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乌冲突开启全球自由派与保守派拉锯战

图为网站文章截图

图片来源：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world/2022/03/23/putin-russia-ukraine-orthodox/

俄乌冲突开启全球自由派与保守派拉锯战

作者：安东尼·法约拉(Anthony Faiola)

译者：王常阳

法意导言

尽管大多数现代武装冲突的根本诱因是地缘政治利益冲突，但是军事行动发动者往往需要在现实因素之外寻找支持，尽量正当化出兵事由，俄乌冲突也不例外。为此，普京曾采取多种方式不断论证对乌克兰采取军事行动的正当性，包括但不限于发表署名文章和电视讲话。对此，《华盛顿邮报》驻外专栏的专栏作家，《今日世界观》通讯和专栏的临时主持人安东尼·法约拉(Anthony Faiola)发表文章，主张在文化和道德层面，普京正在将基督教的传统价值观用于论证对乌军事行动的正当性。指出普京试图将俄乌冲突解释为全球范围内进步主义和保守主义大规模冲突的具体表现，正在通过丑化西方LGBT、女性权益等思潮激发右翼群众对西方世界的不满。认为尽管普京对传统价值的推崇在世界范围内的右翼群体中产生了较大影响，但普京本人只是将传统价值视为政治工具，并非基督教传统价值观的真诚拥护者。

在颇受美国极右势力追捧的社交媒体网站Gab.com里，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被美化为保守派的雄狮。在这个深藏于互联网世界一隅的隐秘角落，许多用户们用“Rutin 4 Putin”、“普京的召唤：斯拉夫战争”等昵称发帖以表对普京的支持。其中一个自称“未接种疫苗、血统纯正、不屈从、敬畏上帝、持有枪支、捍卫自由的爱国主义者”且发表过性别歧视言论的网络用户发帖称：“普京说出的真相比西方国家领导人加起来还多。”
右翼势力对普京的支持建立在这位俄罗斯领导人鲜为人知的一种战争策略之上：他将基督教的一个核心——“传统价值观”——作为自己的武器。为了给俄罗斯对乌克兰发动的军事行动辩护，普京声称美国资助生物武器实验室、新纳粹接管基辅政府等情势，尽管未经充分证实，但这两项指控都在Gab.com网站上广受关注。尽管俄罗斯的炸弹炸死了许多平民，普京仍试图将乌克兰局势描述为全球自由派和保守派之间大规模拉锯战的缩影，以把对乌军事行动描绘成正义战争。普京的崛起已经被全球极右翼势力视为“试金石”，多年来他精心打造的右翼基督教领袖形象在乌克兰战争中得到了最有力的支持。对于美国和欧洲的基督教右翼来说，普京的主张与其说是“狗哨”（译者注释1），不如说是危险而诱人的“塞壬之歌”(blaring siren)（译者注释2）。美国电视布道家帕特·罗伯逊(Pat Robertson)表示，普京对乌克兰采取军事行动是“受上帝之令”(Compelled by God)。在2022年3月乔治亚州众议员马乔里·泰勒·格林(Marjorie Taylor Greene)参与的一场白人民族主义活动中，参加活动的美国保守派群众在格林发表演说前不断高呼“普京！普京！普京！”
即使不支持普京本人，其他保守派力量似乎在某种意义上也与普京的事业有所协同。在共和党主导的佛罗里达州，“不要说同性恋”(Don’t Say Gay)法案在本月得以通过，该法令在立法精神上与俄罗斯2013年通过的“禁止向未成年人宣传非传统性关系”的法律有较高相似性。

