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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到底需要什么样的医疗建筑?

ECHO 回响之外 2022-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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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CHO

洞见 X 医疗建筑



2020年初,在“新冠”肆虐之时,数千万网友曾化身云监工,见证了一场由10天10夜完成的建筑奇迹——火神山医院。


我们如此关注医院,是因为医院始终是每个人都无法避开的话题。当病痛袭来,身为弱者的我们,如何才能把自己安心托付于一个空间,获得更有尊严和温度的救治?生命面前,我们真正需要怎样的医疗建筑?



火神山医院施工现场 © 程敏






中国是世界上最早设置医院的国家之一。据《逸周书·王会解》记载,周成王在成周大会的会场旁,设“为诸侯有疾病者之医药所居”,这是我国历史上关于医院雏形的最早记载。到了汉代,汉平帝元始二年(公元2年),“民疾疫者,舍空邸第,为置医药”,出现了最早的隔离医院,堪称“火神山”的鼻祖。隋代专设“病人坊”,收容麻风病患者。



图1:古籍《逸周书·王会解》 

图2:《清明上河图》儿童诊所



唐开元二十二年(公元734年),有悲日院、将理院等机构专门收容贫穷的残疾人和乞丐,医疗机构也成为了城市的基础设施。到了宋明年代,医院组织渐趋周密。当时,官办医院叫做“安济坊”,私人办的有“养济院”、“寿安院”。不止如此,有些医院“男东女西,界限有别”;《清明上河图》中还出现了儿童诊所。


清朝时期,随着国力的衰弱,传统的医院形制已不能满足人民需求。此时,西学东渐,西方盛行的教会医院开始传入我国。



法国主宫医院-博纳济贫院建于1443年,是专为穷人服务的慈善医疗机构,现为博物馆。



从教会医院一词,就能看出西方医院与“宗教”有关。古代的时候西方人认为,疾病代表着恶,是神对人类的惩罚,治疗就是求得神的原谅。在中世纪基督教统治欧洲时期,出现了“救济院”类的修道院,它们不仅有看护、治疗病人的功能,也为贫穷人遮风避雨,为基督徒外乡人提供住宿,以此彰显神对人类的关爱。


16 世纪到18世纪,随着新教诞生,修道院医院受到冲击,世俗医院开始得到发展。其后,启蒙运动席卷欧洲,一个科学理性的世界由此打开。解剖学的创立、血液循环的发现,以及临床医学的展开,医院从以护理收容为主的慈善机构,转变为一个可以专门诊断疾病、进行科学研究的场所。



1889年初,梵高被送到法国南部阿尔勒的一家基督教医院进行救治,在住院期间他创作了这幅《阿尔勒的医院病房》。



在现代医疗建筑史上,“提灯女神”南丁格尔具有不可替代的地位。作为世界上第一个真正的女护士,她不仅开创了护理事业,还提出了很多创新性的病房管理意见,从而奠定了现代医院的设计模式。


在她所著的《医院摘要》一书中,提出医院的建筑不在于它的豪华,而首先应考虑病人的舒适、安全、福利和卫生。以这种理念所打造的病房也被称为“南丁格尔式病房”:宽敞明亮、光线充足、空气流通;病床数量较多,整整齐齐分列两旁;室中间放置一桌一椅供护士记录或操作而用。从我国早期的一些医院布置里,也能看到这种医院模式的影响。


西式医院后来者居上,更是直接促进了我国现代医院模式的形成。然而,先天不佳的本土环境,加之医疗体系的迟缓发展,都对我国医疗建筑水平的提升构成了挑战。



北京协和医院和武昌同仁医院早期病房布置






医院在诞生之初便是为了给人们提供救助、解决问题的,相比于其它建筑设计,它要求一套更科学严密的设计系统。尤其是步入信息化时代后,人们对医院的认识已不再停留于基本的功能性和机械化上,而是从医学心理学、社会医学、医学伦理学等出发,要求更广泛、深层次的人性化设计。


本身患者在医院内的行为,就是有规律、有范围的。如门诊患者,就医活动区域基本上限于“门诊挂号处→相应门诊科室→检查诊断科室→收费、取药处”。因此,在功能布局、流程组织方面,应该尽量使患者的就医过程在比较小或者紧密的区域内完成,进入医院能够快速分流,即组合紧凑、繁而不乱。



医院排队场景



当前国内的医疗建筑整体比较粗放,不仅没有遵循患者的就医行为规律,而且忽视了对策划、建筑设计、各专项设计、室内设计的集成性考察,以至于经常出现“人挤人、排长队、跑断腿”的现象。所谓“3楼看病,1楼拍片子,2楼化验,然后又回到1楼取药”,这种对医院的吐槽也并非是完全夸张的玩笑。


漫长的排队等待,上下楼的来回折腾,让就诊人本就焦虑疲累的感觉更加强烈。这种体验也许年轻人尚可承受,但对于老年人、行动不便者来说,无疑是比生病还难以忍受的折磨。



医院景观 © Dumfries and Galloway photos



好的就医环境要考虑空间的高效与人性化,打破人们心中医院空间的压抑状态。患者体验是医疗建筑设计的核心,因此对于细节的要求也更高:灯光照明的亮度,低能耗、吸音材质的运用,简洁明晰的导视系统,灵活的空间分割便于未来改建……


