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场兵法：干掉你之前，先扳倒你的靠山 | 大厂监察官09
【大厂监察官】是监察专员林毅铭在苍衣社开设的职业故事专栏，讲述他在某大厂监督职员大小事务、察看公司各方流程时所遇到的奇闻异事。阅读这些故事可以帮助你更好地在职场自我保护，开阔视野，明晰事理。
大家好，我是脸叔。
今天继续更新林毅铭的职场故事专栏【大厂监察官】第9篇。
职场如战场，叔跟林毅铭聊天时，脑子里总出现《狂飙》的影子。林毅铭就像安欣一样，正直、果决，面对难以拔除的强后台顽固分子仍然冲在了一线。但好在，林毅铭一直有个稳固的靠山，总在关键时刻支撑鼓舞他，那就是江总。
但如果，江总不在了呢？
在处理一场财务侵占的案子之后，林毅铭陷入到一个从未想象过的迷局。
这是 大厂监察官 第 9 篇监察笔记
事件：财务侵占
全文 11750 字
从杭州回到上海，我坐在窗户前吃完外卖，夜空里的风雨突如其来，看着路上的行人惊呼后纷纷奔逃，我暗自庆幸自己在这场雨下之前从高铁站回到租住的屋子。
这场雨没能淋湿我分毫，但我没有想到的是，一场集团内部的风雨正在酝酿。
翌日，集团发布通知，将于本周五上午十点半召开总部高层管理人员会议，要求各部门副总监及以上人员不得请假均须参加。
通知开会并不特别，但我关注到这条通知中有两处令人感到奇怪的地方。
这种级别的会议通知一般由总裁办或者行政部发布，而这次却由董事长秘书发布，且用词严厉，这种情况不太寻常。
会议通知没有提及会议主题，看起来不是汇报会或者讨论会。
虽然感到不解，但高层的事务多想无益，于是我带着杭州公司的调查结果向江总报到。
我站在江总办公桌前，墙上挂钟分针的位置提醒我，江总已经晾了我十几分钟。在这段时间里，江总一言不发，从他审阅结束杭州的监察报告开始，江总就眉头紧锁地思考着什么，偶尔抬起头来看我几眼。
我有些心虚地站在他面前，在杭州时我根据实情自行判断做出的行为，事先没有请示领导，不知道在江总心里是否认定我越权。
而且关于秦巧和照片的事【详见 单身女职员注意，别轻易打开自己桌上来路不明的礼物盒！| 大厂监察官08】，我并未写进报告里，不知道江总是否清楚。
难道江总在等我主动承认错误？
想到这，我鼓起勇气开口说道：“江总，我……”
没想到江总摆了摆手打断我，他仿佛知道我要说什么，微微摇头后说：“杭州的事就这么处理，现在我有件事安排你去做。”
我看江总的表情和语气，觉得杭州的事他应该没放在心上，暂时松了口气，连忙点头问：“江总您说，什么事？”
江总眼睛瞟向办公室大门方向，应该是在确认房门是否紧闭，我见状转身把大门打开，确认没人后把门再次关上。
江总微微颔首，他将胳膊肘抵在桌面，双手交叉置于面前说：“上次你查策划案时我说过，集团财务方面可能存在问题，现在有了线索。根据已经知道的信息，公司有多笔款项存在违规问题，财务部有人在里边牟利。这些违规操作可能涉及多地分公司，你在杭州的时候，我以验收各地仓库盘点工作的理由把其他人派了出去。”
原来是这样，难怪我发现办公区里少了很多人。
“江总，我需要做什么？”
“你小子猜猜。”
江总却不着急告诉我答案，他一改严肃的态度，突然和我开起玩笑道。
我猜他是想考考我，于是略作思考后说：“您和我说这么多，要着手的工作和您说的应该有关系，但您没让我从杭州出发，而是让我回来上海，我猜您是打算让我负责调查总部。”
“对。”江总满意地点头，之后对我说，“毅铭，要在总部调查可不容易，和相关领导接触的时候，不能让人觉得我们监察部高高在上，要注意态度，不要引起矛盾，所以调查尽可能地低调，但是工作也要做好，所有的证据必须咬实。”
光听江总的陈述就知道难度不小，这件事听起来涉及到的高层领导不在少数，心中不犯怵是不可能的。
“江总，这件事和周五领导们的开会有关系吗？”
