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内外】英国脱欧催生重大内忧：北爱尔兰脆弱和平恐难保

袁杰 博士

德国华商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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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脱欧”留隐患

北爱尔兰脆弱和平恐难保

英国脱离欧盟后，英属北爱尔兰与欧盟成员国爱尔兰共和国之间的边境必须保持现状，而英国本土运往北爱尔兰的货物却要经过海关检查。这是英国政府难以下咽的苦药。但这种安排也重新点燃了爱尔兰统一追求者的希望。苏格兰和北爱尔兰多数民众都不愿意离开欧盟，因而“脱欧”后的英国将不得安宁。

1.北爱尔兰的概况

北爱尔兰位于爱尔兰岛东北部，面积为1.41万平方公里，人口逾189万人(2019年)。首府是贝尔法斯特。

在历史上，北爱尔兰和爱尔兰曾经是一个统一的国家。从1542年至1800年，爱尔兰王国先后是英格兰王国和大不列颠王国的附庸国。1801年, 大不列颠王国与爱尔兰王国联合成了大不列颠和爱尔兰王国。1922年, 爱尔兰26个郡组成在英帝国内享有自治领域地位的爱尔兰自由国;  此前, 爱尔兰其余6个郡已成立北爱尔兰政府, 继续留在联合王国内。为此，该王国1927年重新命名为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王国。

1949年4月，爱尔兰宣布成立共和国，并退出了英联邦。1973年，爱尔兰加入欧盟前身欧共体，现在它是欧盟成员国。而北爱尔兰则仍是英国的组成部分。

在北爱尔兰地区，现有两大族群:一个是信奉新教的英格兰和苏格兰移民后裔，这些人被称为联合主义者或保皇派，这个族群愿意留在英国内；另一个是信奉天主教、被称为民族主义者的族群，这些人要求脱离英国，支持一个统一的爱尔兰。这两个族群的冲突由来已久，并贯穿于1969年至1998年的北爱尔兰政治进程之中。随着1998年《贝尔法斯特协议》的签署，北爱尔兰地区长达近30年的武装流血冲突才告结束。

值得一提的是，期间英国已于1973年1月加入欧盟的前身欧共体。在同年3月举行的公投中，北爱尔兰98.9%的投票者选择继续留在英国。这就清楚地表明，北爱尔兰当时不愿意离开英国。

为此，《贝尔法斯特协议》承认了下列两点:

其一，北爱尔兰大多数民众希望留在联合王国内；

其二，北爱尔兰大量民众以及爱尔兰岛上的大多数民众希望建立一个统一的爱尔兰。

据称，这两种观点均被认为是合法的。

然而时过境迁，在2016年6月23日举行的英国“脱欧”公投中，虽然英国“脱欧”阵营取得险胜，但在北爱尔兰却有55.78%的投票人支持留在欧盟内，只有44.22%的人赞同脱离欧盟。这说明北爱尔兰多数民众愿意留在欧盟内。

在这一表决结果公布后，时任爱尔兰总理的恩达·肯尼(Enda Kenny)曾要求就北爱尔兰与爱尔兰共和国重新统一举行公投。这位爱尔兰统一党党魁声称，一旦北爱尔兰民众表达了脱离英国和加入爱尔兰共和国的意愿，那就应该有权进行表决。这次“脱欧”公投可能标志着北爱尔兰与爱尔兰共和国关系未来走向的一个转折点。

恩达·肯尼(Enda Kenny)

在2017年3月举行的北爱尔兰议会选举中，北爱尔兰两大主要政党民主统一党和新芬党分别获得了28和27个议席，在选举产生的90名议员中，均未过半。

2020年1月，民主统一党和新芬党达成联合组阁协议，同意再次共同组建北爱尔兰地方自治政府。民主统一党主席阿琳·福斯特（Arlene Foster）出任北爱尔兰首席大臣，新芬党副主席米歇尔·奥尼尔（Michelle O’Neil）出任副首席大臣。

阿琳·福斯特（Arlene Foster）

随着英国“脱欧”，英属北爱尔兰的特殊地位也再次引起人们的关注。

2.英国首相的担忧

在英国与欧盟漫长的“脱欧”谈判中， 双方对下列一点一直是有共识的，那就是绝不能危及爱尔兰岛上由1998年《贝尔法斯特协议》带来的脆弱和平。为此，英国与欧盟2019年达成的《脱欧协议》专门附有《北爱尔兰议定书》。该《议定书》所涉及的是爱尔兰共和国和英国所属北爱尔兰之间的边界，并强调要防止出现“硬边界”。

   
2020年1月31日“脱欧”后，英国随即进入了从2020年2月1日至12月31日的所谓“脱欧“过渡期。期间，英国首相鲍里斯·约翰逊(Boris Johnson)曾不惜违约，推出过《内部市场法案》，旨在逼迫欧盟在自贸协定谈判中作出让步。而双方博弈的焦点正是北爱尔兰问题。