除了在交通动线的关怀上,建筑室内与室外的自然融合也是营造舒适就医环境的重点。如何在城市用地紧张的情况下,保障医院户外空间不被压缩。


与传统的“主楼+塔楼”的建筑群相比,如今护理流程和效率的快速提升,也需要医疗空间从硬件方面提供一个方便快捷的一站式诊疗系统。为了适应未来的变化,模块化的设计、标准化的空间单元成为不容忽视的部分。



有序的医疗功能分区 © Dumfries and Galloway photos



医疗建筑作为一种产品,使用对象除了患者,还包括必不可少的医护人员这一环。对患者来说医院是一个临时的空间,但是对医护人员来说,却是一个每天都需要花大部分时间工作生活的场所。在这些单元里面最关键的一个空间,就是医护人员的休息室,这是保证医护人员有良好的工作状态和效率的重要条件之一。


在一个医疗平台上,我们曾看到过这样几条关于医院休息室的留言:“坐标哈尔滨某三甲医院,别说休息室了,办公室值班室都没有,晚上值班只能在阅片室沙发上对付一宿。没让坐一宿已经是恩赐了”“以前患者太多把办公室撤出来给患者住,我们走廊办公,睡盐水箱子”必须承认,不少地方医院休息室的建设现状令人堪忧。


这些并行出现的几大问题,更让我们认识到人是医院设计的中心和尺度,这种尺度既包含生理尺度,又包含心理尺度。虽然不存在一种简单的可复制的标准,但二者都是通过“设计的人性化”得以实现的,不论科技水平、市场需要如何改变,人的价值都在首位。



Zaans医疗中心是荷兰第一家精益医疗机构,清晰的路线规划、充足的自然光线和适当的室内环境干预,让建筑摆脱医疗机构的束缚,展现出怡人宜居的生活氛围。设计公司:Mecanoo Architecten






瑞籍华人建筑师张万桑曾说,没有关怀,医疗建筑将沦为“医场”。在社会的不断进步与发展下,一些优秀的医院设计案例开始涌现出来,在演绎出丰富完善的空间使用场景的同时,还融入了更多人性化的细节,实现着向满足使用者感官与情感需求的过渡。 



位于拉丁美洲的瑟蕾娜·德尔·马尔医院中心,围绕“接触自然及阳光对患者、家属和工作人员的治疗体验至关重要”这一核心理念,建筑设计侧重于营造幸福感。宽大的屋檐既保证了室内通风,又提供了充足的防晒及防雨保护,方便人们在室内外往来,尽享自然景致。 

© Safdie Architects



南县人民医院


近几年,我国县级医院掀起了扩建和整体搬迁的高潮。2020年,中机国际工程建筑设计研究院团队,通过主导湖南益阳南县人民医院的整体搬迁项目,为现代医疗建筑设计提供了可参考的方向。在项目中,设计团队充分结合场地条件,在典型模式中寻求突破、将理性与感性充分结合起来,使医院建筑在满足基本使用功能的基础上具有自我意识与特色。



南县人民医院 © 中机国际工程建筑设计研究院



“将医院置于花园之中”,是设计师对医院整体环境的期待。因此,医院主体建筑都被绿化、广场所围绕。尤其是住院病楼,远离地块的边界,为病人们创造了开阔的视野和安静的休养环境。


该项目还创造性地设置曲直结合的主街,一端是门诊大厅,一端是住院楼的交通核心,非常自然地生成了两个共享空间:一个是内部的3层高的门诊大厅,符合门诊挂号、收费、取药的集中人流的要求;一个是室外庭院空间为医疗主街增添自然景观,同时自然形成了主街空间的收放变化。



南京鼓楼医院 © 夏强



南京鼓楼医院


南京鼓楼医院身披多项设计大奖“2013年鲁班奖”、“2013年英国WAN界建筑医疗设计优胜奖”的光环,其设计理念也有很多值得借鉴之处。南京是六朝古都,项目以古今对话的延续为出发点,将其改造成一座抚慰心灵的城市花园。



南京鼓楼医院 © 夏强



六个大花园,三十余个采光井,无论身处医院何处,都能自在地贴近舒适的大自然。大面积使用的乳白色磨砂玻璃,则在解决室内采光问题的同时将阳光过滤得更为柔和。针对南京地区夏季闷热的气候特点,立面设置侧向的通风,有效带走表皮积热,大幅降低了能耗,成为名副其实的绿色节能医院。



芝加哥儿童医院



芝加哥儿童医院


西方国家因为社会经济状况和医疗体系的不同,使医院能够按家庭化、生活化的方式来布置医疗环境和场所,营造亲切、温馨的氛围。坐落于芝加哥市中心的儿童医院,以儿童为中心的医疗保健和康复环境的创新思维,为医院里的病人、家属、医生和管理人员打造了共同的乐园。