听完我的疑问，江总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不置可否地看着我。
从他的反应我可以确认，眼前这件将要调查的事和会议有关联。
江总看出我的害怕，他站起身走到我身旁拍了拍我的肩膀。
待我们两人坐在沙发，江总把烧开的水倒在茶叶上，他说：“毅铭，你知道我们部门是怎么组建起来的吗？”
这句话吸引了我的注意，我暂时从自己的思考中抽离出来。
看着我静待下文的模样，江总笑了笑，他往后一靠，抬着头，用一种陷入追忆的姿态缓缓说：“我们部门成立的时间只有七年，我刚进集团的时候在市场部，职位是副总监。集团那个时候是个什么情况，市场竞争压力大，集团在求生存谋发展，当时最重要的是抢时间，能插手的行业，集团大把大把的钱投进去，各地新的公司一个一个开起来。
“一方面要稳住当前营收，一方面要拓展新的市场，整个集团上上下下都在加班加点卯足劲往前冲，不过集团规模太大，各种突发情况很多，虽然管理架构在不断调整，但是业务流程依旧乱的不成样子。
“财务汇报的数据里各项成本特别高，高出其他公司一大截。各个部门、各个分公司报上来的问题都很严重，量又大，根本解决不过来。这些现象单个拎出来在普通职员眼里看起来没什么，但在我们管理人员汇总看起来，都觉得集团要不行了，再这么下去很快就会垮掉。”
“邱董和贺总发现问题主要由两方面原因造成，一是有好些管理人员借着乱象在里边谋利，二是制度公示后落实不到位，总而言之集团生死取决于能不能解决管理问题，他俩晚上11点召集所有中高层管理开会，讨论并且强调了相关工作。第二天，上海的人事部就大批扩招职员，抽调一批人成立了内部调查组对整个集团进行检查。
“内调组的检查虽然起到了一定的效果，但对于集团当时面临的困境来说这点效果杯水车薪。而且受限于专业，内调组职员处事方式和巡检成果都更偏向于人事方面，造成的新问题也不少。
“所以邱董和贺总商量，让运营部和市场部的副总监，带着总部各部门选拔出来的一批优秀员工，组成由董事会直接管理的部门，也就是监察部。
“因为很多员工担心过来后监察部运营不下去，回原部门又被排斥，所以最开始没有几个人愿意做监察。我们两个监察总监到各个部门去挖人，甚至拍桌子和其他部门要人，最终组建了23个人的监察团队。
“部门发展成现在你所看到的样子，经历了很多想象不到的困难。你在日常工作的时候，想必发现公司职员对监察的畏惧，尤其是管理人员，大多数对监察还是比较客气的吧。这是为什么？这是因为我们部门对查处违规问题的执着！
“大问题的处理虽然最终决定权在高层，但监察从不放弃调查，迎刃而上就是我们部门的工作态度。不管是谁，只要违规，哪怕涉及到总裁，我们也要调查出事实的真相，这就是我们直属董事会管理的意义。”
江总的一番话把我说得心潮澎湃，他想告诉我，工作的意义有时不仅仅在养家糊口。监察部门的工作往小了说关联着部门的集体荣誉和权威，往大了说关系到职员权益和公司能否生存发展。
我直起身子认领了任务并对江总说：“江总，您的意思我明白，您放心。”
我回到工位，办公区的监察同事寥寥无几。我看见对面空荡无人的位置，想想有好些天没和胖子打照面了。
自从上次胖子和我说了章恬恬的事后【详见 半夜有人潜入公司偷东西：一个在偷机密，一个在偷卫生纸 | 大厂监察官06】，就很少在办公区出现，给他发的微信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复。因为监察手头的工作有时也会对同事保密，我对此早已见怪不怪，让他忙完这阵子约地方聚聚。
我拿出纸笔，开始整理任务思路。
据江总所说，他获知的线索只指向财务部有人利用职权操作多笔款项进行谋私，并涉及多地分公司，但具体涉及哪些人，涉及哪些款项，一概不知。
眼前部门里的监察同事已经在各地开始调查，我在总部的工作也要尽快开展。考虑再三，我决定找财务部的谢雨婷打探消息。
