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水伊家：家乡的老槐树
农历三月中旬，是家乡槐花盛开的季节，那些洁白如雪的花，在山岗上，在山谷里，次第开放，引来一群嘤嘤嗡嗡的蜜蜂，翩翩起舞的蝴蝶，让平时寂静的山岗和山谷，变得喧闹起来。
空气中随风飘荡过阵阵槐花的清香，令人心驰神往。
我因此想起了家乡的老槐树。
①
家乡的老槐树是种极不起眼的，快被人们遗忘了的树，但它承载着我太多的童年记忆，所以，经常出现在我的梦里。
我的家乡在鄂西北山区，是南水北调中线工程水源地一一丹江口水库的中心地带。那里青山碧水，绿树葱茏，两条如游龙般的环库公路蜿蜒蛰伏在水库两边，美景如画，让人留恋忘返。
（家乡的丹江水库美景。图片来自网络）
水库两边的常青树，大多是松柏，这些引起古今中外无数文人墨客赞叹和入诗入画的树木中的君子，被赋予各种精神与风格，令人钦羡不已。而我尤喜欢松柏的傲然独立和在风中的自由，不像柔软的小草那样，遇到点狂风，就匍匐在地。
因此，我对“如果你富有，那就应该像苹果和枣树一样慷慨施与；而如果没有什么可以施与，那就像松柏一样做一个自由的人吧”的诗句，过目不忘。
这句话出自梭罗的《瓦尔登湖》，蕴含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一样积极乐观的人生态度。
如果说，松柏是以挺拔，高洁引人瞩目，那么，家乡的老槐树则以默默无闻，慷慨施与令人赞美。
（挂满玉米的老槐树。图片来自网络）
②
记忆中，家乡老屋的四周曾经全是老槐树，褐色的树皮，时时呈开裂状，充分证明它生长迅速，几年间，就长大成材了。
至今，我仍记得老屋院子边上的几棵老槐树，夏季枝繁叶茂，为我们遮荫避雨，是大伙炎热中午乘凉的佳地。秋天，收获的季节，大伙把丰收的玉米架在老槐树的枝丫中。冬天，老槐树的叶子落尽，老槐树上便呈现出一簇一簇金黄，如一个力大无比的巨人，为大家挑着一担又一担生命的资粮。
至今，我仍记得一件趣事。一年夏天的晚上，我们堂兄弟姐妹几个围坐在老槐树的石桌边，听爷爷讲故事。突然从树上掉下一只大青虫，吓得我们一哄而散。爷爷却不停地喊着：别怕，别怕，转回来，故事还没讲完哩。
老槐树由于木质坚硬，常被大家拿来做农具和交通工具，如扁担、犁耙、板车、小船。搬离故乡的前几年，我们家曾用一棵老槐树的木料，做成了一只小船，让周围邻居羡慕了很久。
在殡葬改革以前，家乡的老人还习惯用老槐树的主干做棺材。棺材做好后，老人们用石灰和棉纱把缝隙糊得严严实实，然后，他们用砂布把不平的地方打磨得平平整整，再涂上一层又一层桐籽油，棺材顿时透出一层锃亮，让人看到不觉瘆人，反觉温润。由于老槐树木质特别坚硬，加上老人们精心打磨，据说这样的棺木埋在地下，上百年不腐朽。
（老槐树。图片来自网络）
③
槐花是槐树身上最有价值的东西。每到农历三月中旬左右，家乡的槐花便次第绽放，老槐树则像披上一层洁白的婚纱，又像堆满积雪。这时，东家的婆婆，西家的嫂嫂，便相约出去拉槐花。她们找来一根长长的竹竿，在前边绑着一把镰刀，挽着竹篮，四处拉槐花。
她们把拉回来的槐花拣得干干净净，或用开水轻轻煅一下，或轻蒸一下，佐以辣椒、大蒜、香油凉拌，或加肥肉片爆炒，顿时做成一道美味佳肴。那时，整个村子都弥散出槐花菜的清香。
或者把煅过，蒸过的槐花放在阳光下晾晒，然后收藏起来，以备平时食用。
槐花富含维生素，既可食用，也可入药。治疗高血压和心脑血管疾病的良药曲克芦丁(也称维脑路通)的主要成分维生素P，就是从槐花中提取出来的。槐花还具有保护血管、治疗出血、改善心肌循环、降血脂等功效。
在上世纪80年代前，家乡漫山遍野多槐树，这跟槐树的生命力顽强，成长迅速有关。但80年代后，随着政策开放和经济发展，家乡大兴经济林建设，如茶树、栀子树、柑橘等，槐树的生存空间便日渐减少，现在只剩下在偏僻的山岗上、山谷里和坟地里还有成片的槐树了，取而代之的是满山遍野的柑橘树。
家乡的老槐树如家乡的老农，朴实，顽强，不起眼，但时时处处透出一种生命力，默默奉献自己。
一阵清风由北向南吹过，带来家乡槐花的清香，我又想起了家乡的老槐树，心中升起一种难以名状的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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