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能不能发推由谁说了算？

上一期我们说到了社交媒体平台面临的各种困境，特别是扎克伯格们需要在没有立法和司法先例的情况下，就有关言论自由边界做出判断，这赋予了他们的极大的权力，也给他们带来了麻烦。

封杀特朗普

在美国总统换届之际，Facebook因为此前特朗普的支持者暴徒冲击了美国国会大厦，而无限期地暂停了在社交网络和Instagram上的对特朗普账号的访问。Facebook首席执行官扎克伯格表示，允许特朗普继续使用社交网络的风险“太大”。Facebook、Twitter、Instagram等一众平台施行了一键删除，社交媒体有史以来最大的IP就人间蒸发了。

我们在国内可能没啥感觉，但封杀一事在美国造成的冲击不亚于国会被冲击。包括德国总理默克尔在内的很多国家政要都批评Facebook等封锁川普的行为，墨西哥总统把封杀行为比做西班牙的宗教裁判所。还有最近很火的俄罗斯反对党领袖列克谢·纳瓦利，担心俄罗斯会用同样的逻辑对他这样的反对派禁言（实际上俄罗斯的确这么做了，FB暂时顶住了）。他们一致的看法是：言论自由的范围应该是由政府而非私人企业来决定。认为社交媒体越界了。

Facebook负责责全球事务和通讯的副总裁尼克·克莱格回应：“在我看来，对于特朗普社交网络的封禁，不应该仅仅关注美国，更关键的是需要考虑到其他来自世界各国领导人的合理建议。也许很多领导人和其他评论员同意并认可我们的决定和所采取的措施，但他们又会担心私营企业在政治言论管控方面触手过长，会做出不负责任的重大决定。我们同意他们的看法。”

但他也表示这是无奈之举：“各国政府应该制定民主商定的标准，我们可以根据这些标准作出决定，而不是把它留给类似Facebook这样的公司去决策。但如果没有这样的法律。”“但我们必须实时做出决定。这是我们不能逃避的情况。”

扎克伯格长期以来也一直表示，Facebook不想成为“真相的仲裁者”。做平台的当然希望笑脸相迎，什么鸟都有流量才会大。可特朗普煽动暴力的行为激化了矛盾，硅谷的很多左派FB的员工用辞职相威胁，不得已做出的艰难决定。在封杀当日，Facebook的股价下跌了近4%。

除了封杀特朗普，2月8日，Facebook还宣布，将删除那些反对疫苗的言论。Facebook的这次行动除了自身公关需要，也受到了民主党当权的政客对其施加的压力。Facebook看清了形势，毕竟白宫、参众两院都被民主党控制，识时务者为俊杰。《经济学人》评论道：扎克伯格不仅当上了“仲裁者”，而且希望仲裁结果结果对自己有利。

批评人士说，Facebook并没有平等地实施它的政策，并指出，该公司没有封禁菲律宾总统杜特尔特和巴西总统博尔索纳罗等其他有争议的领导人，尽管他们的言论同样违反了Facebook的规定。比如，有人评论道：“大多数美国人都想知道，如果特朗普赢得大选，Facebook会做些什么？与此同时，印度和巴西的许多公民也想知道，为什么他们的领导人没有和唐纳德·特朗普一样被封禁，甚至在现在他们还在利用Facebook煽动暴力，传播错误信息？”

扎克伯格们选择在这个时点做出封禁特朗普的决定也令人生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特朗普大势已去，现在封杀他有没有讨好拜登之嫌？之前特朗普传播了多少虚假言论、不实言论都没事，等他要退位了再封杀是不是一种取巧？

这些问题扎克伯格可是很难解释，他的人设早已崩塌，解释只会越描越黑。但他可不想独自背锅。怎么办？Facebook祭出大旗，希望其新成立的独立的内容监督监督委员会参与进来，决定是否应该恢复特朗普的社交网络账户。

Facebook在1月底将有关特朗普账号事宜提交了内容监督委员会。同时，他们还希望委员会来划定一般性的界限：比如是当存在现实世界的暴力威胁时；该公司应如何“对待政治候选人、公职人员和前公职人员的言论”；以及Facebook有关账户执行的规则（如暂停和禁止）是否应更加方便，以及围绕该执行的该上诉。

