑国际经济秩序

作者:巴里·林恩(Barry C. Lynn)

译者:章晓涵

法意导言

当下,风云变幻的国际贸易局势时刻牵动着人们的神经,这也同时促使世界各国从不确定性中探求规律与启示:应该选择什么样的反垄断体制?应该如何与他国开展贸易与经济合作?长久以来,反垄断一直是各国政府需要面对的一个重大议题。美国研究机构开放市场研究所(Open Markets Institute)的执行总监巴里·林恩(Barry Lynn)于最近在《外交事务》(Foreign Affairs)上撰写《反垄断权力:反对经营者集中的全球性抗争》(Antimonopoly Power: The Global Fight Against Corporate Concentration)一文,试图通过分析美国政府反垄断政策的历史流变与当下选择,从共时性和历时性的角度出发,分析美国反垄断政策选择的背景、原因和走向,可为决策者和研究者殷鉴。另一方面,从他者视角出发,读者可获知美国对华制裁措施可能的决定因素,从而进一步对贸易体制及其背后更深层次的问题作出理性反思:在构建多元共存、合作共赢的国际秩序的漫漫长路上,从利益诉求到意识形态均存有天壤之别的世界各国,应当如何为捍卫自由民主的价值内核寻找合适的制度安排?


七十五年前,美国试图在世界范围内着手建立自由贸易体系,为达成经济合作而努力。而如今,许多至关重要的国际体系正在走向衰落。世界各国正在为如何获取疫苗,如何分割半导体的生产,如何规制脸书和谷歌这样的科技和信息巨头,甚至为如何共享制造电动汽车电池所必需的金属原材料而进行不懈斗争。

图为位于亚利桑那州菲尼克斯市的亚马逊物流中心货仓,由路透社记者Ralph D. Freso摄于2013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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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www.foreignaffairs.com/articles/world/2021-06-22/antimonopoly-power

这些问题的后果之一便是,人们如潮水般呼吁各国政府采取保护主义措施,密切管理国内工业,并勾勒出了一幅自给自足的新图景。但比起脆弱的全球工业和金融体系而言,这些冲突本身和政府官员对其的回应更加令人感到威胁,它们开始让各国对法治体系和长期联盟失去信心。更糟糕的是,它们已经加速了美国和欧洲民主生态的破坏。
如今,美国有能力消除这些危险。华盛顿开始承认,大多数现存的问题有一个共同的源头:对生产和通信的控制权集中于少数公司和国家之手。美国政府官员应当承认,今天的垄断者与以往并无不同,他们实施裁员以获得利润,同时强化对权力的依赖。相应地,这会促使美国重思建国前两百年的核心指导理念——贸易政策是一种反垄断的政策,它可以被用以打破那些足以危害美国安全的权力集中。
为限制美国所依赖的商品和服务仅具备单一国外来源,美国应当开始使用鼓励竞争的原则和方法来遏制此种局面。美国政府官员应当采取竞争的方法来消解科技垄断者破坏美国国内外新闻与信息系统的能力。此种方法会让美国人对自由主义的核心矛盾产生新的认识:尽管自由主义旨在限制政府在政治经济运行中的作用并使个人自由最大化,它仍然是一个必须施加给公司和其他国家的系统,且需要动用国家的全部力量加以保护与维系。在共和国初建之时,反垄断主义已成为了美国战略视野的核心——一种被美国广泛使用的、用以建设和保护国内外自由民主政体的工具。

当鸡蛋遇上篮子


今年三月,集装箱货运船长赐号(Ever Given)在苏伊士运河沿岸搁浅的图片成为了当今国际体系脆弱性的一个象征。这次搁浅引发了全球货运的一系列混乱,体现了世界海上货物运输系统对个别要害地区的高度依赖性。不幸的是,这种混乱并不是国际工业体系资本与控制集中所能导致的最严重的危害。


图为法国韦利济-维拉库布莱镇上的口罩生产场景,由路透社记者Gonzalo Fuentes摄于2021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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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www.foreignaffairs.com/articles/world/2021-06-22/antimonopoly-power

