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国强，在碧桂园的一万天

记者 | 杨依依

编辑 | 曹蓓

5年前“超人”李嘉诚退休的那天，各路媒体的“长枪短炮”围堵着香港中环的长江集团大楼。

退休的传言在正式公布的前几个小时内已蔓延开来，当时“超人”已接近90岁，仍有许多人不相信他要退休，毕竟李嘉诚纵横商界68载，除了弯腰驼背，不见身体有任何抱恙。

之后李嘉诚如期出现在业绩会上，印证了外界传言。

李嘉诚退休4天后，63岁的碧桂园董事局主席杨国强主持2017年度业绩会，现场有好奇者提问：“你是否也有退休打算？”

系着鲜红色领带的杨国强笑着调侃：“我也想退休，但我的女儿说，李嘉诚都那么久才退，我就继续干吧。”

如果如杨国强当时所说，对标李嘉诚90岁退休；那么，他的退休计划也许提早了22年。

今日（3月1日）一早，碧桂园公告宣布，因年龄原因，68岁的杨国强提出辞去董事局主席及执行董事职务，接任者为杨国强的二女儿，41岁的杨惠妍。杨惠妍持有公司52.6%的股份，为公司实控人。

这位接班人已被杨国强培养了17年，资本市场对碧桂园的权力交接大多感到“意料之中”，碧桂园的股价在今日上涨8%。

从1995年收购顺德碧桂园项目至今，杨国强的地产生涯大约是一万天。

不过，“地产一代”在行业未转暖之时离开行业，多少还是带来了一些恐慌。

一年以来，地产行业退休了两位70岁以下的掌门人——龙湖的吴亚军和碧桂园的杨国强。龙湖和碧桂园刚巧是这一批未爆雷民企开发商的排头兵，以优质民企的身份获得了多次融资扶持。

人们热爱一个行业，当然希望一直有新鲜的血液灌注进来，同时，人们又期盼能多几位如李嘉诚的“常青树”。“常青树” 的存在，至少能说明这个行业还有能让老人持续躬耕的理由。

“农民”杨国强

杨国强出生在广东顺德的农民家庭，自幼家贫，父母生下他时，他前面已经有3个男孩和2个女孩。贫困是杨国强成长的主旋律，17岁前他都没有穿过鞋。

高中毕业后，杨国强在顺德第二建筑公司做负责人的大哥杨国华介绍下，进了北滘公社房管所，成为施工员。6年后，杨国强升为包工头。

1984年，刚当上包工头的杨国强意气风发，去省府广州逢人便打听哪里有房要建，可不可以搞个工程来做，但效果并不理想。那一年，比杨国强大四岁的王石，已经组建了万科的前身“现代科教仪器展销中心”，任总经理。许家印已经大学毕业，在河南国企舞钢公司当了一年的车间主任。

杨国强的爆发期要比他们都晚一些。

1993年，北滘建筑工程公司改制，杨国强与杨贰珠（曾为碧桂园执董，2015年退休）等合伙人凑了3395万元，买下建筑工程公司，完成私有化运作。

1995年，杨国强与几个合伙人，又花了8000万（杨国强占股60%），买下三和物业公司，顺带收下其旗下位于顺德的碧桂园项目，正式进入房地产开发行业。碧桂园的名字由此得来。

从包工头转型成开发商不是很容易，会造房子的杨国强起初并不懂卖房。顺德碧桂园项目之所以叫做“碧桂园”，是因为处于广州番禺与顺德交汇处，西边临江——碧江，东边靠山——桂山。

这个交汇处其实就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段太偏根本卖不出去。杨国强山穷水尽之时，在时任新华社广东分社记者王志纲的启发下，用“学位房”打开局面，边建房边建贵族学校，吸引了一大批注重教育的家庭。

最令人叫绝的是碧桂园学校的收费方式，每人报名时先交教育基金，毕业后返还，最初这个基金是17万，后来涨至30万。碧桂园由此获得了一笔巨额现金流。

一名在90年代就读碧桂园学校的毕业生向《凤凰WEEKLY地产》回忆：“碧桂园学校某种意义上拯救了碧桂园。碧桂园当时为了挖内地老师，给出了十倍的薪酬，一个月几千块，在90年代非常罕见。能拿得出几十万教育基金的也不是普通家族，碧桂园项目面向的是整个广东的企业家。”

顺德碧桂园一炮而红，从此之后，碧桂园形成了在每个项目都配建学校的传统。

1998年—2000年，碧桂园改变了高端学位房的方向，开始转向郊区。碧桂园先是绕着广州郊区一圈拿地，开发的项目最少800亩，最大1万亩。低价拿地、快速建房、优惠卖房。碧桂园将这种模式，逐步推广至全国，成为“三四线之王”。

2007年，150亿销售额的碧桂园在香港上市。

2017年，碧桂园以5700亿的销售额登顶全国，直到去年，5年间一直保持着销冠地位。也就是在碧桂园登顶之后不久，杨国强在香港业绩会现场被问到了退休计划。

多年前，万科的郁亮第一次提出“当好农民种好地”时，有声音揶揄：“怎么地产商都要抢着去当农民了？”

