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内外】迷雾重重，默克尔接班人难以登上总理大位
袁杰 博士
德国华商报专栏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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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KK 能否提前接默克尔的班?
被德国媒体称为AKK的基民盟主席安妮格雷特·克兰普-卡伦鲍尔（Annegret Kramp-Karrenbauer）是德国总理安格拉·默克尔(Angela Merkel)的“女王储”。但从目前来看，克兰普-卡伦鲍尔的接班之路荆棘众生、崎岖不平。大联合政府内社民党不少要员已公开喊话，一旦默克尔任期结束前交班，自己不会在联邦议会中选举克兰普-卡伦鲍尔担任联邦总理， 而是要求重新举行大选。而默克尔本人在交班问题上则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
基民盟主席安妮格雷特·克兰普-卡伦鲍尔(Annegret Kramp-Karrenbauer)和德国总理默克尔
AKK的算计
在默克尔2018年3月开始其第四个任期时，基民盟内不少人持有这样的观点，即默克尔必须在2021年联邦议会选举前让位，这样就会大大增加她接班人的获胜机率。
自去年12月8日汉堡会议以来，克兰普-卡伦鲍尔接替默克尔担任基民盟主席已经超过100天了。作为默克尔“女王储”的克兰普-卡伦鲍尔同样不愿等到默克尔这届总理任期结束时才接班。据媒体报道，克兰普-卡伦鲍尔自己希望有一至两年的联邦政府执政经验，然后以联邦总理的身份投入选战。这位基民盟主席认为，这样一方面可以发挥在位优势；另一方面，民众也可以对自己有一个熟悉过程，这样，不至于会因担任联邦总理已逾13年的默克尔的退位而让人有天塌下来的感觉。
而联盟党内默克尔的批评者在这个问题上则有些按捺不住了。这些人现在公开要求默克尔提前让位。按照党内保守组织价值观联盟(Werteunion)的意愿，默克尔应该在短时间内交班。该联盟主席亚历山大·米奇(Alexander Mitsch) 在《帕绍新报》上点名要求默克尔很快让位给克兰普-卡伦鲍尔。“对于联盟党来讲，最好的做法就是默克尔女士将其职位有序并尽可能快地移交给克兰普-卡伦鲍尔。”米奇还向媒体表示，对于基民盟来讲，党主席由默克尔更换成克兰普-卡伦鲍尔，做得非常好。这位价值观联盟主席并声称，克兰普-卡伦鲍尔现正在非常有谋略、且目标明确地在移民和经济政策方面进行必要的转向。他强调，对总理职位进行有序和及时的调整，除了可以直接实施这种政策转向外，主要还可让弗里德里希·默尔茨(Friedrich Merz)进入内阁，而价值观联盟则把默尔茨视为面向未来政策的重要担保人。
当然, 克兰普-卡伦鲍尔本人也在为接班作积极准备。她曾担任过萨尔州州长，因而拥有联邦州层面上的执政经验。但尚缺乏联盟层面上的从政经历。而缺少国际事务方面的经验更成了这位基民盟主席的短板。拙文《后北约时代的欧洲》已提到克兰普-卡伦鲍尔现正全力以赴弥补这一短板。今年1 - 2月份，她已先后参加了1月下旬在瑞士达沃斯举行的世界经济论坛年会以及2月中旬的慕尼黑安全会议,旨在尽快积累国际事务和国际安全方面的经验。
3月5日，法国总统埃马努埃尔·马克龙(Emmanuel Macron)在欧盟所有成员国的重要报刊上发表了一篇客座评论，要求对欧盟进行根本性改革。这次，联邦总理安格拉 ·默克尔没有作复，而基民盟主席克兰普-卡伦鲍尔则非常快地在德国《星期日世界报》上撰文提出了自己对欧洲的设想。克兰普-卡伦鲍尔拒绝了马克龙有关在整个欧洲引入最低工资以及在官方订单和招标时优先照顾欧洲企业的建议。
此外，设立欧元区共同预算一直是法国总统马克龙特别钟爱的项目。但克兰普-卡伦鲍尔在文章中根本没有提及此事。而这位基民盟主席自己却提出了诸如废除在斯特拉斯堡所设立的欧洲议会第二会址的建议。克兰普-卡伦鲍尔甚至要求让欧盟在联合国安理会拥有一个共同常任理事国席位。她并提出为共同的研究、发展和技术设立欧盟投资预算等设想。