谢雨婷是一名负责管理文件和核对流程的财务主管，虽然职位不高，但由于岗位工作内容，她对于财务部的各方消息应该掌握不少。
正当我打算去找谢雨婷时，微信响起了语音通话的铃声。
“龙哥，什么事？”我找了间方便说话的办公室问道。
手机那头是做了四年监察的同事宋隽龙，部门里除了江总外，监察资历最久的职员。由于部门特殊性质，监察部目前属于扁平化管理，除了江总外，大家都是专员，日常打招呼比较随意。
宋隽龙低沉的嗓音从听筒里传出，他问我：“毅铭，我听江总说，你负责总部的调查是吗？”
我答了声是，他接着说：“这件事的困难程度你了解吗？”
不过还没等我把自己的思考说出，宋隽龙紧接着说：“我是这么想，你要不要和江总说一说，咱们两人换一下，你到我这边来，我回去负责总部的调查。”
这是什么情况？
听完他的建议我有些发懵，愣了会后我试探性问道：“龙哥，你是有什么考虑吗？”
“毅铭，这次调查的困难程度很大，有可能会得罪不少总部领导，你这段时间的处境你自己清楚，我不是为了抢功，毕竟我做监察比你时间长，总部的人际关系比你熟络，趁现在总部调查还没开始，要换的话你抓紧和江总说。”
宋隽龙说的不无道理，这段时间我确实风头太盛，在江总办公室里也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才会犹豫不决。
加之人事和财务平日里就是贺总裁最为重视的两大部门，人事总监金翔钧在集团发文里因我的调查被辞退，要是这次财务部的问题严重到让财务高层也发生动荡，拿捏不准贺总裁是否会对我的职业道路进行干预。
是否会被抢功我倒不在意，宋隽龙的建议的确让我心动，只是转念一想，江总把这件事交给我肯定有他的打算，临阵换人可能会给领导新增麻烦，此外虽然这件事的风险不小，但在我眼里也是检验个人能力的挑战。
内心衡量一番，我笑着感谢宋隽龙的关照，然后婉拒了他。
“想好了？”
“想好了。”
宋隽龙没再多说什么，叮嘱我如果调查出什么眉目相互之间通气，共享线索。
挂掉电话前，宋隽龙最后说了一句：“这次调查，你多想想。”
没给我反应的时间通话就断掉了，我深呼吸一口气，给自己鼓劲加油后走出办公室。
“谢主管，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方便吗？”
“方便的，什么问题？”
我坐在谢雨婷身旁，用几个提前准备好的财务工作问题和她聊了会。
过了大概半小时，我见时机差不多便朝她问道：“谢主管，请教一下，我发现公司的流程到财务部审核环节，其实不同的项目是由不同的财务人员审核的，那么为什么财务部做出的奖金方案却没有根据财务人员具体接手的项目进行奖金分配，而是根据职级进行分配？”
财务部如果存在违规操作款项行为，一定会和具体项目有关，因此我看似在请教奖金分配，其实打算将话题引向项目审核工作。
谢雨婷不疑其他，对我解释说：“财务人员虽然负责批复业务款项，但业务方面最困难的工作和财务关系不大，很多公司的财务拿的都是固定工资，像我们公司这样还发季度奖金的企业不多，我们很知足了。”
“那些经手不错项目的财务人员心里能服气吗？”
负责项目审核的财务人员是否被领导重视，主要看其能够审批的项目款项额度多与少，集团里所谓不错的项目默认指的是项目款项额度大、审批过程简单、项目完成度高。
调查项目审核工作具体要联系到人，所以我想借此打探财务部中主要由谁负责审核。
“这有什么不服气，这样的奖金分配方案照我来看再公平不过了，要是按照项目来分配，那岂不是人人找卞总攀关系，工作还不乱套了。”
卞总就是财务总监卞从梁，我抓住她话中的信息装作不经意地接话：“这倒是，要是这样的话，你们部门那谁估计每季度的奖金就得拿到手软。”
“谁？”谢雨婷先是一愣，随后很快反应过来，“你说的是符晴晴吧？”
符晴晴？我在心里把这个名字记下，面不改色地回道：“对啊，不都说她经手的项目最好吗？”