内容监督委员会

2018年11月，在小扎面对国会质询之后，Facebook决定成立一个独立的监督机构，该机构将审查Facebook关于删除或保留哪些内容的决定。据称，该委员会的成员共在27个国家/地区生活过，至少会说29种语言，但其中有四分之一来自美国，而4名联席主席中也有2人来自美国。他们包括法官、检察官、宪法专家、诺贝尔和平奖得主、丹麦前首相还有人权组织的领导人等，据称每人会因此获得6位数美元的收入。

这个独立委员会被赋予了独立决策的能力，讨论会可以针对某条具体内容是否应该显示在Facebook及Instagram上，可以推翻公司的决策。委员会将就用户通常的申诉流程中引起争议的案件作出具有约束力的公开决定，Facebook也可将重大决策提交委员会。委员会的案件决议必须在90天之内做出并实施，Facebook必须遵守其最终得出的的决定。

怎样确保委员会的独立性？首先，财权独立。监督委员会的运作由一个1.3亿美元的信托基金提供资金，该信托基金完全独立于Facebook；其次，而这些成员由联席主席和Facebook共同遴选。一旦选定，成员直接与监督委员会签约，无法被Facebook开除。由于其独立性和判断的终局性，这个委员会被视为Facebook的“最高法院”。再次，这个委员会没有任何有关Facebook的标示，Facebook也希望这个机构能够获得自己的生命独立运行。

正因为这种独立的设置，该委员会在去年12月受理了第一批案件，但在本周早些时候宣布了对五起案件的首次裁决，推翻了其中四项四项。所以，包括纽约时报在内的一些评论认为监督委员会对言论自由十分珍视，有可能决定重新开启特朗普账号。

媒体变成了第四种力量，而且掌握在少数新媒体手中。

你可能会奇怪为什么会存在这样的委员会，让小扎甘愿放弃核武器级的一键删除键的权力。但在过去的四年里，小扎面临来自左翼民主党的批评，对于领导人的言论和普通人的言论施行双重标准，认为他们对特朗普的言论过于宽容，行动缓慢，总是对他网开一面；同时又面临右翼共和党对审查制度伤及言论自由的不满，压力山大。更何况Facebook自身面临滥用数据、垄断等各种质疑，让它的决定更无公信力。

迄今为止，这个委员会讨论的都是一些非常具体的案例，例如平台是否可以允许用户转发一个穆斯林领导人针对法国的愤怒言论？巴西的用户是否可以贴出女性胸部以教授乳腺癌的知识？关于是否该封杀特朗普账号这种重量级的议题，委员会成员也急切地表示希望做点大案子。委员们非常清楚地意识到，这可不是在为一个企业划定界限，他们的决定会影响整个社交媒体的规则，会美国其他国家的立法产生影响，简直就是做所有人的道德导师。

现在大案子来了，周伯通将密切关注委员会的最终决定，4月份最终决定出来后也会在第一时间会向各位报告解读情况。

启示

暂不论委员会最终将如何决策，扎克伯格成立委员会解决困境的思路值得借鉴。

反观国内的互联网巨头，无论腾讯系还是阿里系，都没有成立这样的委员会。唯一可查的是抖音社区自律委员会，目的是发动普通人对抖音内容进行审查，并不对平台根本问题参与决策。

就内容审查而言，我们国家有自己的机构、标准和政策。但平台在面对其他无法可依的挑战并不比其美国的同行少。比如，如何有限度、有节制地利用用户的数据？如何控制成瘾性算法的推送？面临诸多待解的复杂问题，由独立委员会做最终判断既能服众，也能为规则创设提供条件。

不仅是互联网巨头，很多大企业在“敢为天下先”创新时也可以求助这样的独立第三方委员会作出判断。比如，自动驾驶的车企面临算法的道德伦理困境或是药企面临的利润和社会责任平衡的困境等。

还有对于中国企业进军海外，如果能建立一支在当地有影响力的专家协助制定政策，有助于获得当地用户的信任。去年，在经受了差点被强制出售的危机后，TikTok成立了内容咨询委员会，由法学院教授和第三方机构组成，将专门为儿童安全、仇恨言论、错误信息、网络欺凌和其他潜在问题等问题向企业提供建议。

总之，如今大企业需要面对立法和司法空白的重大决定，而这些决定某种程度上扮演了政府的角色，那么交由一个有公信力的第三方做最终判断不失为一种有效的权宜之计。

作者简介

周伯通，国内A股市场最大的汽车上市公司的总法。在日常繁忙的工作之余，他会坚持写一些“装作”深刻的东西，他说，装着装着，就说不定真的深刻了。他的目标是成为一个 “有好看皮囊的有趣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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