但大联合政府内的社民党则对克兰普-卡伦鲍尔的上述构想深感失望。社民党籍的外交部长海科·马斯(Heiko Maas)就告诫道，德国不应“出于胆怯而关上自已巨大的机遇之窗”。马斯并指出，联盟党和社民党签署的《组阁协议》就载有欧洲最低工资。社民党人仍坚持这一点。这位德国外长并称赞马克龙对欧洲应该具有怎样面貌的辩论进行了“非常有价值的推动”。
自民党议会党团副主席亚历山大·格拉夫·拉姆斯托夫(Alexander Graf Lambsdorff)则声称，基民盟主席克兰普-卡伦鲍尔对欧洲的设想是“一个由早已被人知晓的基民盟观点、含糊的预告、早已决定的项目以及甚至是对巴黎和布鲁塞尔的不必要挑衅所组成的乏味大杂烩”。
欧盟委员会第一副主席弗兰斯·蒂默曼斯(Frans Timmermans)也表态说: “我不理解为何基民盟主席对欧盟内每个成员国都有责任引入最低工资这一点持反对意见。”
从现在来看，在法国总统马克龙这次发出对欧盟进行根本性改革的呼吁后，理应由德国总理默克尔作出答复。而现今基民盟主席克兰普-卡伦鲍尔颇为自信地作了答复复，为此甚至招致执政伙伴社民党的抨击。显而易见，克兰普-卡伦鲍尔的见解并非是联邦政府的共识。此间就有媒体认为，这件事给国际社会留下不佳的印象。
此外，对于德法关系最近有两件事颇为引人注目，并表明两国关系还有波折。其一，法国总统马克龙原定出席今年的慕尼黑安全会议， 并与默克尔一起在巴伐利亚州首府展示法德双驾马车的团结。但在开会前夕，马克龙突然取消了这一与会计划。其二，法国改变了自己对“北溪- 2号”天然气管道项目的态度。长期以来，巴黎一直以沉默的态度对德国扩大从俄罗斯进口天然气的立场表示支持。但不久前，法国公开站到了怀疑派一边，告诫德国不要在能源方面过多依赖于莫斯科。正是在这种大背景下，人们不禁要质疑克兰普-卡伦鲍尔对马克龙呼吁所做的上述表态是否明智。
从现在来看，克兰普-卡伦鲍尔在国际事务方面，特别是在处置对德国和欧盟至关紧要的德法关系时，显然没有打响第一炮。在这方面，克兰普-卡伦鲍尔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社民党的策略
大联合政府内社民党深知克兰普-卡伦鲍尔提前接默克尔班会使她在下届选战中获益，因而许多社民党人决定在这个问题上采取不合作态度。这些人已排除了在默克尔提前交班时与联盟党议员一起选举克兰普-卡伦鲍尔为新总理的可能性。
社民党议会党团内保守派系“泽海姆团体”（Seeheimer Kreis）领导人约翰斯·卡尔斯(Johannes Kahrs) 就表示:“一旦默克尔女士试图把其总理职位让给克兰普-卡伦鲍尔的话，那么立即就会举行新的大选。”
北威州社民党主席塞巴斯蒂安·哈尔特曼(Sebastian Hartmann)则声称:“我们与作为联邦总理的默克尔女士签署了《组阁协议》。”“我们关注着自己，并肯定不会做任何事来平息基民盟的领导层危机。我们根本不会帮助该党进行任何更新。在这方面，我们作为社民党必须保持镇定。”
社民党青年团主席克文•库纳特(Kevin Kühnert) 则声称:“一旦默克尔退位，则在一定程度上就相当于通知撤销本届政府的基本运行条件。我们肯定不会参与这种权力让渡。”
在加入这届默氏政府时， 社民党曾疑虑重重。因而，它要求在该届政府任期过半时进行审查。但现在社民党人却希望默克尔留任，成了后者坚定的支持者。
这是因为社民党人把基民盟主席克兰普-卡伦鲍尔视为下届选战中的主要对手，因而无论如何要阻止她提前接默克尔的班，这样，这位基民盟主席就不能以总理身份的任职优势投入选战。
而近期来克兰普-卡伦鲍尔则在凸现自己的保守倾向。在基民盟就移民问题举行研讨会后，她就把关闭边境称作是“最后手段”。这位基民盟主席还对德国环境援助机构进行了攻击。更有甚者，在今年的一次狂欢节活动中, 克兰普-卡伦鲍尔竟然对为变性人设置的厕所进行了讥讽。为此，执政伙伴社民党甚至声称:“现今在基民盟内又刮起了极端保守风。”
克兰普-卡伦鲍尔在今年狂欢节搞笑演讲中，拿柏林为变性人开设的厕所开玩笑说：进入这种第三性厕所的男人，不知是应该站着还是坐着撒尿
当然，对于克兰普-卡伦鲍尔在狂欢节上拿变性人厕所说笑一事社民党人看法也不尽一致。社民党前主席、前外交部长西格玛·加布里尔(Sigmar Gabriel)就为克兰普-卡伦鲍尔进行了辩护。他表示:“我要问自己，我们是否忘记了狂欢者行为自由这一概念。”加布里尔并声称:“如果我们现在开始对狂欢节中所用的每一个词都进行推敲的话，那么在10年、20年前，一半的政治家都该被拘捕了。”