思考一下,在新冠疫情大流行期间,导致最亲密和团结的邻国之间的关系走向破裂的,正是口罩、检测装置和疫苗的短缺之类可被避免的问题。再以半导体工业为例,半导体产业为世界范围内几乎每一种重要的工业制品提供了关键组成部分。芯片制造商台湾积体电路制造股份有限公司(Taiwan Semiconductor Manufacturing Corporation,简称“台积电”)几近垄断了全部高端半导体的生产,提供了世界上特定类型的几乎全部重要芯片。今年,台积电的生产短缺造成了从手机业到通信业的秩序混乱:以福特为例,福特在四月的报告中预测,公司第二季度的产出将锐减几乎一半。更糟糕的是,台积电将它的大量业务集中在台湾岛上,而台湾岛跨越了两条断层线,一条是物理意义上的,另一条是政治意义上的。一场地震或是冲突,都可能骤然叫停公司的生产,产生灾难性的影响。
通信行业存在着相似的威胁。亚马逊、脸书和谷歌均集中性地控制着人与人之间的信息交互行为。他们的商业模式——操控人们阅读与购买的内容,寻求对在线广告收入的垄断——已经在世界范围内消解了表达自由和公共民主的基础。同样危险的是,脸书和谷歌已经开始寻求收买或恐吓新闻集团(News Corp)、纽约时报(New York Times)等有影响力的出版社,并且已经对澳大利亚等妄图管制它们的国家作出了惩戒。同时,数字互联为境外国家和团体扰乱美国国内的正常生活增加了新的途径,正如去年俄罗斯对美国政府计算机系统开展的大规模黑客攻击、五月时对科洛尼尔管道运输公司(Colonial Pipeline)的勒索软件攻击,以及,俄罗斯等国仍日常利用脸书、谷歌和推特来影响美国国内的政治辩论,不一而足。
此外,很多过去的威胁在今天依旧存在。2020年12月,在拜登成为美国总统前不到一个月,德国促使欧盟同中国签订了一项涵盖内容广泛的投资协议,而这正是德国汽车生产商和制造商供应和利润的关键来源。
最直接的危险是,垄断者和重商主义者已经削减了许多曾经帮助维持国际体系稳定性和持续性的“累赘”。有太多例子证明了在一地发生的动荡如何演变成为全球性问题:1999年9月在台湾发生的地震、2008年9月开始的金融危机、2011年3月在日本东北发生的地震均证明了地方性危机能够引发世界范围内工业生产的停滞。更令人恐惧的是,政治或军事行动能够强制切断关键工业区的对外联系,造成工业生产的直接停滞。

脱离垄断的自由


若有朝一日,美国已经彻底依赖于境外力量提供的产品,这会使美国的开国者们感到惊恐。《独立宣言》是对自由的愿景,并不只存在于人与人之间,同样存在于国家与国家之间——尤其是美国不同于英国的垄断式的贸易体系。在美国独立不久后,这种愿景形塑了美国的国家政策。当拿破仑主导的战争使英国尝试封禁美国与法国等国的贸易时,托马斯·杰斐逊(Thomas Jefferson)总统签发了一条与欧洲势力的贸易禁令,试图使其改变政策方向。失败以后,詹姆斯·麦迪逊(James Madison)总统便于1812年打响了对英国的战争。

