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麦：寒露，秋日里一场美的邂逅
寒露：秋日里，一场美的邂逅
黑麦｜文
这半个多月，我时刻把美装在心里。
隔着栅栏，看到红色的山楂、红色的金银忍冬，都要驻足好久。它们的色彩太迷人了。一阵风吹来，白蜡树的叶子缓缓飘落。有的金黄，剔透得没有一丝杂质；有的半绿半黄，仿佛古代仕女的头饰；还有的杂色斑驳，另有一番风味。我蹲下来，拾起不同的叶片，想摆出一件渐变色艺术品，就在将完成的刹那，风从臂弯溜过来，呼一下把叶子吹乱了队形。
秋天简直是色彩的王国，尤其自寒露始，昼夜温差急剧拉大，各种色彩变戏法一样争露头角。但它们不拥挤，不叽叽喳喳，而是和谐地组成一幅幅美的图案。
路过一处朴雅的庭院餐厅，大门口有一棵柿树、一棵枣树，还有一方石台，凹陷下去的盆里盛有水葫芦。水面上落满一颗颗红枣，如玛瑙一般，而天光云影徘徊其中。不由得不感叹：美。
深秋的柿树叶最是好看，仿佛一个顽童打翻了颜料罐，红绿灰褐混在一起，而红又有赭赤丹朱，绿又有苍碧墨青......餐厅门口服务员诧异的眼神，让我想起梭罗《瓦尔登湖》中的句子，我没有花一分一厘钱，却带走了最珍贵的礼物——美。
还有做完活动时的喜悦。
回来路上，一直听梁文道先生讲希梅内斯的《小毛驴与我》，这个忧郁的西班牙诗人仿佛就在我们身边，他也同样在赞颂这北方的秋天呵。阳光化作无数颗小星星，在涟漪荡漾的湖面跳跃，在叶片翻飞的枝头跳跃，汽车驶过时，她们像不死的小精灵，仍在欢快地跳跃。
美，是我一直想做的活动主题。
做这个主题，受到了浙江自然博物院的启发。美，竟然被当作一个独立的单元，用两层展馆专门介绍，引领观众走进美的世界。一进展厅，先是一个星空影院，人们或坐或躺，随着巨幅的影像画面，进入宇宙之美。大河波涛，沙漠驼铃，浩瀚星空......一连看了两遍，内心受到很大的震撼。
展厅中，通过多种方式呈现文学、电影、舞蹈和音乐中的自然，又将美分为色彩之美、线条之美、对称之美、螺旋之美、纹理之美等等予以展出。在那些平时不会留意的果实、种子、叶片、贝壳和羽毛中，原来竟藏着这么多造物主的秘密。自然物本身很美，人们凭借聪明才智将其做成艺术品，也很美。
设计活动时，我借鉴这种美的分类法，做了九宫格，准备带孩子们开启一场寻美之旅。但孩子们很快发现，“老师，流动之美难道要把水装进收集袋吗？”“老师，声音之美怎么收集呀？”“老师，旋律之美是什么呢？”
其实，在带领着寻找美的过程中，我也讲不清楚。或者说，讲出来的语言很苍白。
是啊，什么是美？能说得清楚吗？有人认为“羊大”为美，有人认为美是由先民的头饰演化而来，即便如此，这也都是对美的研究而成为一门专门学科：美学。那么美呢？“对一切不可说之物保持沉默。”或许，维特根斯坦的这句名言用在美上最合适不过了。
美同样不可说。我曾认为，对东方之美了解得最为透彻的是川端康成，美在他那里，是寂静，是悲哀，与消逝最为靠近。秋天不也是如此么，黄金般灿烂，转眼就万物凋零，进入寒冬了。然而，一位朋友补充了我的看法，美，与善也最为靠近。不需要说什么，而一切尽在其中。
明白了美与美学的区分，明白了美的不可言说性，我重新设计课程，做了一份体验表，以亲子为单位去寻找。这样，不用解说，只是体验。有自己独处的空间，而不被打扰。最后，每个孩子分享自己的“体验”就好。
当看到孩子们收集袋中满满的自然物，听着孩子们喜悦的分享，我知道，这次课成功了。活动结束合影时，我问道，开心吗？
孩子们众口同声地大声说：“开心。”
与做自然教育的朋友交流时，他给我很多启发。
自然教育，不要总想着去教育孩子，而是更多地和家长交流。家长也应该更多地参与到活动中来。亲子关系不再是教育与被教育，而是相互平等，各自独立，都在大自然的课堂中，向大自然学习，一起探索，一起体验和分享各种乐趣。
在这个最基本的层面上，自然教育和学科补习班区分开来。尽管一开始家长们还不太习惯，可一旦参与其中，有的爸爸比孩子还要开心：“儿子，你看我捡到什么了！”说着，他踏到高处，举起手臂，将手中的臭椿种子丢出去，看着它打着旋儿缓缓落下......儿子发出一阵欢呼。
我喜欢那句箴言，只有参与其中的，你才会真正收获。因此，教师、家长和学生都应该摒弃那种单向灌输的教学方法，教师要学会让渡课堂权利，家长要充分信任孩子，学生不要偷懒和被动，几方都要参与到课堂中来，彼此合作，使一堂课像活水那样流动起来。至少对于自然教育来说，我向往这样的课堂。
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绝不是当今人们用来自谦的话语，在孔夫子那里，在教育行为中，都应当是最符合实际也最理想的教育发生方式。
在寒露节气的课堂中，热身游戏、寻美之旅、手工书签制作，家长们都参与进来。看到他们的热情，仿佛回到孩童时代的纯真，都让我找到了信心。
这次活动共做了五场，直到最后两场，我才体会到顺畅和成功的喜悦。一次次的思考和探索，并且能够把博物馆中“美”的展览落实到现实中的寻美之旅，在方寸之间发现自然严谨的秩序或令人惊叹的美感，都足以令人开心。
我还有一种期待：每位父母都有潜质成为很好的自然教育老师；我们的自然课堂可以延伸到日常生活中。当你带着孩子去郊野公园或爬山时，你们可以将自然课堂上的游戏、方法、知识、技巧加以运用，在认识和体验自然的同时，认识和丰富我们自己。
寒露之后，秋色一点点深了。火炬树、槭树、黄栌、白蜡、榆树、杜梨、山桃、悬铃木等，都开始“美的蜕变”，每每看到她们色彩斑斓的叶子，我都会想：更多的美来了，我们的课堂走在了时间的前面。
从没有一次活动，像这次让我心生感激：天空，大地，树木，秋日，参与活动的孩子和家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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