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投说 | 一位县城投老总的三条心路

作者：方老师，一位专注讲城投故事的布道者

在来丰山县城投当老总之前，王保国在乡镇工作了20多年。在他的第四个本命年生日的前一天，接到了县委组织部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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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1

进城之路：岂因福祸避趋之

王保国是大队干部出身，从田间地头到深山荒野，扶贫攻坚，日晒雨淋，一副岁月历练出来的模样。不，应该说是淬炼。

那个电话是丰山县委组织部的任部长打来的，说要找王保国谈话。接到电话的时候，已是晚上10点多，县里常委会刚结束。

“今天的会专题研究了国有企业的人事任命。山中省都在推平台公司转型优化升级，现在到了改革深水区，推不动怎么办？只能换人，而且要换有才之人，有阅历、能干事的人，才能保证国有资产不流失，扶大厦于将倾。班子成员一致同意，由你来担任新组建的城发集团董事长，这不仅是朱书记的意思，几位老同志也联名推荐的你，众望所归。”任部长显然是有备而来，他的谈话在王保国看来就是通知，而且是来送高帽的，势不可挡。

“非常感谢组织的认可，我万怕难当此任呐！实在不是谦虚，我一直在乡镇，没有县城工作的经历，不懂企业管理，更不懂投融资，难当此任啊。”一面是熟悉且安稳的乡镇基层工作，一面是吉凶未卜的救火队长任务，王保国本能地做了些挣扎。

“你也不要有顾虑，你和家属一起进县城，给你们安置下来，两个小娃来县城读书也好，没有后顾之忧，你生三胎都有保障。老城投组建城发集团后，国资局也牵头做了企业年薪制改革，收入比你现在高多了，做的好还给你奖励。当然，身份也要适当动一动，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嘛。”任部长知道，王保国同志是个顾家的好男人，为了响应号召生了二胎，都在镇上读书，经济负担也不轻。

“上一轮县里国有企业改革落后了，资产体量在阳春市垫底，这一次又被省里的巡视组盯上了，高息融资、债务化解、组织改革、制度建设等等，都要改革。改革出红利，也要出大力，你是公务员，也是老党员了，组织上认可你，要有这个觉悟。”还没等王保国反应过来，任部长直接上价值了。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福祸避趋之。”尘埃落定，王保国吟了几句诗，就打电话给老婆收拾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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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2

改革之路：苟利国家生死以

“我这个长相，实在是不知道有什么可失去的。直到来了县城投当老总，直到开始脱发。”王保国在来到城投的第二个月，与一位脱口秀演员产生了共鸣。

王保国说，任部长站位高，不说假话，那天说的要改革的地方确实是需要改革，还有很多没提到的地方——资产规模太小、资产质量不高、经营业务不足、存量债务压顶、政府任务不断、专业人才稀缺、上位多头监管……

前不久，方老师被邀请去丰山城发集团座谈交流，为其出谋划策，毕竟董事长刚上任不久，自然有很多想法嘛。在公司改革转型座谈会上，王保国也倒起了苦水。

“目前就两件事改革成功了。一个是脱身份，班子成员全部脱编，我们都讲政治，讲站位，对自己动刀、不动别人利益的改革都不难。另一个是年薪制，也算是给班子成员的补偿，还设置了任期激励，饼是画好了，能不能吃到另说。”

说到这两件事，班子成员都忍不住尬笑了起来。

管项目的副总郑建设接过话匣子，“你就说代建吧，改革方案里写的很漂亮，合规承接政府项目，实行市场化代建。400万限额以下的直接给我们，大项目是招标，代建管理费也是给的，但是一个项目赚不到几个子儿，甚至还要搭进去一条马路，倒贴几百万。还有一个心结，在我们县里的园区，丰山是个中部的小县城，招商难度之大不言而喻，好不容易搞了个省级高新区，愿意进来的规上企业，管委会都是承诺三年免租，还让我们配套装修、物业。管委会的老爷大笔一挥，我们去收租都被怼回来了，收不到租子，还要贴人搞服务。我兼着园区公司的老总，他每年还要考核我，我能得罪他吗？”郑建设同志是分管项目的副总，也是王保国的左膀，跟他一起从乡镇调上来，干扶贫攻坚，搞乡村振兴，搭了很多年班子。

“关上门也不遮遮掩掩了，这段时间，每天眼睛一睁，就是怎么还5000万。从借新还旧，到借新还息，年底还有3个多亿没有着落。老城投在Y债名单内，新成立了个城发集团，资产规模太小了。县领导非常支持我们，给了我们广告、停车、加油站、充电桩、城市物业、光伏发电、矿山修复等特许经营权。国资局也非常支持，大热天的跟我们一起，把各个乡镇都跑了一遍，找了几个粮管所，都没改制，一堆人需要安置，捅了马蜂窝，还晒得漆黑。丰山县有几个矿，算是有点资源吧，最近在和央企谈合作，他们狮子大开口，只给我们18%的股权，但我们也不能吃亏，还在磋商。”郭金来同志是分管投融资的副总，是王保国的右臂，最早从财政调过来的，老城投了，也是班子里最年长的。