“嗐，林监察，你别看符晴晴是卞总的亲戚，但财务部负责好项目的人还真不是她。”
“啊？不是符晴晴吗？”我见状摆出吃瓜的姿态问，“那是谁？”
“王帅。”
“王帅？没听过。”
谢雨婷看我不解的模样，得意地笑了笑，随后向我详细做起介绍。
据她所说，符晴晴虽然是卞从梁的亲戚，卞从梁也确实会把一些相对简单但是容易体现个人价值的优质项目交给符晴晴审核，但最受卞从梁看重的项目审核人员其实是王帅。
“这个王帅能被卞总看重，能力很强吧？”
谢雨婷点头说：“王帅在做财务之前，还在市场部待过，业绩非常好，经过他审核的项目能够避免很多问题，所以卞总很重视王帅的意见。”
我紧接着又问出其他问题的回答，然后适时夸赞几句谢雨婷，侧面的信息搜集工作就在愉快的聊天氛围中结束。
我回到监察部后通过办公系统调取近一年来王帅经手审核的项目流程，发现它们有以下值得探究的地方。
对比其他人的流程来说，王帅负责的项目流程审批十分顺利，后续领导审批通过的时间较为紧凑，且基本没有处理意见。
这除了领导对王帅个人能力的肯定外，也有可能说明这些项目是自上而下安排提交，而非自下而上呈报，才会出现审批如此顺利的结果。
王帅负责的项目中有不少项目追加了经费，财务总监卞从梁和副总监常易在处理意见栏中均有详细批复，不过这些项目结果却不尽人意。
在市场部转交王帅进行审核的一个项目流程里，王帅的审批意见中有一句话。
“综合以上核定内容——对该项目审批通过，并……”
而接下来财务副总监常易的审批意见中，也出现了破折号的使用。
集团的流程审批意见栏中，破折号是几乎不会出现的符号。至今为止，我只见过一个人在流程中频繁使用破折号，这个人就是王帅。
通过批量检查流程，发现副总监常易并没有使用破折号的习惯，那么在该流程里，为什么常易突然使用了破折号？
是偶然？还是说，王帅使用了常易的账号？
我打算进一步调查，就从眼前这个存疑的项目开始查起。
通过流程内容让我了解到，眼前这个项目是一个宣传推广类的租赁业务，由总部市场和河南郑州一家名为东圣传媒的企业签订合同，按照合同约定，我们锦程集团将向东圣传媒支付300万的宣传费用，而东圣传媒将在郑州、驻马店、商丘等七个河南省内城市通过多种广告资源对锦程集团河南公司进行业务推广宣传。
河南公司？
我想起此前在河南调查那起马桶圈不明附着物事件的经历。
稍微走神后我接着分析，既然是郑州的传媒公司，为什么要舍近求远来和上海总部的市场签订合同？这其中是否存在违规操作？而且这个项目符合江总所说的财务部违规线索指向，是否就是我所要调查的事件？
根据当前流程的批复时间，我找到技术部调取对应的IP记录，可以确定王帅使用副总监常易的账号进行流程审批，通过同样的方法，确认这样的操作不止一次，王帅曾多次使用常易的账号。
我同时查询了卞从梁的记录，他的账号倒是没被王帅使用。
下属使用领导的账号进行审批，虽然是公司严令禁止的情况，但实际工作中这种操作并不少见，而且这样的违规操作并不足以让王帅交代可能存在的真相。
我犹豫后还是打算从市场部开始查起，至于眼前获得的证据，先拍照留存起来。
从项目相关流程及文件得知，负责和东圣传媒联系的市场人员叫王琨。
“你好，监察部林毅铭。”我直接找上王琨，坦言要咨询他关于东圣传媒的事。
王琨闻言显得有些慌乱，我笑着问他：“这么紧张做什么？”
“不紧张啊。”他故作大大咧咧地靠着椅背，放在肚子上的双手交叠在一起相互摩挲。
我没搭理王琨的回答，用一次性纸杯给他倒了几乎全满的水。
“关于公司的问题，监察部的问话都需要如实陈述，没有问题吧？”
眼见王琨点头，我把水杯递给他说：“这杯水拿着，别喝，如果说谎，这杯水可是会溅出来的。”
王琨露出不情愿的眼神，但还是微笑着把水杯接了过去，嘴上说着没问题。
看着努力保持水杯平衡的王琨，我笑了笑然后开始了询问：“当初为什么会以总部的名义与东圣传媒签订合同而不是让河南公司去签？”