在这一时期,美国的目标并非完全割裂对英国的贸易。相反,美国希望寻求建立一个足够成熟和多样的国内生产基地,以确保美国在危机时刻有能力进行自卫。依托这个基地,美国不仅希望与英国,也希望与中国、法国、西班牙、波罗的海诸国,以及加拿大等英国殖民地进行交易——在美国的船只上,凭借美国国内的金融市场以及充足自由的谈判条件。这种自由贸易的愿景与欧洲富有竞争性的、以殖民和重商主义为特征的君主制具有天壤之别,是构建世界经济的截然不同的方式。
从滑铁卢战役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漫长世纪间,美国的反垄断式贸易获得了显著效果。截至十九世纪初期,美国人已经掌握了制造船只和武器的方法,这足以使他们有能力提出门罗主义来保护拉丁美洲的诸多新兴共和国。截至十九世纪中期,美国公司已经开始批量生产甚至出口模型,就像美国发明家、制造商塞缪尔·柯尔特(Samuel Colt)在伦敦建立起枪支工厂那样。在美国镀金时代(Gilded Age)到来、华尔街崛起前数十年,美国人已经向世人展现了其建设国家的惊人速度。
在这些年间,美国政府同样采用了反垄断的政策来发展民主。从十八世纪末期到二十世纪,美国一直通过为公民分配土地、保护家庭产权免于银行和企业控制等方式提升美国国民的独立性。美国反垄断的愿景同样在长达数十年的反奴隶制抗争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很多美国人认为奴隶主的权力对美国政府所建立的小产权社会产生了垄断威胁。从国际意义上看,美国采取了门户开放政策,在美国国内外抵制垄断制度。在某种意义上,这种政策被美国人视为联邦政府不至沦为推行殖民主义的专制机构的重要保障。
直到1914年德国打破世界和平,美国总统伍德罗·威尔逊(Woodrow Wilson)已经成功将美国国内的反垄断体制演绎成了适用于工业时代的版本。在威尔逊执政的前16个月内,他推行了克雷顿反托拉斯法案(Clayton Antitrust Act)、联邦贸易委员会法案(Federal Trade Commission Act)、美国联邦储备法(Federal Reserve Act)、关税改革和累进制所得税,以及经审查通过了通信公司AT&T的第一次解散,以此建立了现代自由行政国的基础。(二十年之后,威尔逊的愿景将为新政的实施提供智力和制度基础。)
但在一战结束之时,威尔逊没能借助美国的良好状态完成杰斐逊和麦迪逊设定的历史任务:打破法国和英国的贸易垄断体系。尽管在美国国内,他已被证明是推行自由主义的专家,但在世界范围内,他仍然纵容法国和英国通过惩罚性赔偿来摧毁德国经济,并维持了促使德国争权夺利的殖民体系。
然而,随着第二次世界大战接近尾声,美国总统富兰克林·罗斯福(Franklin Roosevelt)和哈里·杜鲁门(Harry Truman)被认为已从威尔逊的失败中吸取了教训。1937年,专栏作家瓦尔特·李普曼(Walter Lippmann)认为,自由主义体系必须寻求“在绝对权力的领域保持现有事物的秩序,但在其他一切领域承认权利的日益平等”。在布雷顿森林体系中,美国旨在建立一个以其经济实力为保障的开放自由的贸易体系,华盛顿同样在德国和日本实行了强硬的反垄断制度,巩固了国际通信体系的中立性,最终致命地削弱了英国和法国的帝国体制。杜鲁门政府甚至尝试通过哈瓦那宪章(Havana Charter)(为管理国际商业,由56个国家于1948年签署的协定)实施全球性的反垄断制度,但最终被参议院否决。
美国政府加强了在世界范围内推行自由主义体制的努力,尝试建立从西柏林到东京的一体化经济体系。杜鲁门和艾森豪威尔政府促使美国公司向其盟友输出制造业的技术,同时有意地向其让与美国的大部分服装、汽车、飞机甚至电子产品的市场。华盛顿同时推行了马歇尔计划以推动西欧的经济一体化,促进了西欧煤钢共同体的成立,而该共同体的成立需要法国和西德让渡部分经济主权,使之成为不久之后欧盟建立的重要基石。

