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勤德：爱恨之间
·爱恨之间
张勤德｜文
一九五三年七月，震惊世界的朝鲜战争落下了帷幕。关于这场战争的命名，交战一方的美国、韩国，一直称之为韩战，交战另一方的中国和朝鲜则称之为朝鲜战争或抗美援朝战争。
韩战也罢，抗美援朝也罢，作为战争，它在本质上就是流血的政治，作为流血的政治，它当然要以人的生命为代价的。
至于这场战争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以及它对世界历史特别是亚太地缘政治所产生的影响，中外政治家、军事家以及学者们从各个角度不同的层面作了深入浅出的评析和解读，得出的结论当然是莫衷一是，见仁见智。
我在这里要说的是，这场战争结束后，交战各方在举行战俘交换仪式前后所产生的一个小小的花絮！
①
众所周知，历时三年的朝鲜战争，交战双方有数十万年轻的生命葬身于枪林弹雨之中，被敌方所俘获的各方官兵也是一个不小的数目，所以停战协议在板门店签署后不久，中、美、朝、韩四方便在朝韩交界处的一个村庄里举行了战俘交换仪式：
在被美军俘获的二万多名志愿军战俘中，其中六十四名是女兵，这一群年仅二十左右的花季少女，虽然在部队主要从事战地医护和宣传教育工作，但她们和所有的男性战友一样，都是在生死关头经历了血与火洗礼的英雄儿女。
所以，作为历经了战火考验的军中红颜，她们在战俘交换仪式上的存在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或者说，在整个战俘交换仪式中最耀人眼目的看点，就是这六十四名女战俘 。
然而出乎人们意料的是，就在战俘交换仪式接近尾声、悠扬激越的乐曲声几乎响彻云霄之际，一位名叫杨玉华的志愿军女战俘突然冲出队列，快步来到一名美军战俘面前，抓住他的衣领，左右开弓，狠狠地打了他一记耳光，并义正辞严地说，如果再发生战争，我还要与你刀对刀枪对枪的干一场！
在这个和平的曙光已经降临世界的美好时刻发生这样一个小小插曲，实在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于是，一位主持战俘交换仪式的志愿军军官便走上前制止了女战俘的行为，并向那位挨了耳光的美国士兵作了道歉。
按照事前的商定，并依据战俘本人的意愿，这二万多名志愿军战俘中（包括六十四名女战俘）的一万四千七百零四名战俘，在战后将被送往台湾。
台湾问题，在当时历史条件下还不是一个十分敏感的话题。因为统治台湾的国民党政权，是在三年前被中共军队打得落花流水夹着尾巴逃往台湾的。
按照当时主流媒体的说法，此时此刻的台湾国民党政权，已经到了风雨飘摇、朝不保夕的地步，如果不是卷入朝鲜战争，那么“收复台湾”、“解放台湾”、“完成统一大业”，就是举手之劳了。
现在，既然朝鲜战争已经结束，那么，人民解放军拿下台湾、让宝岛回到祖国怀抱就只是个大概率的事了。所以对于一万四千余名志愿军战俘去向问题，基本上不算什么问题。
可是，就在战俘交换仪式结束不久、这一万余名志愿军战俘即将赴台之际，那位杨玉华女士却突然改变了主意，她告诉自己所在部队的首长∶我要回大陆，报效祖国！
面对此情此景，这位志愿军军官喜出望外，因为杨玉华不是一位普通的女战俘，而是在整个战争期间多次亲临战场、亲手抢救过多名伤病员、并因此荣立一等战功的女英雄。
作为战地英雄，她立志报效祖国，当然是天大的好事；于是这位志愿军军官在请示了上级之后，便答应了杨玉华的请求。
抱着崇高的爱国情怀，怀着报效祖国的宏图大志，杨玉华高高兴兴回到了大陆。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远离了战火纷飞的战场，她却在自己的故乡卷入了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政治运动！
置身于这样的“战场”，她惟一能做的事就是∶没完没了的认罪。其罪状名就是——做过美军的俘虏。
正是在这个罪名下，一份接一份的检讨书，一场接一场的批斗会，折磨得她精神接近崩溃！而且她的不幸遭遇，还株连到父母姐妹，甚至已过婚育年龄的她，连找对象的权利也被某些当权者剥夺。