“这是当时焦总，就是河南公司原来的负责人，他和志宏总商量好的，说是河南相应的财务款项不足，打算从总部走这笔款。”王琨看了眼水杯里的水说道。
“三方比价当时是怎么做的？是河南公司提供的比价单还是你亲自去做的比价？”我紧接着询问。
“是我去做的比价，相关的出差流程我都有的，你可以去查。”
“当时有没有吃请？”
“有的。河南公司和东圣传媒都请我吃过饭。”
“当时有和你商量吃回扣之类的操作吗？”
“没有。”
我跟着询问王琨十几个问题，他的回答看似没有异常，而且语气十分肯定，但明显在问题涉及比价工作时，他看向水杯的次数增多，同时水杯里的水晃动的幅度变小。
这说明他对水平衡进行了有意识地控制，比价工作肯定有问题！
我决定不再和他绕圈子，于是对他说：“王琨，你详细说说当时比价工作是怎么做的，提醒一下，我要开始录音，你说的东西我都会一一调查，如果不符合事实，你要承担相应责任。”
王琨听完我的话后先是惊愕，随后面带难色，一不留神把水杯里的水倾倒在身上，他赶紧拿起桌面的抽纸擦拭。
我看他磨磨蹭蹭的动作，补充说道：“你还是如实说出来比较好，既然被查到，瞒是瞒不住的。”
王琨手上的动作一顿，他微微叹了口气。
听到这声叹气我就知道妥了，果然他把沾湿的纸巾扔进垃圾篓，一五一十和我诉说。
据他所说，出差河南的任务由市场总监李志宏交给他后，王琨立即赶到了河南，等他到了分公司，受到负责人焦总亲自招待，并且在饭局上给了他三方比价的相关文件，对他说比价的相关工作河南公司已经做好，让王琨在河南待几天好好玩玩，回头拿着这些文件直接上流程就行。
王琨虽有犹豫，但禁不住焦总的再三劝说，王琨便答应下来。焦总还叮嘱王琨，如果有人询问三方比价是谁做的，就回答是王琨自己做的，免得在河南吃喝摸鱼的经历曝光。
在河南出差的日子里，王琨整日吃喝玩乐，项目所需文件均由焦总提供，王琨只负责提交流程及负责找领导签字。
至于其中是否有其他违规操作，王琨说他并不清楚。
“这些文件我也都看过，没发现有什么问题，而且财务也会审核。”王琨疑惑地看着我，问到底发生什么事。
宣传推广类的业务，需要在投放广告后，以图片及视频的方式进行反馈，证明投放到位。
我没有回答王琨，而是询问他这些证明文件在谁手上。
王琨想了想说，反正不在他手上，应该去问河南公司。
从王琨处离开，我刚回到工位准备给河南公司的市场总监打电话，杭州公司负责人王耀宗的电话却打了进来。
我摁下接听键：“王总？”
“毅铭啊。”王耀宗爽朗的笑声在电话那头想起，他接着说，“我就是和你说一声，张晓禾今天已经在市场部上班了，哦，就和那个秦巧一个团队，等过段时间她俩做出点成绩，我再让市场总监带带她们。”
“谢谢王总，费心了。”
“不费心可不行啊，你不还要过来吃她俩的饭吗？再说我是真的想交你这个朋友。”
当初从王耀宗办公室离开时，我特意提了嘴两个女孩会请我吃饭，旨在提醒王耀宗，我会后续关注两个女孩的情况，以免他只是口头应承。
而作为他当时赠送给我茶叶，以及替张晓禾调岗的回报，我将在可控范围内从上海带过去的“家乡特产茶”，暗指总部的信息。
眼见王耀宗把这件事点了出来，我没做应答，而是笑了两声等待他的下文。
果然，王耀宗见我没接话，他沉默几秒后问我：“总部在周五召开的高层管理人员会议，内容是什么？”
“王总在总部的信息渠道不只有我吧？”我担心直接回复说不知道，会让王耀宗认为我没作用或者认为我不愿回报他，进而影响刚调岗的张晓禾与即将晋升的赵婧，所以没有急着回复王耀宗。
“哈，那当然，不过这种事多问几个人总是好的嘛。”
听完他的回答，我飞速思考一番，如果说王耀宗从自己原来的信息渠道能够明确会议内容，就没有必要来向关系并未紧密的我打探消息，也就是说他应该是从原有的信息渠道得到了不一致的答案，甚至没有得到任何答案，才会向我咨询。
当然，也有可能是王耀宗得到了确切答案，但想通过这件事试探我能否对他有用，是否会提供给他真实的信息。
究竟会是哪种情况呢？
