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内外】中毒事件重创德俄关系，“北溪-2”功亏一篑？

袁杰 博士

德国华商报专栏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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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溪-2”项目会否功亏一篑 ？

在颇具争议的“北溪-2”项目接近尾声之际，美国对该项目的制裁威胁日益加剧，而此时又发生了俄罗斯反对派人士阿列克谢·纳瓦尔尼(Алексей  Навальный )中毒事件。德国国内要求终止“北溪-2”项目的呼声逐渐高涨，联邦政府对俄态度渐趋强硬。但德国总理安格拉·默克尔(Angela Merkel)不会让该项目夭折，这是因为她不愿让德国以及欧盟同多极世界中一极俄罗斯的关系彻底破裂。相关报道相关报道相关报道

俄罗斯反对派领袖和普京最头号的批评者纳瓦尔尼

一项目的由来北溪线是一条把俄罗斯天然气通过波罗的海输送到德国的水下管道。“北溪-1”线已于2011年11月8日正式投入使用。该天然气管道的所有者和经营者是俄罗斯天然气公司(Газпром)(51%)、德国温特沙尔公司(Wintershall)、意昂集团(E.ON)、荷兰天然气联合公司(Gasunie)和法国能源巨头Engie公司。       
现正在建造的是“北溪-2”线。它是由两条长达1230公里的天然气管道组成的。据称，完工后，这将是目前世界上最长的海底管道。通过“北溪-2”线，天然气将从濒临芬兰湾的俄罗斯乌斯特-鲁戈港(Ust-Luga)被送到德国梅前州的卢布明(Lubmin)，年输气量可达550亿立方米。

北溪2号天然气项目

“北溪-2”线是对2011年投入使用的“北溪-1“线的补充，原计划2019年底可完工。但漫长的批准程序影响了 “北溪-2” 项目的施工进度。而目前该项目则因美国的制裁威胁处于停工状态。据告，现加起来只剩下约150公里管道尚未铺设。因而，该项目实际上已接近尾声。

俄罗斯天然气公司持有“北溪-2”线所有者“北溪-2”线股份公司100%的股份， 并承担实施这一耗资95亿欧元项目的一半费用，其他一半则由德国尤尼佩尔（Uniper）能源公司、德国温特沙尔公司、荷兰皇家壳牌公司(Royal Dutch Shell) 、奥地利石油天然气集团(OMV)和法国Engie公司出资。       
数年来围绕这一项目的争论始终没有停息。由于俄罗斯和德国是这个项目的主要相关方，因而两国也承受着来自各方面的巨大压力。特别是从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上台以来，该项目更成了德美两国之间一个主要的争执焦点。        
而德国迄今为止之所以不顾美国制裁威胁继续推进“北溪-2”项目，是因为该项目在政治上和经济上都对德国具有重大意义。      
德国社民党议会党团副主席、欧洲社会党总书记阿希姆·波斯特(Achim Post)曾撰文论述了实施“北溪-2”项目的下列三个理由:      

阿希姆·波斯特(Achim Post)

01其一，确保安全供气。目前，德国天然气供应主要有三根支柱: 俄罗斯、挪威和荷兰。但荷兰已经声明，从2030年起将停止开采天然气。挪威的开采量也将会下降。而来自美国的液化天然气则由于价格昂贵因而还难以成为一种可持续且具竞争力的替代品。而另一方面，研究报告声称，在未来的岁月中，欧洲天然气的消耗量还将会持续上升。正是在这个大背景下，“北溪-2”线可以为德国和欧洲确保足够和可靠的能源供应。
       

02

其二，增强竞争力。通过“北溪-2”线将会有更多的天然气输送到欧洲，这样，欧洲天然气市场的流动性将会得到提高。市场流动性越大，竞争就越激烈，从而将会导致价格下降。对于一些经济行业，比如德国化工行业，廉价天然气将是提高其国际竞争力的决定性因素。届时，不仅德国，而且包括中东欧在内的其他国家的企业和消费者都是受益者。最终，在欧洲天然气市场上，天然气将被自由买卖，价格并可朝各个方向移动。      03其三，通过对话找到解决方案。在实施“北溪-2”项目时，德国必须顾及欧洲伙伴的担忧。因而，德国经济部长彼得·阿尔特迈尔(Peter Altmaier)曾发起俄罗斯、乌克兰和欧盟委员会之间的对话。从一开始德国政府就已清楚表明，必须保证在2019年之后仍有天然气过境乌克兰。这在政治上是明智的。而且，鉴于欧洲天然气需求量预计还将继续上升，因而在经济上也是有意义的。
       

彼得·阿尔特迈尔(Peter Altmaier)

总之，按照波斯特的观点，在就“北溪-2”项目展开辩论时，有关各方不应互相攻讦，而应摆事实讲道理。他并认为，当务之急则是要顺利完成该项目。这位欧洲社会党总书记还强调，德国和欧洲在此期间决计不能被美国的制裁威胁吓破胆。“德国和欧洲的能源政策不是在华盛顿，而是在柏林和布鲁塞尔敲定的。”
 