这个行业里，真正具有农民秉性的还要数杨国强。据说杨国强在碧桂园早期，开会时还留着脱鞋、盘腿而坐的习惯。

有一个业内传说，碧桂园的别墅户型，普遍院子很大，因为杨国强希望业主可以在院子里种菜。碧桂园有的电梯房，甚至还打造了“空中菜园子户型”。

早早为接班人铺路

杨国强平时的言行也颇具农民的直爽风格。2007年，碧桂园的上市招股说明会上，谈及企业传承问题时，杨国强也毫不避讳地说：“以后公司就是给女儿的，因为自己人信得过。”

当2008年被问及杨惠妍的能力如何，杨国强主动要求用英文回答，他说：“Very good！”话音刚落，他被自己生涩的英文口语逗得哈哈大笑。

杨国强为二女儿铺路非常早。杨惠妍早在2005年加入公司，先后在投资策划中心、采购部、人力资源管理中心等部门历练。2005年，杨国强将70%的公司股份转让给杨惠妍，2006年杨惠妍被委任为执行董事，2012年，杨惠妍担任集团副主席，2018年底高居联席主席。

2018年5月，杨惠妍向北师大捐资8000万设立“北京师范大学惠妍教育基金”

没有上过大学的杨国强，深感教育的重要，尽最大的能力培养子女。杨惠妍学历优越，毕业于美国俄亥俄州立大学，获颁市场营销及物流专业学士学位。杨惠妍的丈夫陈翀，是一名清华才子，也曾留美。

杨惠妍本人的能力得到过内部人的认可，前碧桂园CFO吴建斌曾高度肯定过杨惠妍。他在《我在碧桂园的1000天》那本书里写道：“杨惠妍像她父亲一样有远大抱负。”

吴建斌的书中还透露，在碧桂园与平安关于战略投资的接洽中，在中国平安董事长马明哲面前，杨惠妍可以代表杨国强发言阐述公司发展理念；碧桂园分拆物业管理上市、组建投资公司的工作也是由她主持的。

不同于其他“创一代”努力淡化家族企业的印记，杨国强毫不避讳将家人带进权力层。碧桂园最新的董事名单里，还有杨国强的三女儿杨子莹担任执行董事，陈翀担任非执行董事。

杨国强还为杨惠妍准备了一名“得力助手”——程光煜。程光煜是碧桂园内部第一个博士生管培生，擅长营销，据说是杨国强最喜欢的人才类型。10天前，碧桂园给常务副总裁程光煜增加了一个新职位，分管运营中心，自此，程光煜统管营销、投资、设计、运营。

扶上马送一程

杨国强留给杨惠妍的，并非一个100%安全的碧桂园。今年前两月，碧桂园的销售额掉至第三，裁员还在持续，《凤凰WEEKLY地产》从多位接近碧桂园的知情人士处了解到，碧桂园正在酝酿新一轮的区域合并。

最高峰时，碧桂园的区域高达106个，如今减到了65个区域。随着区域减少，自然人员也相应减少。据碧桂园2022年半年报，报告期内雇用了78522名全职员工，相比2021年底裁员了22172人，削减幅度达22%。

有机构统计了包含碧桂园在内的33家上市房企的2022年上半年业绩报告中披露的员工数量，裁员人数第一的就是碧桂园。

杨惠妍探索的新业务，也屡遇坎坷。

几年前，杨国强将新零售业务的发力权限交给杨惠妍。杨国强在对外接受采访时称：“希望未来机器人和农业有机会成为碧桂园新的核心业务。”

2021年8月，碧桂园称机器人将在2022年实现盈利，但之后没有新的披露。2022年8月，碧桂园总裁莫斌介绍：“除了机器人，其它的新业务都暂缓了。”

2022年8月21日，碧桂园博智林展会现场

碧桂园披露，截至2023年1月，已有33款建筑机器人投入商业化应用，累计应用施工面积超千万平米。

事实上，碧桂园的机器人业务早在2019年就出现了一系列的人员动荡，2年内三次换帅。

“碧桂园机器人是基于机器人替代人工的逻辑，其他同行基于机器人与建筑工艺的协同。底层逻辑的不同，方向不同，结果不同。”一名曾在碧桂园机器人公司的前员工对《凤凰WEEKLY地产》说。

市场上并没有太多有关碧桂园农业的过多曝光，官微资料显示，截止至2022年12月，碧桂园农业控股有限公司已递交核心专利有效申请 200 余项。

杨惠妍此时掌权，确实压力颇大，行业未转暖，公司持续动荡。杨国强显然不准备当“甩手掌柜”，碧桂园公告称，杨国强将以特别顾问的身份继续参与公司经营。

一名碧桂园高管对《凤凰WEEKLY地产》透露杨国强今天仍在工作，“他去出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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