图为美国电视布道家帕特·罗伯逊(Pat Robertson)图片来源：《底特律自由新闻报》

在普京所支持的世界观中，乌克兰加强与北约和欧盟的联系不仅是一种军事威胁，也是一种道德威胁。在后者的意义上，对乌采取军事措施是一次神圣的行动，是为了阻止一个兄弟国家过分贴近邪恶的、无神论的、支持LBGT的、推崇性别权利的西方世界——西方正要腐蚀东正教和基督教保守派的道德习俗。普京在2月24日战争前的电视讲话中说道：“它们（西方世界）企图摧毁我们的传统价值观，并把错误价值观强加于我们。它们腐蚀我们的人民，并通过人民把这些价值观强加到俄罗斯这个国家中。这些价值观会直接导致我们民族的退化和堕落，因为它们违背了人类的本性。我们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去从来没有人能成功地做到这一点，现在也不会成功。”在俄罗斯国内，现在充斥着官方媒体的奥威尔式宣传（译者注释3），俄罗斯甚至把称对乌军事行动为“战争”的行为纳入了刑法的规制范围。克里姆林宫在一定程度上又回到了苏联时期对“堕落西方世界”的不实描绘，并将西方价值丑化为危险的罪恶教条。据半岛电视台(Al Jazeera)报道，俄罗斯家长最近收到学校的来信，要求他们注意孩子使用社交媒体的情况——不仅要确保他们不被引诱到不安全的反战抗议活动中，还要确保他们不会接触到“关于变性的具体指导”和“促进同性关系”的信息。在莫斯科，普京似乎与莫斯科及全俄罗斯东正教大牧首基里尔一世(Patriarch Kirill)协调了对战争的公开宣传工作。据宗教新闻社(Religion News Service, RNS)报道，基里尔在俄罗斯对乌克兰发动军事行动的数小时前曾与俄罗斯军方领导人通话，并称赞普京“为俄罗斯人民提供了崇高和负责任的服务”。“这种宗教上的战争升级是长达十年努力的结果——俄罗斯的地缘政治野心被包裹在信仰的外衣之下，确切地说，包裹在俄罗斯东正教会的法衣之下。”RNS的杰克·詹金斯写道，“这种道德观点融合了宗教和民族主义，为保守的宗教价值观辩护，将同性婚姻和纳粹主义等而视之，并试图将乌克兰和其他邻近国家定义为更大的俄罗斯世界(Russkiy Mir)的一部分。普京和基里尔的合作关系为正当化对乌行动奠定了思想和神学基础。”总部位于伦敦的智库查塔姆研究所(Chatham House)的乌克兰论坛负责人奥里西亚·卢特塞维奇(Orysia Lutsevych)认为，普京逐渐将自己隐藏在宗教和传统价值观背后的行动，至少可以追溯到2000年代中期。卢特塞维奇说道：“乌克兰橙色革命后，普京试图把自己塑造成西式自由和进步的替代者，将俄罗斯标榜为所谓传统家庭价值观的堡垒。普京对东正教崇拜非常着迷，他想在自己的人格魅力和他宣扬的保守价值观基础上建立自己的崇拜体系。”

图片拍摄于2022年3月22日，乌克兰马林市一座被部分毁坏的教堂外，竖立着一个谴责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在乌克兰行动的标语牌。图片来源：《华盛顿邮报》、Shutterstock图片库

她补充说，在乌克兰，普京的干预并没有起作用。“和俄罗斯相比，乌克兰是超级自由主义国家。尽管乌克兰的右翼势力在一定程度上被动员了起来，但在过去十五年中，乌克兰已经通过法律体系为少数族裔确立了相当多元的权利。”
然而，就像许多其他同类政治人物一样，普京的立场会被大西洋理事会的卢卡斯·安德鲁凯蒂斯（Lukas Andriukaitis）形容为“精神分裂”。他时而痛斥进步思想，时而务实地接受那些拥抱西方腐朽思想但仍忠于自己的俄罗斯精英。在最近一次激烈抨击不支持对乌采取军事行动的俄罗斯人为“渣滓”、“叛徒”的长篇演说中，普京表示，他不是在批评那些“没有鹅肝、贻贝或所谓的基于性别的权利就无法生活的同胞”，只要他们“精神上”和俄罗斯母亲站在一起。他说：“问题不在于此（追捧财富或西式权利），但我重申一遍，事实上这些人中有许多人天生地精神上生活在别处，而不是在这里与我们、与我们的人民、与俄罗斯在一起。”

译者注释

【1】狗哨政治是一个西方政治学术语。“狗哨”本是一种用于训狗的哨子，能够发出人无法听到的超声波。“狗哨政治”则是指在政治演讲中，政客针对特定的受众，以隐晦的方式表达对特定人群的隐晦话语，用以隐晦地传递特定信息并取悦听众，常常与种族主义、排外主义相联系。参见唐慧云：《种族主义与美国政治极化研究》，《世界民族》2019年第2期，第19-20页；陈迹：《当代美国政治的“种族化”现象探析》，《美国研究》2019年第4期，第45-48页。
【2】Blaring Siren这一词组最常见的意思是汽笛、警报器，而Siren除了警报器外还有希腊神话中女妖塞壬的意思，传说塞壬会在海峡中唱歌，用歌声迷惑路过的船员，导致船员失神而成为塞壬的口中美餐。在本文中，作者想表达普京极大地刺激了欧美右翼势力，使其作出更加激进的政治表态和极端行为。相较于单纯的“警示”，此处使用Siren更凸显了普京的言论是一种危险的诱惑，故本文译为“塞壬之歌”。【3】奥威尔式宣传指现代保守政体藉宣传、误报、否认事实、操纵过去，来执行社会控制包括冷处理、蒸发，公开记录和大多数人记忆不相符的情况。参见陈文荣：《美国的奥威尔问题:乔姆斯基论美国“民主”》，《东南学术》2019年第3期，第155-162页。

文章来源：Anthony Faiola, How Putin Is Weaponizing Traditional Values To Defend Russian Aggression In Ukraine, The Washington Post, March 23, 2022. 
网络链接：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world/2022/03/23/putin-russia-ukraine-orthodox/ 

译者介绍

王常阳，天津大学法学院大四本科生，已推免至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诉讼法学硕士，现为法意读书编译组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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