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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爵奖,为什么给了它?

叉烧酱 陀螺电影 2022-06-29

今年的上海国际电影节帷幕落下,获得本届主竞赛单元最高奖最佳影片“金爵奖”的是耿军导演的《东北虎》。


金爵奖颁发现场


这一次,耿军导演为他的东北故事找了个“东北”意象。


他曾凭借《锤子镰刀都休息》《轻松+愉快》屡屡在金马奖亮相,这一次的最新作《东北虎》,则拿到了上海国际电影节的金爵奖最佳影片大奖。


/《东北虎》海报


耿军一向擅拍东北,而且是以他自己的方式。他极简主义的风格,缓慢的节奏与冷幽默的质感,总让人将他与罗伊·安德森并置——北欧也是个寒冷的地方。


或许他的影像就像他想象中的东北一样,又寒冷又坚固,但反复咀嚼总有让人似笑非笑的况味。


/ 导演耿军


耿军呈现的是后工业时代的东北,那是一片荒芜之地,也是一片幻象之地。他的人物总是僵硬地顶受着迎面扑来的苦难,但仍矗立在荒原上企图生存。


他们就像是一些一点也不好笑的小丑。通过这样的空间与人物设计,他的影像总是自带讽喻色彩。


/ 《东北虎》剧照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东北虎》的片名与《轻松+愉快》有一些相似之处。


耿军在映画台湾的访谈中提及了后者的片名,这既是一句东北式的、喜剧性的玩笑话,但它遮蔽的是悲剧的底色。


同样地,东北虎也是个光鲜外壳包裹的悲剧意象,它会咆哮,但它也会被关在动物园里。


/《轻松+愉快》海报


一直在独立电影、艺术电影中亮相的章宇,在这部影片中饰演了主角,一位中学教师。


他的家庭里有一个即将临盆的妻子和一只狗,前者频频暗示让后者离开。不忍将狗卖给肉贩的他,决定将它寄养到一位朋友的家里。


/ 《东北虎》剧照


这位朋友由耿军的长期合作伙伴张志勇饰演,他自2000年便开始参与耿军的许多短片。


在《东北虎》中,他饰演了一位身陷债务、众叛亲离的建筑商,不但家徒四壁,还屡屡有亲友用硬物击碎家里的窗户。在这样一个危机四伏的家中,我们很难想象这只狗的命运。


好像没有一个角色是非常快乐的,但他们依旧生活着。


以一种脏兮兮、灰蒙蒙,甚至有些执拗的方式。


/ 《东北虎》剧照


张志勇说自己要喝完这些酒就去死,等章宇问他还有多少酒的时候,他说了一个短期内喝不完的数字。


这是一种冷幽默,观众们看了干笑着,好像置身于很冷很冷的世界里时,只有这样笑笑才能活下去。


这种幽默有时呈现为非常僵硬的、身体性的形态,章宇和自己的情人彼此碰撞着额头,这是一种非常日常、也甚为乏味的身体接触,但我们每天都会做这样的事情。


/《东北虎》海报


《东北虎》可以是非常戏剧性的。有出轨,有财产纠葛,有社会矛盾,甚至还有个发疯的诗人。他仿佛就是这部电影的化身,有些痴癫地想要在冰冷的世界里发热。


但耿军不想把它拍得这么戏剧性。他延宕着节奏,想要把矛盾拖到现实里去。好像慢慢地呈现、慢慢的看,就可以把这种苦难稀释一样,而这也是许多身陷苦难之人应对生活的态度。


但这不紧不慢的节奏,并不意味着这就不是一部生猛的电影。


/ 《东北虎》剧照


在台湾媒体《报导者》的文章中记述了耿军的导演史。


他曾当过服务生、推销员、广告导演、杂志社编辑……但与此同时,他也是个影迷。


他一边生存,一边用最简单的设备开始拍电影。他的风格是一种从生活里拼命地长出来的东西。从这个角度来看,他可能与罗伊·安德森属于完全不同的路径。


/ 罗伊·安德森


他的构图非常平面化,对于老东北这种立体感如此强烈的空间来说,这样的构图是一种有趣的选择——值得一提的是,《钢的琴》也采用了这种风格,但《钢的琴》看起来更工巧,更精致,像是戏剧的舞台。


《东北虎》喜好使用罗经点剪辑,也就是像指南针一样,提供几个方方正正的角度,于是我们看到的人物就不是那么立体。从某种程度来说,这种剪辑方式是耿军那种极简主义风格的来源之一。


/ 《钢的琴》剧照


这可以是一种非常东北的风格,因为它就是字面意义上的“直来直往”。


人们都被冻僵了,在极低的气温下,在僵硬的构图中,在令人麻木的苦难面前——张志勇就那样直愣愣地面对着那扇将会被打碎的窗户,他说自己已经能够预判那些暗器能够到达的最远距离。这或许是因为它们已经不属于同样的平面。


但是,张志勇最终还是被暗器击中了。耿军总是为我们提供一个仿佛是板正的世界,然后他会用自己的方式去击碎它。有时是用来自外部的暗器,有时是用来自内部的感情。


/ 《轻松+愉快》的罗经点机位


在这部影片里,章宇饰演的是个乍看之下没什么感情的角色,耿军的电影里有许多角色都是看似如此。


但随着影片的发展,我们发现他爱着自己的狗,可能也爱自己的妻子,或许也有些爱自己的情人。


/ 《轻松+愉快》剧照


一如往常,耿军用许多细腻的细节,在“僵硬的影像”里塑造了这样平庸却真实的男人。


他有时疲于应付自己的妻子,有时却又会想着给她带来惊喜。他有时对那疯诗人报以冷眼,有时却又拿着喇叭叫卖他的诗集。这是个普普通通、也犯过些错的好人。


/ 《东北虎》剧照


他也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女性角色放在恰当的位置,他自己也曾说过,“女性在我的电影里很少,因为我对女性没有那么了解”。


我们不像了解章宇和张志勇的角色那样,那么了解章宇的妻子和情人。当然,她们仿佛也与这些沉在烂泥里的男人不同,显得格外的爽利而洒脱。


这是耿军想象出来的女性角色,就仿佛整个《东北虎》的世界,也像是一个想象出来的世界,因为只有足够浓度的想象,才能够承载这种荒诞感。


但无论如何,最荒诞的是,这仍是从现实里长出来的东西。


/ 《东北虎》剧照


耿军的影像是一种悖论,就像“轻松+愉快”是一种悖论,“东北虎”也是一种悖论。东北虎已经成为了一种符号,已经快要失去了“东北”的含义。


对于去动物园看动物的人来说,可能一时间不会去思考“老虎”和东北虎的区别。但耿军让我们再去推敲推敲,即便可能没有结果。


正如耿军在一次映后谈中与一位北大博士生的对话——那位学生问:“耿军你的电影有意义吗?”


耿军答道:“就像我俩的谈话一样,没有意义。”


/ 《东北虎》剧照


东北虎可能会在这届上影节上吼两嗓子,拿完奖,然后重新回到动物园的笼子里。


但起码吼也吼了,观众的电影也看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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