“我分管的工作相对杂一点，办公室、党群、人事、考核、十来家子公司的管理、政府的上传下达，还有管委会、局委办隔三差五的通知。大大小小的会都要我们参加，要么出钱，要么出力，发奖状的时候不喊我们。他们几个冲在前面搞钱搞建设，我就守好后方阵地。”刘一守同志是从丰山县政府办调过来的，熟悉政府部门。

“公务员编也脱了，本来想放在档案馆过渡下，县里也没同意，索性干干净净拿个年薪，但考核一直是个鸡肋，年度绩效不兑现，到手少一半，我们对子公司的考核也就搞不起来，集团的积极性也调动不起来。这个事儿我们汇报过很多次，外来的和尚好念经，何况你们还是专家，给县领导洗洗脑。”

刘一守同志虽然负责内务，但见多识广，一针见血，洞悉了本质。

“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嘛，何况我们城投本来就是干这个出身的。自己遇到问题自己解决，何况朱书记非常支持我们工作，常务一直没到位，马县长更是亲自分管，事必躬亲在支持我们。领导嘛，日理万机，想支持，也不一定知道怎么给我们支持。所以啊，我们要敢想，自己想不到就借助外脑来想，借助外县甚至外省兄弟单位的经验来想。我是奉命于危难之际来的，苟利国家生死以，没什么本事，但还有一点情怀嘛。扶贫攻坚都能干好，一个企业怎么干不好呢。”

王保国同志在总结的时候，是有苦说不出的，他是领头羊，又是“钦点”的大吏，封的还是一块新的疆土。才干两个月，他已经摸清了城投的路数，政府、管委会、各局委办，都是颐指气使，花钱的事、信访的事、舆情的事，什么事都能想到城投，城投成了真正的“应急管理局”和“第二财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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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3

未来之路：不仅要靠情怀，还要改革

用方老师的话说，人生的道路就如同内裤，每一条都是自己选的。选择了，就得往下走，不穿不行。

“我家两个娃都还小，他们进城读书那天我印象很深。车子从国道下来，进了县城的迎宾大道，当年也是老城投代建的，为了承办省里的农产品贸促会修的。小的那个娃不怎么进城，看到就说路真宽啊，有八车道。我回来讲给郑建设同志听，他一脸慈父笑，满是欣慰。”

关于未来怎么走，王保国并没有一个系统的想法，用他的话说，至少还有一点情怀。

“张主任虽然不干城投了，前段时间去人大拜访他，有句话对我鼓舞很大。我们这一代人的使命就是干基建，把中国该建的高速铁路、高速公路、地铁、机场全部建完，我们后面的两三代人，都不用再建了。”王保国在任职前，一直都很敬佩老城投的董事长张建国同志，并交流很多。如今，到了退休年纪，县里也充分认可其做出的贡献，调到人大当副主任了，也算是功成身退吧。

来县里的第二个月，王保国同志的志向俨然已经跳出了乡镇。

“但是光有情怀不能当饭吃，你们喜欢说什么城投信仰，特别是干政信的小兄弟，缺钱的时候最近也不怎么来了。我们脱了身份，是来干事的。我在半年度经营会上说，我们城发集团刚组建，但不是从零起步。一方面，张主任从06年开始，带着一帮人打下了坚实的业务基础，也储备了一批优秀人才，才能让政府放心在这轮改革中以老城投为主体进行大整合。另一方面，咱们丰山县的底子不错，不仅地理位置优越，有景点，有矿产，人口100多万，市场红利还在的，这次政府在改革方案中给了一大批优质的特许经营权，还支持我们包装了一个10多亿的EOD项目，下一步就是怎么利用起来。一年理思路，两年打基础，三年上台阶，四年大变样，五年新辉煌。”王保国慷慨激昂的说道。

“有一点必须要明确，不能闷头干活，思路要理，改革也是要搞起来的。这次的转型咨询项目就是解决这个痛点：除了上面说的内部改革，也就是业务发展、组织管理等方面的改革，更重要的是外部的体制机制的改革。我不是要权，要权没用，国有企业都是为党和人民服务，我一年流水30多个亿，花10块钱都要按规章报。但也不能想当然的去搞，我们都脱了身份，我们是来做企业的，就得把企业搞的像模像样点。简单点说，按照市场的逻辑，把政府的事儿和自己的事儿都办好。”

方老师说

名为城投，却不单干城投，而是满足政府的花式需求，望文生义在这里并不适用，只会让初来乍到的年轻人错过多面成长的机遇。方老师认为，城投公司转型，特别是区县城投的转型，最关键的环节在于两个人，一个是城投主要领导，一个是政府主要领导，前者决定城投的发展，后者决定城投的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