二美国的威胁早在2018年7月，美国总统特朗普就在北约峰会上抨击过“北溪-2”项目。美国国务院发言人当时就声称，与俄罗斯天然气出口商有业务往来的企业将面临美国制裁。   
去年12月20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又签署了《2020年国防授权法案》，其中就包括对俄罗斯和德国之间的“北溪−2”项目进行制裁的法案。德国政府随即谴责了这项制裁令，并敦促美国不要干预欧洲的能源政策。   
2020年7月下旬,美国国会众、参两院又先后通过《2021财年国防授权法案》。根据该法案，“北溪-2”项目将被制裁。    
8月5日, 三名共和党参议员泰德·克鲁兹（Ted Cruz）、汤姆·科顿(Tom Cotton)和罗恩·约翰逊（Ron Johnson）又给参与“北溪-2”项目的德国穆克兰港口的运营商 — 萨斯尼茨轮渡港务有限公司(Fährhafen Sassnitz GmbH)管理层写了一封信，威胁要对该公司进行制裁。        
据报道，美国国务卿迈克·蓬佩奥(Mike Pompeo)不久前又宣布，“北溪-2”项目属于2017年通过的《美国敌对国家制裁法案》的制裁对象。该法案把俄罗斯和伊朗、朝鲜一道列为美国的“敌对国家”。而《明镜》周刊不久前则撰文称:“所谓的域外制裁现在还瞄准了德国。”言下颇有不平之意。

迈克·蓬佩奥(Mike Pompeo)

虽则不少欧盟成员国对“北溪-2”项目迄今为止持批评态度，但在美国威胁要对该项目进行制裁后，8月中旬，27个成员国中还是有24个国家的代表通过视屏会议向美国国务院发出照会，强烈抗议美国的做法。但匈牙利、立陶宛和罗马尼亚三国没有参与这项行动。

据称，一旦该项目夭折，其他一些成员国也不会对此感到惋惜。爱沙尼亚国防部长尤里·卢伊克（Jüri Luik）就声称:“爱沙尼亚一直对‘北溪-2’项目持批评态度。”“一旦它失败， 我也不会感到失望。”

当然，欧盟总部对此则有不同看法。相关人士认为，一旦美国这次策略取得成效，则每个成员国都必须估计到今后任何时候自己也会受到美国的制裁威胁。欧洲议会基民盟/基社盟议会党团小组负责人丹尼尔·卡斯巴里(Daniel Caspary)就表示，今天是“北溪-2”项目，“明天就可以是计算机、船舶、汽车或其他东西”。“我们必须一开始就加以制止。”

在布鲁塞尔, 人们还相信， 美国绝对不是为了保护欧洲人不受俄罗斯的势力影响，而仅仅是为了向欧盟推销自己的液态气体而要制裁“北溪-2”项目。为此，欧盟议会国际贸易委员会主席贝尔恩德·朗格(Bernd Lange)就表示:“一旦美国制裁来临，欧盟应该采取反制措施。”       

贝尔恩德·朗格(Bernd Lange)

尽管如此，美国总统特朗普还在设法在“北溪-2”天然气管道项目的最后阶段使其夭折。他所用的手段就是在全球范围内用制裁威胁所有参与管道建设的企业。出于对这种威胁的担忧，“北溪-2”项目现处于停滞状态。
 
三德国的态度早在2019年慕安会上，德国总理安格拉·默克尔就曾与美国副总统迈克·彭斯(Mike Pence)为“北溪-2”项目展开过唇枪舌战。在那次会上发表的演说中，这位德国女总理驳回了华盛顿对“北溪-2"项目的指责。

默克尔声称，德国将会比眼下更加依附于俄罗斯的责备是胡说八道。她指出，欧洲对俄罗斯天然气的依赖并非取决于是否建造这条管道。德国女总理表示:“俄罗斯天然气分子依然是俄罗斯天然气分子”，不管是通过乌克兰还是通过波罗的海而来都是如此。默克尔并声称，就地缘战略而言，欧洲不可能对切断所有与俄罗斯的关系感兴趣。       
而美国副总统彭斯则在演说中用最后通牒式的口气要求停建“北溪-2"项目。“如果我们的盟友依赖于东方的话，那么我们就不能对西方防卫作出保证。”这是一种威胁，实质上就是要求盟友在政治上追随美国。       
笔者在拙文《“后默克尔时代”的德国外交》中并提到，2020年1月11日, 默克尔在外长海科·马斯(Heiko Mass)的陪同下出访莫斯科，并与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Владимир Путин)举行了工作会晤。