虚假的经济状况


直至十九世纪七十年代,美国政府仍像建国时期那样发展着自己的政治经济学,其主要目标是为尽可能多的国民提供相对自由和平等的保障,以及在权力集中的阴影下捍卫民主制度。其中主要的哲学假设是,所有的社会都是由权力组成的体系,所有发生于权力体系中的事件都是政治决策的结果,而解决这些社会和政治问题的主要工具则是反垄断的法律与政策。
然而,在罗纳德·里根(Ronald Reagan)的执政初期,以弥尔顿·弗里德曼(Milton Friedman)、罗伯特·博克(Robert Bork)和理查德·波斯纳(Richard Posner)为首的经济学和法学学者开始挑战这种长期居于主导地位的方法论。正如他们广为人知的观念,这些新自由主义的拥护者主张经济政策的目标应当是通过提升生产效率以最大化消费者的物质福利。他们将市场描绘成一种抽象力量,这种力量能够决定经济和社会生活的许多结果。
里根政府上台不久后就开始推行这些新的观念,指导司法部(the Justice Department)和联邦贸易委员会(the Federal Trade Commission)以优先提高经济效率而非满足传统社会政治目标的方法来推行反垄断法律。但是,华盛顿并没有将这种新的思维方式传播到大洋对岸。当美国政府试图在国内集中化经济权力的同时,他们甚至仍持续采用旧的贸易政策以打破国外的资本集中状态。最戏剧性的是,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叶,美国政府甚至采用了一套复杂的配额和关税制度,来破坏日本试图在计算机行业实现权力集中的努力。
在苏联解体之后,美国在两个政治阵营中均开始推行支持垄断的思维。在国内,克林顿政府将支持垄断的政策引入了银行、通信、国防、金融和传媒行业,也引入了公司治理和专利法领域,这推动了世界范围内的规制机构(尤其是欧洲)均开始采用相似的方法对产业加以规制。
克林顿政府依循着支持垄断的思路重塑了美国的贸易政策。通过鼓吹国家间经济极度专业化的高效性,政府采用了一种乌托邦式的愿景,即一个由制造业、金融业和通信业的全球化所形成的单一的世界性共同体。正如后来克林顿政府的劳工部部长罗伯特·赖希(Robert Reich)所说:在“全球经济的离心力”出现之前,世界的边界正在变得“越来越没有意义”。
这些年间出现了两项重要的举措:世界贸易组织于1995年诞生,对中国的大多数交易限制被最终解除。当早期的战后世界试图将全球体系的粗略蓝图和具体计划交由民主政府来设计之时,新诞生的世界贸易组织却放任大型企业和重商主义国家来集中资本,用它们认为合适的方式组织开展生产。而直接的后果便是跨工业部门垄断现象的爆发,此种现象由发扬重商主义的政府如巴西、德国、日本、韩国提供后备支持。
紧随其后的,便是世界范围内大多数制造业和金融业的革命式重构。垄断者与重商主义者开展合作,将大部分工业转移至中国大陆,其次是印度、墨西哥、韩国。虽然在历史上,大部分生产业都在垂直整合(vertically integrated)的生产商中划分,这些生产商均服务于单一的国家或地区,新秩序却使国际性的网络得以在同一时间服务于所有的国家。
从一开始便显而易见的是,新系统将催生各种危险,其中三种危险尤为突出。首先,新系统更易使自然灾害或政治冲击所导致的基本供应源的切断引发联动的工业崩溃。其次,它使美国面临国外竞争者压力。最后,它消解了美国、欧盟等国家在危机(如疫情和战争)期间快速提升制造业的能力。
尽管存在以上风险,美国的决策者们仍决定继续推行此政策。一方面,投资者和企业均能够从工业资本的离岸中获益;另一方面,对全球化乌托邦承诺的信念已经在美国精英化的政策与思想界深深扎根,9·11恐怖袭击后,美国被逾十年的阿富汗和伊拉克战争分散了注意力,而这并没有对此种信念产生任何动摇。其造成的结果是,美国放弃了两个世纪以来一直赖以维持自身安全和自由的制度。因此,这个国家被彻底暴露在偶然事件和境外势力所构成的不确定风险之中。