我想了想对他说：“这次会议很突然，保密性很高，所以就算有人和您说了什么，也不见得就是真的。”
王耀宗沉默了半响，“嗯”了一声。
我接着说：“我这边暂时没有得到相关的信息，如果后续知道了，我再给您打电话。”
这样的回复，在我看来比直接告诉王耀宗“不知道”要好得多。
王耀宗又是一阵沉默，不过他很快就笑着说：“好！毅铭啊，有时间一定来杭州。”
我答应后准备结束通话，没想到王耀宗告诉我说：“对了，你们监察部有个叫宋隽龙的，今天给我打电话，说他马上要到杭州来，我听他电话里的意思，好像对你在杭州的检查工作比较感兴趣，你看看需不需要沟通沟通。”
宋隽龙？听王耀宗的说辞，宋隽龙好像是在调查我，这是什么情况？
而且，王耀宗怎么现在才说？
我想了想，应该是最开始时他想留一手，那么现在说出来，看起来我暂时得到了他的认可。
“如果我没能给王总提供帮助，您是不是不打算告诉我宋隽龙打电话的事了？”我半玩笑半认真地问道。
“啊，哈哈，反正毅铭你放心啊，宋隽龙到我杭州来，我肯定给他安排好，不会影响你的，放心。”
我在心里嘀咕，也不知道他这是让我放心，还是在提醒我不要放心。
结束通话后我临时改变计划，没给河南公司打电话，而是联系江总，在电话里汇报了当前进度，并以需要派往各地的监察同事协作为理由，拿到了所有人的差旅计划表。
我查询宋隽龙的差旅安排，发现备注里写明，他和另一名同事调换了出差地点，这才前往的杭州。
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当时我在河南查清马桶圈不明附着物事件后，原打算继续进行未完成的验收工作，是宋隽龙通知我说，让我放下手头工作回总部。
现如今我又在调查河南公司的市场项目，难道宋隽龙和这件事有关系？
我通过查询宋隽龙之前的出差流程，发现他果然在东圣传媒项目执行期间到过河南公司。
考虑到眼前局势有些复杂，我再三考虑后联系胖子，向他详细说明并问他是否愿意去一趟河南，胖子在电话里一口答应下来。
周三晚上，胖子就把调查结果反馈回来。
据调查结果所示，东圣传媒在合同落实中有很大水分，不论是广告投放时间，还是广告投放位置，均未严格按照合同履行，但河南公司相关责任人却口口声声坚持工作没问题。
在胖子进一步调查后，发现河南公司相关人员存在工作落实不到位、证明文件弄虚作假、与东圣传媒勾结起来欺上瞒下等违规行为。
并通过河南公司和东圣传媒的人员证实上海总部财务王帅未严格履行项目审核职责，而宋隽龙在监察河南公司工作时发现这些问题却没有上报，在收取原河南公司负责人焦总五千元封口费后把事件瞒了下来，还帮助河南公司掩盖部分违规事实。
我带着这些证据向江总报告，江总指示胖子和我力争在周五会议前深挖出河南公司及财务部的涉事高管，且暂停了宋隽龙的工作，让他立即回总部述职。
王帅在铁证面前没有狡辩，承认自己在东圣传媒项目上的失职，但他强调这是领导的安排，不是自己想要这么做的。
“哪个领导？”我在监察部问询室里朝他问道。
王帅挣扎半响，最后让我去问符晴晴。
“你拿着常易的账号审批自己的流程，是不是常易也参与了这件事？”我拿出在技术部拍摄的照片向王帅展示。
“总之你问符晴晴就知道了。”王帅摆出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
我尝试询问几次都没有效果，正打算去找符晴晴，没想到刚打开问询室的大门，就看见卞从梁、常易和符晴晴三人站在监察部的办公区。
卞从梁看到我身边的王帅，朝他轻微点了点头，随后向我面带微笑地走过来，常易和符晴晴跟在他的身后，面无表情。
“林监察，林毅铭，对吗？”卞从梁站在我面前伸出手掌问道。
我和他握了握手回答道：“是的，卞总。”
“我们进去聊吧。”说完卞从梁从我身旁走进问询室，我和其他人随后跟进。
大家都落座后，卞从梁拍了拍掌，对常易和符晴晴说：“你们把情况说明拿出来。”