芝加哥儿童医院



花园坐落在一个玻璃温室里面,由一系列光的互动元素、彩色的树脂墙和当地回收的木材元素里面的声音构成。曲折的竹林围着线状的玻璃珠喷泉,孩子们在这里自由地玩耍,亲身感受着来自大自然的声音。主体花园和位于12层的树屋设计,是为了满足一些实用性目的:给住院的孩子们提供一个接触芝加哥积淀的历史和自然环境的机会;为免疫缺陷的孩子们创造一个安全的环境,通过一系列互动机会来缓解压力。



新加坡社区中心医院 © Hufton + Crow



新加坡社区中心医院


卡菲·凯丽在她的《艺术与生存帕特丽夏·约翰松的环境工程》一书中写到:每一株植物都不仅仅是一个建筑结构,它还是一种繁衍之道,一种取水的手段,一种采光的策略。由思锐建筑事务所与Multiply Architects合作完成的新加坡Oasis Terraces社区中心医院,就将植物和建筑做了很好的“嫁接”。



新加坡社区中心医院 © Hufton + Crow



Oasis Terraces引入了一个连续的花园平台,并使其呈阶梯状向水岸延伸。这些被绿植覆盖的花园可以被用作重要的公共活动空间,也可以成为儿童游乐场和天然的剧场舞台。建筑的每个立面都充斥着绿植,与环绕在餐厅和医院外部的凉廊共同在室内和室外之间形成一层“滤网”,使阳光和自然风柔和地透入内部空间,从而让整个建筑呈现出一种轻盈而开放的感觉。



本迪戈(Bendigo)医院是维多利亚州最大的地区医院开发项目。医院通过整合建筑、景观、健康规划和循证设计,为员工、病人和来访者提供了一个宁静平和且充满关怀的环境。© Peter Clarke



“除了生死,其余都是擦伤。”医院是生命的起始与终结之所,也是生命停靠的温暖驿站。对于设计者来说,角色转换、换位思考是两门必修课。只有对整个医疗过程有比较深刻的认识,才能有针对性地设计适应需求的医疗空间和环境,从医务人员到患者,每一个生命都应该是考虑并关怀的对象。


我们强调医疗建筑的人性化,也并非简单地表现为创造高效、安全、舒适的医疗环境,更重要的是使医疗建筑对人们的协助和支持都指向一个核心目标,即患者、医护人员、探访人员等所有使用者在医院中形成和谐共存的统一体,所有人都以积极的心态共同参与医疗的过程,从而真正实现医疗建筑的价值和使命。



巴塞罗那Kálida癌症疗养中心被设计为一个花园中的亭子,室内外边界模糊而多变,为使用者提供了隐私、充足的光线和围绕花园的庇护之地。© Miralles Tagliabue EMBT



回响之外 ECHO

中标国际建筑设计院副总建筑师 胡清波



E:您在这行从业多少年?选择医疗建筑的初衷是什么?


H:从接触的第一家医院到现在,大约有20年了。谈不上选择医疗建筑,更多的是当时领导的安排,也就去做了,不是主动选择的结果。也可能是缘分吧,我的父亲是一位乡村医生,我的高考志愿除了建筑学专业外其它的都是医学专业,没有当成医生,结果成了医疗建筑设计师。



E:您认为医疗建筑如何体现人文关怀?


H:这是一个比较大的命题,很害怕去谈论这个问题。只是希望病人在医院不是流水线上的物品,病者有尊严;希望医护人员在医院工作的环境安全、高效、舒适。心情舒畅的医护工作人员才能给病人以微笑,温度。



E:您认为医疗建筑设计最大的难点是什么?


H:精准地把握诊疗活动,让各个科室在有限的地块里面无缝转接,纵横交织的科室关系在三维空间里高效地集成在一起。



E:在您的职业生涯中,让您印象最深刻的项目是什么?


H:很难用一个项目描述这个状态。例如,在设计长沙县妇幼保健院时,正在国家对保健院定位变化的转型期,没有成熟的标准,我们走南闯北,到处找各个类型的专家咨询,上下求索的一股子拼劲让我记忆犹新;在溆浦县人民医院与院方沟通、理解的畅通,甲乙双方的高度融合,互相促进至今让我津津乐道;在去年深圳的两个项目定标环节,三选一的汇报前茶饭不思,整个人处于一种疯魔状态,将会成为我一辈子的记忆。



E:您如何看待国内的医疗建筑?


H:从规划的角度看,国内的医疗建筑模式化非常明显,有点千城一面的感觉。从建筑的角度,整体还是比较粗放,大部分没有将策划、建筑设计、各专项设计、室内设计等等集成在一起,高度统一,形成精准设计。



南县人民医院 © 中机国际工程建筑设计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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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 武陵人

平面设计 | 王津   排版 | 武陵人

监制 | 西坡

图片来源 | smithsonianmag.com、archdaily、谷德 

中机国际工程建筑设计研究院、网络

翻译 | 格桑、Audrey

新媒体运营 | JEAN

品牌运营 | 子溪、侯雨

新媒体战略合作 | 人间三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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