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将成为欧亚文明中心｜谢尔盖·卡拉加诺夫谈俄乌冲突前景

俄乌之战后，

俄罗斯将成为欧亚大陆的文明中心

作者：塞尔日·施梅曼（Serge Schmemann）

译者：谭金哲

法意导言

俄乌冲突已经持续五个月有余，冲突各方采取了复杂多样的措施，冲突各方也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失。俄罗斯现在承担着来自西方国家的大量制裁，但是俄罗斯仍未选择停止行动。在这场冲突背后，俄罗斯的考量是什么？从俄罗斯的角度出发，为何俄罗斯如此重视这场冲突的胜利？《纽约时报》(The New York Times)编辑委员会成员塞尔日·施梅曼（Serge Schmemann）于2022年7月19日在《纽约时报》上发表了《为何俄罗斯认为其在面临一场不能失败的战争》(Why Russia Believes It Cannot Lose the War in Ukraine)一文，对俄罗斯政治学家卡拉加诺夫（Karaganov）进行了采访，卡拉加诺夫从俄罗斯的角度阐明了关于这场冲突的考量，其认为，这场冲突迟早会发生，并且应当更早发生。

谢尔盖·卡拉加诺夫（Sergey Karaganov）是一位杰出的俄罗斯政治学家，由于我报道俄罗斯认识他将近20年，并在期间多次采访他，这是我了解克里姆林宫思想的一个窗口。卡拉加诺夫先生是莫斯科高等经济学院世界经济和国际事务系的学术主任，也是俄罗斯首屈一指的非政府智囊团的名誉主席，他多年来一直警告乌克兰在北约扩张问题上可能会发生冲突。自从2月份俄罗斯发起特别军事行动以来，他写了一些文章并接受采访表达对普京的强烈支持。为了更好地了解普京先生在冲突中的目的，我采访了他。乌克兰继续遭受苦难，那些希望支持乌克兰的人必须了解这些目的，因为它试图对抗俄罗斯。

图为俄罗斯人在五月的年度不朽军团游行中向二战老兵致敬

图片来源：https://www.nytimes.com/2022/07/19/opinion/russia-ukraine-karaganov-interview.html

在你的文章和采访中，你和普京总统一样表明，俄乌冲突是俄罗斯的生存之战，为什么？2022年2月，不再有乌克兰加入北约的讨论，乌克兰对俄罗斯没有构成经济风险，美国对中国和中东的关注远远超过对俄罗斯的关注。需要孤注一掷的生存威胁在哪里？

当军事冲突开始时，我们看到乌克兰与北约密切联系——大量的武器和训练被提供给乌克兰。乌克兰正在变成一个针对俄罗斯心脏的先锋。我们也看到西方在经济、道德和政治方面正在崩溃。在上世纪九十年代达到顶峰之后，这种下滑尤其痛苦。西方和全球范围内的问题都没有得到解决。这是典型的战前情况。自2000年代末以来，对俄罗斯的好战情绪一直在迅速增长。人们认为冲突越来越迫在眉睫。因此，莫斯科可能决定先发制人，并决定冲突的条件。

对于大多数现代西方精英来说，这种冲突也是关乎生存的，他们正在失败并失去人民的信任。为了转移注意力，他们需要一个敌人。但大多数西方国家，而不是他们目前的统治精英，即使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以来强加的这种自由主义的全球主义帝国主义消失后，也将很好地生存和发展。

这场冲突与乌克兰无关。她的公民被用作战争中的炮灰，以维护西方精英失败的霸权。

图为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

图片来源：https://www.nytimes.com/2022/07/18/briefing/russia-ukraine-war-spies-schools.html

对俄罗斯来说，这场冲突不仅是为了保护其精英，也是为了保护国家本身。它输不起。这也是为什么俄罗斯会在不诉诸于更高层次的暴力的情况下赢得胜利。但人们正在死去，二十五年来，我一直在预测这样一场战争，而我却没能阻止它，我把它看作是个人的失败。

你最近说，俄罗斯必须对西方“干掉俄罗斯”的努力进行反击。可悲的讽刺是，俄罗斯正通过这场战争把自己“干掉”；西方已经团结起来谴责在乌克兰发生的种种；瑞典和芬兰正在加入北约；而俄罗斯将在多年内被视为弃儿和严重威胁。这难道不表明，这场战争是一个可怕的误判吗？

十五年来，俄罗斯和西方的关系一直在恶化。过去几个月的崩塌并没有造成什么损失。现在，俄罗斯将遏制和威慑西方，没有任何多余的考虑和希望。我们将等待西方内部将要发生的事情。