据告，在那次会谈中，两位领导人还谈到了“北溪-2”项目。默克尔和普京都强调，尽管美国制裁，双方仍将坚持完成这一有争议的天然气管道项目。普京并确信，俄罗斯如同所宣布的那样自己能够完成铺设管道。他并希望该项目将在2020年底或2021年第一季度完工，并投入运行。默克尔也力挺该项目。她表示，德国政府认为“享有治外法权的制裁行动是不正确的”， 因而也将继续支持该项目。       
另据《时代》周报报道，德国副总理兼财长奥拉夫·朔尔茨(Olaf Scholz)8月初曾向美国财长史蒂芬·姆努欽(Steven Mnuchin)提出下列建议: 德国准备为建造两个专门用于从美国公司进口液态气体的港口提供资金。看来德国政府一直还在设法通过许诺进口液态气体来平息美国人的不满。        

史蒂芬·姆努欽(Steven Mnuchin)

但此后就发生了俄罗斯反对派人士纳瓦尔尼中毒事件。据称， 德国国内批评“北溪-2”项目的人士认为自己的立场得到了证实。为此，绿党双主席之一安娜莱娜·贝尔博克（Annalena Baerbock）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就要求立即停建“北溪2”项目，并称该项目“分裂了欧洲”。
        
自民党议会党团副主席亚历山大·格拉夫·拉姆斯托夫(Alexander Graf Lambsdorff)则要求延期清偿该项目的债务。他声称:“德国女总理从一开始就知道，‘北溪-2’是个地缘政治项目，而不是一个私人投资规划。”“在目前这种状况下，不能继续建设该项目。”       
即使在执政党内，基民盟党魁候选人、联邦议会外事委员会主席诺贝特•勒特根(Norbert Röttgen)和基社盟副主席、欧洲议会人民党议会党团主席曼弗雷德·韦贝尔(Manfred Weber)也都要求中止“北溪-2”项目。韦贝尔对德国媒体声称:“不再允许把停建‘北溪-2’项目排除在外了”。       

曼弗雷德·韦贝尔(Manfred Weber)

而基社盟主席、巴伐利亚州州长马库斯•索德尔(Markus Söder)在这个问题上则采取了较为谨慎的态度。他声称，基社盟支持默克尔的路线， 即欧洲对此要确定一个明确的共同立场。
       
然而，上面已提到，8月中旬就已有三个欧盟成员国没有参与这次向美国国务院发出抗议照会的外交行动。这次在纳瓦尔尼中毒事件发生之后，波兰总理马特乌什·莫拉维茨基(Mateusz Morawiecki)9月中旬又在《法兰克福总汇报》上撰文， 要求欧盟和德国停建“北溪-2”项目。而欧盟理事会在外交上是采用“一致通过”表决机制的。因而，欧洲在“北溪-2”项目上要对俄罗斯确定“一个明确的共同立场”确非易事。      
当然，德国外长马斯前不久针对“北溪-2”项目已向《星期日图片报》表示:“我不希望俄罗斯人迫使我们改变对‘北溪- 2’项目的态度。”据报载， 德国总理默克尔也同意马斯的这种看法。       
但慕尼黑安全会议主席沃尔夫冈·伊辛格（Wolfgang Ischinger）则强调了对俄关系的重要性，并告诫要提防断绝与俄罗斯的往来。伊辛格声称， “北溪-2”项目已接近尾声，中断该项目是个“非常复杂的问题”。他还表示，“如果我们不把该管道项目进行到底，自然也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沃尔夫冈·伊辛格（Wolfgang Ischinger）

一个重要原因是，一旦停建“北溪-2”项目，受损害的不仅有俄罗斯， 而且还有其他国家的参与者。如上所述，该项目95亿欧元施工费用中的一半是由5个西欧企业承担的，其中包括德国的温特沙尔公司和尤尼佩尔能源公司。因而，一旦停建，德国政府将面临巨额索赔要求。
        
此外，默克尔不久前刚刚再次拒绝中断“北溪-2”项目建设。此间有媒体称，在纳瓦尔尼中毒事件发生之后，如果德方此时在这个问题上突然来个180度大转弯， 则将是美国总统特朗普的一大胜利，这是因为数月以来美国一直在竭尽全力反对“北溪-2”项目。为此，社民党籍的梅前州女州长曼努埃拉·施韦西希（Manuela Schwesig）就警告道:“为了保障德国未来的能源供给, 我们需要这些管道。”

曼努埃拉·施韦西希（Manuela Schwesig）

因而，在“北溪-2”项目接近尾声的关键时刻，如何处理该项目已成了德国政府的一大难题。而该项目会否功亏一篑将取决于德国总理默克尔的决断。

但德国副总理兼财长朔尔茨和经济部长阿尔特迈尔已 先后于9月23日和24日向媒体声称，反对停建“北溪-2” 项目。
从目前来看，虽则还会有周折(比如，如果俄方这次就纳瓦尔尼中毒事件给不出一个令德方满意的答复，德方可能会让“北溪-2”项目目前所处的停工状态持续下去), 但默克尔决计不会让该项目夭折。这是因为她不愿让德国以及欧盟同俄罗斯的关系彻底破裂，毕竟俄罗斯是多极世界中的一极，欧盟与俄罗斯关系恶化只会两败俱伤。

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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