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心剧《琅琊榜》
电视剧《琅琊榜》得到观众的青睐。有人说，它故事曲折扣人心弦；有人说，它制作精良画面唯美；还有人说，演员演技精湛，形象俊美看着养眼……这些都不错，但我还要加上一条：
有意无意地，它触动了中国人心中“认错与道歉”的那根心结。
其实，《琅琊榜》是一个“冤案得申”的故事，被誉为“良心剧”。
人有了错误要认错，要向被自己伤害过的人道歉，这本是一般的常识，每个正常的家庭都会这样教育自己的儿女。
但在某些情况下，要做到这一点并非那么容易。尤其是让位之高、权之重者，更尤其是让专制集权下的帝王认错道歉，绝无可能。因为帝王们自诩为真命天子，天然掌握真理，是正确的化身，绝不会犯错。
即使有被实践、被历史证明了的错误，也是身边的小人蒙蔽“圣上”的结果；而即使这样的结果，只因“圣上”曾经支持，也是断不能承认和翻案的。这涉及到帝王的百世英名，岂能在历史上留下败笔。
如此一来，有多少昏庸帝王相信奸雄佞臣而制造的冤假错案，就只能沉冤大海，永无昭雪之日，就像《琅琊榜》中的祁王、林帅和7万赤焰军当初的命运一样。
《琅琊榜》一剧把这不可能变为了可能。
一个才智过人，运筹帷幄的谋士，一个正义在胸，敢作敢为的太子，一群肝胆相照，重情重义的文臣武士，竟合成了一股感天动地的力量。
他们与帝王的专横跋扈、储君的勃勃野心、佞臣的机关算尽以及各种政治势力的纠结缠斗进行了一轮又一轮的较量，跌宕起伏，峰回路转，在“一定不让冤案沉底，赤焰军兄弟的血不能白流”的坚定信念下，竟然取得了节节胜利。
剧情结尾的一幕十分感人，帝王的寿辰成了昭雪历史旧案的现场——
犯者家属苙阳公主的摒私首告，群臣和亲王的冒死附议，太子的大义担当，以及这一切的总策划梅长苏置生死与度外的慷慨，生生逼着那个自私多疑、专断冷酷的皇帝老儿不得不低下头，被迫下诏重审冤案，为冤魂平反昭雪。
我历史知识有限，不知道在中国漫长的专制统治下，这一幕是否曾真实地出现过，或许这只是网络小说和电视剧的虚构，或许这只代表了人们心中的一种愿望：
期盼符合现代民主精神的“认错与道歉”成为当今社会主流价值观。
因为，唯有对过去的历史错误真心“认错与道歉”，才能匡正是非，弘扬正义，把谬误永远甩给历史而不让它再来兴风作浪。
剧中大梁皇帝与梅长苏的一段对话很耐人寻味，皇帝明知自己是错的，但不希望在他生前纠正这个错误。他问梅：
“为什么不等到我百年之后，你们再来翻案？”
梅回答：
“生前由你亲自纠正和死后翻案，是大不一样的！”
我觉得这个“大不一样”至少包含两层意思：
一，由帝王亲自翻案容易形成铁案，后人很难出于各种目的再把它翻过来；
二，体现了帝王“知错能改”的精神，对树立其历史正面形象反倒有利。遗憾的是，能意识到这一点的帝王真是少而又少。
其实，不认错、不道歉这种文化也只是专制集权的“专利”。在现代社会，为历史错误道歉、认错已成为一种正面价值，能产生很大很好的正面效应。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德国前总理勃兰特向犹太人纪念碑下跪，“总理跪了下去，德意志民族从此站了起来！”“华沙之跪”为德国赢得了尊严。
还有胡耀邦在“文革”结束时大力平反冤假错案，为300余万人昭雪。这一举措对国家稳定、社会发展起到了巨大作用，久久为后人所感念。
反面的例子也现成：日本右翼势力回避就战争责任深刻谢罪，从而得不到亚洲人民的谅解。
近年社会有一种好现象：
一些当年的“红卫兵”，向曾经被自己批斗、侮辱过的老师忏悔、道歉。虽然他们只是在少不更事时被利用，充当了历史罪错的工具，但勇于承担自己该承担的那部分责任，也体现了一种人性的回归。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除非有些人不把自己当人，只当高高在上的“圣贤”。认错道歉不丢人，反而是一种美德；而拒不认错道歉，倒会给人留下昏聩、腐朽、可笑的印象。
这，也许是《琅琊榜》给我们的一点点启示。
（曾收入花城出版社《2018中国杂文年选》）
【作者简介】庞旸，编审，中国作家协会、中国科普作家协会会员，现居北京。一生只是以书为伴，以文会友，自诩“蓝笔自娱、红笔编文”的两栖编辑。一枚园地耕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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