常易和符晴晴没有多说，纷纷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文件，我疑惑地接过来查看。
这是常易和符晴晴两人亲笔书写的情况说明，据纸上所说，常易、河南公司焦总、东圣传媒公司老板，三人私底下达成协议，利用减少广告投放时间、更改广告投放位置、提供虚假证明材料的方式，违反合同内容，赚取对应款项，并向我司相关人员提供数额不等的回扣费用。
因为河南公司的财务部门工作尽职尽责，为了使项目过审，由焦总联系总部市场部，以款项不足为理由，请总部市场帮忙签订合同，实则是为了让项目流程在总部提交，从而让常易带着总部财务进行审核。
由于符晴晴和卞从梁的亲戚关系，为了把卞从梁拉下水，常易说服了符晴晴加入其中，符晴晴不需要做任何事，却能拿到回扣，因此她同意参与。这件事在监察部开始调查后，卞从梁对部门内部工作增加了关注，发现了端倪，所以带着常易和符晴晴来主动承认错误。
我看完后拿着两人的情况说明对他们问道：“不仅仅是这件事有违规情况吧，其他的项目你们要不要自己说一说？”
常易和符晴晴相互看了一眼，随后一起看向卞从梁。
卞从梁清了清嗓子，把椅子拉到我身边说：“林毅铭，你不管查到多少事，公司处理结果都一样，他们两个已经递交辞呈。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我刚想说些什么，卞从梁没再给我多说的机会，他让三人回去，自己则去往江总的办公室。
我本想在场，但江总让我等会再过来。
我把发生的事通过微信告知胖子，然后回到工位整理相关的材料。
“林毅铭！”
听到有人喊我，我抬起头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宋隽龙站在监察部的大门朝我招手，我犹豫几秒后走了过去，跟着他来到楼上的一间闲置办公室。
等我走进办公室，宋隽龙在我背后把办公室门关上，正当我以为他要暴揍我一顿时，他瞪了我一眼，直接坐到办公桌上，对我说：“你可以呀，看把你牛的，这下把我开除了，满意吧？”
“要不是你自己违规，就不会被开除。”毕竟宋隽龙的能力在部门里数一数二，虽然惊讶于江总毫不犹豫地开除部门里资历最老的员工，但我还是毫不示弱地怼了回去。
他放在身旁的拳头紧了紧，上边的青筋变得更加明显，我小心地看着他，随时准备抵挡他的攻击。
好在他深呼吸一口气，然后不屑地笑了笑，说：“你是不是以为你在公司很厉害，是不是以为你在公司很出风头，我跟你讲，你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在公司里生存。”
我不露痕迹地往后撤了半步，离他稍微远一些，说道：“至少我现在还没被开除。”
“你！”
眼看宋隽龙身体前倾，我赶紧把重心往左脚移了移，以便我随时可以把右脚蹬出去。
但他缓了一下又把身子退了回去，只是呼吸变得沉重几分，他说：“你等着吧，迟早有你好看，这些管理谁不是人精，别把监察工作看的太重，拿到的利益才是实在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想不明白他把我叫过来说这些话的意义，难道是为了点化我，替自己挣回点颜面？
“要不是……要不是有人让我来和你说，你当我愿意找你，整个一读书读傻的脑残，哎！你去哪？”
我拉开办公室门说道：“还没过年就听见猪叫，晦气。”
“我不清楚职场道路一定要怎么走，但我知道我自己想怎么走。”关上门前，我面向宋隽龙说道。
门合上后，我听见宋隽龙气急败坏地在给某个人发语音消息。
“我说过了！他不听！”
我还想扒着门偷听一会，但宋隽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我只能带着疑惑快速离开。
等我回到办公区时，江总的办公室门大开着，我敲门走了进去，发现只有江总在里边办公。