但社民党副主席、莱法州州长玛露·德莱尔(Malu Dreyer) 则持不同的看法。她向媒体表示:“处于负责地位的政治家应该始终意识到自己的职位。”“我觉得基民盟主席的玩笑并不滑稽，而是有失身份。”在联系到政治正确性时，玛露·德莱尔并进一步指出:“政治正确性是民主政体的一个成就，因为它使得我们恭敬地说话和处事。而这一条在涉及少数群体时则特别适用。”
由此可见, 社民党现已积极行动起来。该党人士正密切关注着克兰普-卡伦鲍尔的言行, 并且不会放过任何有争议之事, 其目的是要阻止这位基民盟主席提前接任总理职位。因为这毕竟牵涉到社民党在下一届大选中的胜选机遇。
默克尔的态度
默克尔本人在交班问题上则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首先她必须设法使自己与基民盟主席克兰普-卡伦鲍尔保持一致。这次克兰普-卡伦鲍尔在报上发文回复马克龙后， 默克尔随即就坚定地对这位基民盟主席的提议表示了支持。德国政府发言人斯特芬·塞贝特(Steffen Seibert)并强调，这些建议“是与联邦女总理的想法一致的”。 特别引人注目的是，克兰普-卡伦鲍尔在文章中还提到了共同建造一艘欧洲航空母舰这一项目。默克尔翌日就对这一设想表示了全力支持。基民盟总书记保罗·齐米阿克(Paul Ziemiak)此前并指出，在默克尔和克兰普-卡伦鲍尔之间没有不同的意见。“因而，埃马纽埃尔·马克龙可以相信，德国最终一直是用一种声音表态的。”
当然，默克尔的处境则不同。她并不需要像克兰普-卡伦鲍尔等人那样要为下一届大选布局。这位联邦女总理更在意能体面并有尊严地为自己的执政岁月划上句号。而一旦提前交班，并最终导致大联合政府破产，这种结局实在不符合她的心愿。
据此间媒体报道，在最近一次联合执政委员会会议上，据与会者透露，默克尔微笑地援引了一条醒目标题，该标题称默克尔已失去了对大联合政府的主导权。随即这位女总理主持了这一轮会议，从而充分表明至今说了算的还是她，而不是克兰普-卡伦鲍尔。这是默克尔给一些与会者留下的印象。
此外，即使默克尔愿意提前把总理职位让给克兰普-卡伦鲍尔，她也不能毫无顾忌地这么做。这是因为女总理退位必须充分说明理由。而如果仅仅是为了要让接班人在下届选战中拥有一个良好的起始位置，这种理由是摆不到桌面上来的。
当然，如果默克尔执意要提前让位的话，她也可以通过其他途径来达到这一目的。这是因为虽然联邦议会不能自行解散，但宪法明确规定可以通过对信任案进行表决的途径来举行重新大选。《基本法》第68条规定:“一旦联邦总理要求对其表示信任的提案得不到联邦议会多数票的通过，则联邦总统可以根据联邦总理的建议在21日内解散联邦议会。”
此前,社民党籍的德国前总理格哈德·施罗德(Gerhard Schröder)就是选择这种途径提前举行大选的。2005年7月1日，施罗德按计划通过对其个人的不信任议案，进而根据宪法提请联邦总统解散议会，提前举行联邦大选，并获准通过。在接下来举行的大选中，联盟党以35.2%的得票率险胜获得34.2%投票的社民党。默克尔随即接替施罗德担任了联邦总理。
但现今，从民调数据来看，民众并不赞成默克尔未到任期就离职， 而是希望她任职至2021年秋本届立法期结束。RTL/n-tv 电视台“趋势晴雨表”近期民调数据显示，三分之二有选举权的人(67%)持这一态度。只有29%的受访者要求默克尔提前交班。而德国电视二台3月15日“政治晴雨表”调查结果显示，竟有51%的德国人认为克兰普-卡伦鲍尔不适合担任联邦总理，只有34%的人相信她能成为默克尔的接班人。因而，从目前来看，克兰普-卡伦鲍尔要提前接班并不符合民意，因而尚有相当难度。
而按照《明镜》周刊近期社评的解读，马克龙这次在文章中所提出的不要“在一个衰退中的欧洲”“成为梦游者”，首先是针对德国人发出的告诫。为此，社评向德国呼吁道:“现在必须与马克龙的法国一起推进‘欧洲的’一体化，而这可以从外交和防卫政策开始做起。”看来德国现今一再纠缠于默克尔何时交班、大联合政府能否持续下去这类争论确非明智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