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杀死了于文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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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ll the

 “ordinary”

 one

“杀死”

于文亮

今年10月抖音最热的话题人物是于文亮，和传统意义上的网红不同，他没有精致的容颜，没有策划没有精心拍摄，就是这样一个阳光开朗大男孩，纯靠普通人的人设一夜爆红。

他曾经在签名中写道：如果有一天我的爸爸妈妈顶不住了需要我来承担一些事了，我一定会接广告赚好多的钱

而随着一场场直播，开始捞钱的豪言壮语，掉粉几十万，互联网的新神像在直播中坍塌，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所以要问谁杀死了于文亮，我们首先要问，是谁制造了短视频平台上的于文亮？

2016年中国移动短视频用户规模为1.53亿人,在经历了六年的高速发展以后，截至2022年12月，我国短视频用户规模首次突破十亿，作为对比的是，我国网民规模也仅有10.79亿人，短视频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国民级工具。

也就是说，国内的互联网环境下，一个人可以不看a站b站，不看优酷爱奇艺，不看中长视频，但很少有人不看短视频。

短视频之所以能够走入千家万户，最能打动人的是那一句记录美好生活。在短视频平台人人机会均等，话语资源重新分配，让普通人也有通过互联网表达自己的机会，这是在2013年以前的中国互联网不敢想象的事情，当时还是论坛博客等模式，任何传播内容的制作成本都很高。互联网高度中心化。

于文亮的视频非常普通，没有考究的打光和布景，少见剧本的编排和充满符号意义的细节，连表情都失于管理。其实在b站也是一样，大家看大up精心录制的视频可能未必会点赞投币，但是看到章北海这种粗制滥造的普通人频道，各位观众朋友还是会忍不住给个一键三连。因为说到底，互联网是个草根工具，它的结构就决定了普通人之间的情感共鸣广泛存在。换言之，差即是好，少就是多，粗糙等效精致，随机事件远胜于精心表演。

董晨宇老师将其归结为一句话：于文亮展示了普通人的抖音是什么样子。于文亮是互联网普通看客的缩影，人们通过观看于文亮，实际上是在观看自己，实际上是在寻找互联网应许给自己的，但又迟迟没有兑现，也不可能兑现的那种“成名的想象”。

但于文亮到底是毫无干涉，通过群众运动一夜爆红，涨粉百万，还是抖音通过对他的推广，开展了一场策划营销？我想在这个平台资本垄断流量的时代，我们每个人心里都有答案。

在平台高度把持流量的情况下，上亿播放量，上千万的点赞，上百万的关注，这些天量资源，本身就不会平白无故地汇集到一个普通人身上。

私以为，于文亮的爆红根本不是普通人对于资本主义的反击，而是资本主义精心策划了一场想象当中的反击，也就是，居伊德波口中的“景观”：

现代生产条件占统治地位的各个社会中，整个社会生活显示为一种巨大的景观的积聚。直接经历过的一切都已经远去，进入了一种表现

景观是宗教幻觉的物质重构……生活不再转向天空，反而对生活绝对回避，……景观通过技术将人类权力流放到彼岸，是人心已完成的分离。

对于于文亮，受众满足于表象景观带来的精神享受，但对本质的认识则需花费较多的时间和精力。在这种情况下，表象被等同于本质，而本质却成为被掩盖、被边缘化的存在。

在资本占主导地位的背景下，普通人不是通过于文亮夺回了普通的定义权，而是连普通这一标签都被夺走，成为了一种营销的工具。给观众提供视觉享受与身份差异认知符号。这种建构行为看似是分享，实则是掩盖获利的借口。

进而，网红带来的经济、名气红利。网红经济带来的巨大利益和深度诱惑，进而杀死了那个普通人于文亮，这是再正常不过的逻辑。

很多人说，于文亮爆红的最大意义治好了很多人的精致焦虑，摆脱了平凡羞耻，其实治得好吗？根本就治不好。因为保持普通，对一个网红来说，才是最艰难的。

潘长江劝嘎子，平台带货水深你把握不住，转身就开始走上卖酒之路。在百万级别的流量加持下，在粉丝的打赏刺激下，于文亮很难再忍受继续做那个普通人，

他必须做出选择：到底是放过这场富贵，随后像一个普通人一样，背上房贷，几十年如一日的勤恳工作，被缓慢地异化，还是干脆一点，直接异化自己，在今天就把这巨大的流量变现。这是社会的绝大多数人抗拒不了的诱惑。

对于于文亮，他的普通表象已经成为受众追捧，当表象与本体的关系不断异化。当用户通过直播接触了打卡对象，发现真实的于文亮与那个被表象掩盖的“普通人神话”差距过大时，表象便开始瓦解。

而在表象瓦解后最终会带来反噬。用户通过在社交平台传播表象崩塌后的本质与于文亮对抗，甚至会进行言辞攻击，在此过程中，增加的只有互联网的虚无感，互联网也就越来越抽象。

很多人把于文亮和冬泳怪鸽黄春生老师对比，我很敬重黄春生老师，但像他那样艰难度日的千万粉丝网红，父亲病危跪在地上收打赏的悲情人物，几乎是网络上为数不多的圣人，是当代颜回，是绝对的少数，像老子骑青牛出函谷关一样，几乎和这个时代背道而驰。

靠直播过日子的人太多了，搞软色情的女主播，让观众直播打钱更直白。于文亮翻车只是一个特例，因为他因为“普通”而被推上前台，身上存在着天然的二律背反：你想做普通人就不能大张旗鼓赚钱，而开始赚钱的那一刻，他注定已经不再普通。

所以今天的视频不是批评于文亮，道德批判于文亮也是最没有意义的事情，他只是在那个位置上做出了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换成我们每一个人，我们都大概率如此。在整个事件里面，于文亮本人就是最不重要的一环。

重要的是有人能在一夜之间把“于文亮”推上前台，引起整个社会的讨论，还能用天量的流量和资金把一个普通快乐男孩于文亮变得和“普通”两个字再也不沾边。

换句话说，从观众到于文亮本人，都生活在一种看似自由的不自由里，被规训，被操纵，被半强制地表演着普通的自己。表象将永远存在。网红努力进行涂抹，观众也在期待更好的表象。

而我们当下，连普通也已经成为了一种可供出售的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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