更残忍是，文革开始后，孤身一人的她，竟被公安机关以“叛国投敌”的罪名关进大牢。直到数十年后的一九七九年九月，她才获得了人身自由，昔日强加她头上的种种“莫须有”罪名才得以洗刷。
然而此时此刻的她，已是两鬓如霜、满脸皱纹、病魔缠身的老者了。历经了战火洗礼的一代巾帼英雄，居然在无尽地孤独寂寞中怀着天大的冤屈、带着一身的伤痕走完了人生之路。
她是在虚幻的“阶级斗争”的烽火中、在别人蓄意制造的仇恨中告别这个世界的。
②
值得世人庆幸的是，杨玉华的那六十三名姐妹战友却走了一条洒满阳光的生命之路。
在朝鲜战争停战一年后的一九五四年八月，她们随那一万余名男战俘乘船来到台湾。踏进宝岛一个礼拜后，国民党第一夫人宋美龄女士亲切接见了她们。
这六十三名女战俘光彩照人、个个散发着青春气息，她们有的是能歌善舞的艺术天才，有的是懂得救死扶伤知识的医科人才，宋美龄便根据她们各人的特长、爱好以及今后的理想抱负和奋斗目标，安排她们去相关学校读书深造。
这期间的宋美龄，多次去这些学校看望这群特殊的学生，并反复叮嘱学校的老师，要多方关照这些远离故土女孩的生活和学习。
宋美龄的所作所为，曾受到一些国民党上层人物的非议，但她毕竟是第一夫人，非议并没有给这些特殊学生的读书学习带来不利，更没引起什么轩然大波。
短短四年后，昔日六十三名女战俘便成长为学有专长、在她们各自所在行业当中完全可以独当一面的专门人才。
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中国大陆，未能为一个杨玉华提供一点容身之地；而弹丸之地的台湾，却为六十三名女战俘提供了广阔的用武之地；与此同时，早已长大成人的她们，也在宋美龄的关照和呵护下，在台湾的土地上成家立业，结婚生子了。
岁月，如流水般逝去，转眼间半个多世纪过去了。今天，昔日六十三名女战俘有的已离开了人世，健在者也到了垂暮之年，但她们在台湾土地上留下的足迹，她们为台湾经济文化发展所付出的汗水，却永远写入了史册。
更值得一提的是，这六十三名女战俘的儿女们，几乎个个成为社会栋梁之材。有不少人成为名播世界的政治家、科学家、艺术家和企业家。
这一事实，是二十世纪华人世界产生的伟大奇迹，而这奇迹得以产生的最大推手，不能不归功于宋美龄女士！
③
提起宋美龄，有句题外话不能不在此一说。
出身于基督教世家的宋美龄，青少年时代就在美国接受了良好的教育，自一九二七年与身为北伐军总司令的蒋介石结婚后，便随夫投身于平息国家统一的北伐战争。
一九三六年西安事变发生后，她身临虎穴，与事变的发动者张学良、杨虎城直接谈判，在中共及斯大林的斡旋下成功营救出夫君蒋介石，并促成了国共第二次合作及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形成。
抗战全面爆发后，宋美龄放下国民政府第一夫人的身段，拖着带病之身，多次亲临战火纷飞的抗日战场，慰问、看望浴血奋战的国军将士；宋美龄的义举，极大鼓舞了国军士气，为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创造了条件。
一九四二年，当抗日战争进入最艰难的阶段时，宋美龄以外交家的身份亲临美国国会发表演讲，用熟练的英语向美国政府和人民表达了中华儿女与法西斯血战到底的决心和勇气。
宋美龄的演讲，震动了美国朝野，促使美国政府放弃了对德、日、意法西斯的绥靖政策，为中国人民反法西斯战争提供了无私的援助，曾在中国抗战史上写下辉煌一页的美国飞虎队，就是在宋美龄的奔走下组建起来的。
被后世称之为半场世界大战的朝鲜战争，宋美龄虽然置身度外，但她战后却为来自中国大陆的那六十三名女战俘所奉献了爱心。
一生身体并不强壮、而且在中年时还患过癌症的宋美龄女士，之所以能在生命历程上横跨三个世纪、并且是无病而终、享年106高龄，这与她对世界的大爱是绝对不可分割的！
历史表明，人为的斗争哲学和狭隘的仇恨意识，给社会带来了无穷的灾难。而超越党派利益、超越阶级观念的人间大爱，可以创造历史，改变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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