“来的刚好，你把调查的情况再说一下。”
于是我把当下的情况一一向江总说明，江总听完后点着头说：“很好，辛苦了，做的不错。”
“那江总，我还接着查吗？”
江总反问我说：“王磊那边都查到了谁？”
我想了想，说胖子那边除了查清河南公司的部分高层和底下相关人员外，涉及总部的只查到常易。
“嗯。”江总说，各地监察同事反馈回来的信息也只查到常易，看起来卞从梁应该没有问题。
“那就不查了，到此为止。相关人和事，做个报告上来，提交处理意见。”
我答应下来，转身回工位写报告。
由于已经是周四，而周五要召开总部管理层会议，江总要求我通宵也要把报告赶出来，我急忙联系各地同事提供材料，终于在凌晨三点左右完成报告。我把报告打印出来，装订好后放在江总办公桌上。等我回到出租屋时，已经四点，好在江总允许我上午调休。
等我美美睡上一觉，坐上回公司的网约车时，这才注意起超出往常数量的消息，我点进监察部的职员小群里爬楼翻看。
“这会也太离谱了吧！”
“什么情况？”
“财务部一下子干掉两个总监啊……”
“卞总怎么被开除了？”
卞从梁？什么情况？我愣了一下，接着往下看。
“毅铭做的吗？@林毅铭”
“不是，内调组干的。”
“和江总有什么关系？”
“贺总说监察部没查出来，邱董生气了。”
“江总什么时候走？在总部的说一下什么情况！”
“已经在收拾东西了……”
江总要走？
我被群里的消息惊呆了，一边让司机师傅在安全前提下尽可能快地加速，一边给胖子打电话。
经过胖子的陈述，我大概明白事情的经过，今早的会上，在邱董的支持下，江总拿出监察部的调查报告，对财务部常易等人进行处罚建议，没想到贺总裁突然让代理人事工作的副总监段兆坤拿出内调组的调查报告，报告中常易等人对卞从梁进行举证，一改在监察部时的说辞，说这一切违规行为都是在卞从梁的指使下做的，导致邱董和江总在会上颜面尽失。
段兆坤此时质疑江总是否和卞从梁进行了私下交易，违背监察工作原则，并指出卞从梁与江总在办公室有密谈。卞从梁对此不置可否，导致江总百口莫辩。
贺总借机提出让江总调岗工作，经过一番唇舌交锋，会上最终决定，把江总调往筹备开业的乌鲁木齐公司担任负责人。
我听完后目瞪口呆，此时网约车也到达了集团楼下。我草草结束和胖子的通话，一路飞奔赶往监察部所在楼层。
许多监察同事都聚集在江总的办公室外，我被层层人群阻拦在外围，正愁着不知道怎么挤进去。
只见人群由里到外发生一阵骚动，很快让出一条通道，江总拿着收纳箱，在安保人员和人事职员的陪同下走出办公室。
监察同事纷纷对江总表达不舍，江总或点头，或微笑，鼓励大家继续工作。
当江总来到我面前时，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能看着这位领导笑了笑。
江总把收纳箱交给身旁的人事，伸手拍了拍我肩膀说：“小伙子，不管我在哪里，你一定要继续做好监察工作。”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江总在走到大门时，转过身和大家挥了几下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监察办公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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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林毅铭
监察专员
编辑 | 梁湘
运营 | 阿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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