告别过去是值得称颂的


2016年,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的当选标志了克林顿时期贸易方式的终结。特朗普以贸易保护主义者的身份参选,在就任以后,他不仅针对中国,同样也对美国密切的贸易伙伴提高了关税。特朗普政府还采取了自里根政府以来的第一次连续性打击,主要通过制裁中国通信公司华为和中兴以破除海外的权力集中。但特朗普政府没能为它的愿景提供连贯的解释,也没能将它的想法进行进一步的制度化。
一些民主党人对特朗普在贸易问题上的许多举措表示欢迎,在2020年大选期间,两位总统候选人均不主张恢复克林顿时代的贸易政策。自从一月份执政以来,拜登在选任官员时往往避开了克林顿和奥巴马政府中的全球主义者,转而任命了那些更支持以民族主义的方式发展制造业的官员。拜登政府同样支持了那些主张重建国内关键工业(如半导体产业)的政客的上任。
通过定位一个大问题的起因,并采取与之相反的手段来消除这个问题,是一种再自然不过的思维。但当美国政府正式确立起一个后全球化(post-international)的世界时,他们应当意识到,即使最自洽的保护主义愿景也可能创设许多风险。保护主义可能会加剧对零部件和原材料的争夺,并导致国际政治体系的垮塌。通过进一步集中生产力和侵蚀双向支持的系统,保护主义的措施可能会在事实上使美国民众不如今天那么安全。
更好的思路是,美国人不应该试图将生产收回国内,而应该努力打破国际经济体系中的权力集中。美国可以通过采用保护主义者试图运用的手段来实现这一目的——国家对自身边界的控制——但是出于完全不同的目的。
美国政府在制定政策时,可以从最近的三种反垄断模式中借鉴学习。第一种是美国在其石油行业中长期采用的方式。自从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华盛顿一直倾尽全力确保美国及其盟友不会因石油供应被切断而导致瘫痪——就像其在海湾战争中所做的那样。第二种有效的模式是美国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中期到八十年代早期对国内制造业的治理模式,彼时华盛顿的治理目标是确保国内的任何商品都至少拥有四家制造商。结果显示,四家或更多制造商之间的激烈竞争能够带来更高的质量、更快的创新、更低的价格、更充足的供应和更优越的生产力。第三种模式则是里根政府对日本计算机工业控制措施的回应。在这些例子中最重要的教训是,美国应当限制任何国家所能实施的生产力集中和控制集中的程度。
应用于今天的条件下,这一教训会时刻提示美国:别国对美国所需要的任一重要货物、零部件或服务的控制不得超过生产总量的一定比例(这一比例也许是四分之一)。一旦任一国家掌握了美国25%的需求,华盛顿则应要求国内前列的制造商和进口商转而与其他的供应商合作。
最终,美国应将这一规则应用于所有的产品、零部件和服务,无论它们看起来有多么微不足道,因为一个部门的权力集中可能导致对其他部门的权力压迫。但是,考虑到对最紧迫威胁的快速应对需求,华盛顿仍应首先确定支持整个系统的重要工业部门,如电子制品和化学品,并优先考虑向这些部门分配生产力。
为了促使政府遵守这一配额制度,拜登政府应当指令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对来自任一国家的超过美国总需求四分之一的商品或服务征收高额关税。政府同样应对所有没能保证其供应源多样性的制造商或贸易商施加处罚。这些措施的时点应当让美国留足一年或以上的时间来建立新的工厂。以台积电对高端半导体的控制为例,在未来的六个月内,美国应当增加对所有向美国进口台积电半导体的公司的处罚。一旦政府采取了这些步骤,国会应该通过立法,使这项新的关税制度永久化。
为实施这种政策,美国政府需要深入研究供应链的情况。好消息是,自1993年《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orth American Free Trade Agreement)签署以来,美国海关和边境保护局(the U.S. Customs and Border Protection)已经在执行原产地规则(rules of origin)方面积累了充足的专业知识。近三十年间,追溯零部件原产地的技术能力获得了快速提升。美国海关和边境保护局很有可能升级它的检测能力,以满足新的审查需求。
将商品的产地分布于更多的国家并不能解决美国因权力和产能集中而面对的所有威胁。存在三个突出的例证:第一,科技巨头掌握了信息、新闻和通讯的命脉;第二,美国缺乏生产应对国家安全和卫生紧急情况所必需物资的能力;第三,大型公司利用专利垄断来限制其对手进入重要技术领域。不过,在每一种情况下,美国都可以从此前里根和克林顿政府的国际和国内反垄断制度中获得教训。
对于脸书、谷歌和其他已经对全球通讯和信息系统拥有掌控地位的公司,华盛顿应当将其视为公用事业公司,并采取所谓的“公共承运人规则”(common carrier rules)来限制它们操纵私人之间分享信息和新闻的能力。至于对国家安全至关重要的产品和部件,如药品成分、军事硬件和N95口罩,华盛顿应当立即采取关税、补贴和国内竞争政策,保障美国具有满足绝大部分国内需求的生产能力——无论所需要的产品是什么。最终,美国应当取消大部分重要公司掌握的专利权,就像它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后期至八十年代早期所做的那样,以预防这些公司利用专利权强化它们对重要货物的控制。近期,拜登政府支持放弃与新冠肺炎疫苗相关的专利权,标志着一个良好的开端。

政策的推广


现存的主要政治问题是,此种政策该如何在国内和世界各地获得实现。而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有理由心存希望。

对于美国的消费者来说,这项政策的成本很可能是微小而短暂的。制造环节所产生的成本一般只占据大多数产品价格的很小一部分。而升级的竞争会马上导向更多的创新、更高的质量和更低的价格。即使真的出现了价格居高不下的少数情形,新规则所能带来的巨大安全提升也足够值回这一成本。
许多美国企业也很可能青睐这项计划。通过分散重商主义国家所获得的权力,新的贸易规则会提升制造者、贸易者和投资者的自由度,允许它们选择希望交易的对象并避开不愿交易的对象。规则简洁性的提升也可以消除近年来美国贸易政策所导致的许多不确定和混乱的局面。
将此种计划推广到世界范围内将会是一项挑战。在坚持长达75年的多边决策体制之后,美国将会转而采取单边主义行动以重塑国际经济秩序。但美国大多数关键盟友将很快能够明白,美国的意图并非将权力集中在美国官员或企业手中,而是为世界人民提供重建自由秩序以保障各国安全、促进合作共赢的机会。
以中立的视角观之,采用配额制度可以鼓励美国之外的其他国家和它们的企业以相似的方式规制其贸易,以追求相同的政策红利。事实上,在美国尝试打破垄断者和重商主义主导的权力布局时,会发现世界上大多数人们和商业主体都愿意加入美国,一起构建一个全新的国际秩序——一个比起现有秩序更加开放和持久的、真正自由的国际秩序。

翻译文章:

Barry C. Lynn, Antimonopoly Power: The Global Fight Against Corporate Concentration, Foreign Affairs, July/August, 2021 Issue.

网络链接:

https://www.foreignaffairs.com/articles/world/2021-06-22/antimonopoly-power

译者介绍

章晓涵,北京大学法学院2021级宪法学与行政法学硕士研究生,现为法意读书编译组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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