考虑到其政治、经济和道德发展的方向，我们离西方越远，对我们越有利。至少在未来十年或二十年内是这样。希望之后它能恢复，精英们将部分改变，我们将使关系正常化。我们不会自杀性地与世界其他地区隔绝，世界其他地区在很大程度上朝着正确的方向发展，正在变得更大、更自由，而西方正在迅速萎缩。只有历史才能判断发动公开对抗的决定是否正确。也许这个决定应该更早作出，而新冠疫情推迟了它。

普京先生经常描绘一个被西方恶意诋毁的伟大俄罗斯的形象，并且以某种方式证明入侵乌克兰这个主权国家是合理的。然而，如果说俄罗斯有什么伟大之处，我和其他许多俄罗斯后裔一样，担心普京先生正在毁掉它。许多受过教育的俄罗斯人正在逃离这个国家，俄罗斯文化正被镇压性法律所扼杀，这些法律将任何与国际有关的东西都贴上了外国代理人的标签，国际联系正在被切断，俄罗斯运动员和艺术家正在遭受痛苦。为什么这一切对俄罗斯有好处？

对俄罗斯来说，如果它想发展并继续作为一个自豪的主权国家，这是一场为未来世界秩序中的地位而战，为公平稳定的世界秩序本身而战。这样的战斗不可能没有损失。而我感到遗憾的是，数以万计的信息技术专家已经决定离开，去寻找更好的生活。尽管我和你一样知道，大多数有智慧和尊严的俄罗斯移民都不开心，希望他们中的有些人会回来。抵制俄罗斯文化，抵制西方所有俄罗斯文化，是西方的问题。这类似于抵制自己的历史、文化、基督教道德价值观。

对抗正在缩小政治自由的空间，我对此感到关切。我在我的大多数著作和公开露面中重申，我们应该维护思想和知识讨论的自由，这仍然比许多其他国家广泛得多。我们没有抵制文化，也没有强加震耳欲聋的政治正确性。我对未来的思想自由感到担忧。但我更担心的是，全球热核冲突结束人类历史的可能性越来越大。我们正在经历一场旷日持久的“古巴导弹危机”。我没有看到另一方有像肯尼迪及其随行人员那样的人。我不知道我们是否有负责任的对话者。但我们正在寻找他们。

我很同情我的同胞们，由于西方的制裁，他们继续正常生活的可能性会减少，制裁的目的是给正常的俄罗斯人带来尽可能多的痛苦，希望他们会反抗。可想而知，其结果是相反的。但是，在普遍悲哀的情况下，也有一个亮点。好战的西方政策，几乎是受欢迎的，它正在清洗我们的社会，我们的精英，清除亲西方分子、政客和“有用的白痴”的残余。所以，“这是让我开心的”。我喜欢克林特·伊斯特伍德的电影。但是，当然，我们并没有对欧洲文化关闭自己。此外，我怀疑，随着抵制文化现在在西方的兴起，我们可以继续成为少数几个将保留欧洲、西方文化和精神价值的宝藏的地方之一。我们不会背叛现在政治上不正确的欧内斯特·海明威（Ernest Miller Hemingway）。

您在最近的一次采访中说，俄罗斯精英阶层中的许多人正在要求阐明什么是“胜利”，你的定义是什么？

这是一个动态的目标。最低限度是将顿巴斯从基辅政权手中解放出来，这已进入最后阶段，然后是乌克兰南部和东部地区。然后，俄罗斯的目标可能应该是将基辅控制的领土转变为中立和完全非军事化的。

乌克兰是美国强加的全球自由主义帝国主义的前世界秩序崩溃以及走向一个更加公平和自由的多极化和多元文明和文化的世界的吞噬过程中的一个重要但微小的部分。这个世界的中心之一将在欧亚大陆建立，被压制了几百年的伟大文明将得到复兴。俄罗斯将发挥其作为文明中的文明的（Civilization of civilizations）自然作用。俄罗斯还应该发挥这个系统的北方平衡者的作用。我希望我们将能够发挥这种双重作用。我们是普希金、托尔斯泰、果戈理所创造的伟大文化的骄傲继承者。果戈里来自现在的乌克兰的土地，并形成了我们对这些土地的热爱。我们是不可战胜的战士的继承人，如苏沃洛夫，以及朱可夫和罗科索夫斯基元帅。这个世界秩序仍在我们的视线之外，但我正在努力使它更接近。

文章来源：

Serge Schmemann，Why Russia Believes It Cannot Lose the War in Ukraine, The New York Times, July 19 2022.

网络链接：

https://www.nytimes.com/2022/07/19/opinion/russia-ukraine-karaganov-interview.html

译者介绍

谭金哲，蒙特利尔大学法学院博士研究生，现为法意观天下编译组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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