去年9月7日，约翰逊在英国议会下院发表的演说中曾大声叱责道，在英欧自贸协定谈判中，欧盟把“一把左轮手枪放到了桌子上”。这就“证明”，欧盟中一些人正策划在爱尔兰海中实行“封锁”，旨在切断北爱尔兰的食品供应链，从而“肢解”联合王国。这位英国首相对此并没有作进一步的解释。但他声称，为了阻止这种情况的发生，已推出一项新的《内部市场法案》，并表示这在一定程度上是正当自卫。

        
据告，这位英国首相要用这部《内部市场法案》来取代自己与欧盟达成的《脱欧协议》中有关脱欧后北爱尔兰的海关和贸易规定。而这一《脱欧协议》则是约翰逊亲自签署并经常被他自己所夸耀的。这位英国首相虽然承认这种做法违反国际法，但又称，为了使英国脱离欧盟，这是不可避免的。

       
此外，约翰逊这一举措还将使北爱尔兰脆弱的和平再生波折。然而，这位英国首相声称，如果到2020年10月中旬不能与欧盟达成自贸协议，那就不得不无协议“脱欧”了。

       
约翰逊所有在世前任都对他的这种做法表示厌恶，其中不仅有工党的托尼·布莱尔(Tony Blair)和戈登·布朗(Gordon Brown),而且还包括与约翰逊同属保守党的约翰·梅杰(John Major), 戴维·卡梅伦(David Cameron )和特雷莎·梅(Teresa May)。

       
美国民主党人当时也威胁道，一旦伦敦在北爱尔兰问题上继续玩火，将会在国会内抵制英国脱欧派急需的对美自贸协定。

 
与此同时，欧盟也不示弱。在英国议会下院9月29日表决通过了这部《内部市场法案》后，欧盟随即于10月初正式启动针对英国的违约司法程序。在一封致伦敦的信函中，欧委会正式指责英方违约。但另一方面欧盟则继续与英国进行谈判。

      
在欧盟“脱欧”谈判首席代表米歇尔·巴尼耶（Michel Barnier)与其英国同行戴维·弗罗斯特（David Frost）之间的谈判难以取得进展的情况下，英国首相约翰逊12月9日亲自出马， 前往布鲁塞尔会晤冯德莱恩，以求打破英“脱欧”谈判僵局。

米歇尔·巴尼耶（Michel Barnier)

此前一日，英国政府还向欧盟示好，撤销了《内部市场法案》中有违《脱欧协议》的若干条款，从而消除了双方在北爱尔兰问题上发生的争执。

       
在谈判的最后阶段，英欧双方都作出让步，并于2020年12月24日达成自贸协定。

3.英欧双方的协定

2020年12月30日, 英国国会下议院和上议院已先后表决通过英欧自贸协定, 并已获得女王伊丽莎白二世的批准，但欧洲议会迄今为止尚未批准该协定。因而，该协定现还只是临时生效。为了阻止在英国北爱尔兰和爱尔兰共和国之间设置检查商品的关税边界，伦敦和布鲁塞尔此前已一致同意，北爱尔兰至少在未来四年中将继续留在欧盟单一市场内。

 
但为了防止诸如廉价纺织品、对人体有害的肉类或转基因种子那样的商品从英国本土经由北爱尔兰转道进入欧盟单一市场， 就不得不在从大不列颠岛至北爱尔兰的途中进行货物、动物和海关检查。为此，人们已同意在拉恩和贝尔法斯特那样的北爱尔兰海港城市进行此类检查。

这样一来，爱尔兰海实际上就成了欧盟的外部边境。英国首相约翰逊在英欧谈判期间曾信誓旦旦地声称，“没有一个保守党政府”会同意在大不列颠岛和爱尔兰岛上省份之间设置关税边界的。但现在恰恰存在这样一条穿越爱尔兰海的边界。

      
爱尔兰智库欧洲与国际事务研究所(IIEA)物流和英“脱欧”专家汤姆·费里斯(Tom Ferris)曾指出：“[英欧]双方唯一能够达成的共识，且是直到2020年年底才达成的，就是在北爱尔兰港口要对从大不列颠岛运往北爱尔兰的货物进行检查。”因而，英欧双方尽管达成自贸协定，但实际上还是把必要的海关边界移到了爱尔兰海。这使得支持北爱尔兰留在英国内的联合主义者十分恼火。

       
虽然欧盟给了英国到今年3月底的“宽限时间”，眼下只进行最低限度的检查，但此后在爱尔兰海所进行的海关检查则要比现在严格得多。不容置疑的是，正是这条关税边界将会使北爱尔兰与欧盟成员国爱尔兰共和国更加紧密地结合在一起。

然而，正如贝尔法斯特女王大学政治社会学教授凯蒂·海沃德(Katy Hayward)所言，这种形势也触动了“联合主义者敏感的神经”。而海港城市拉恩正是支持北爱尔兰继续留在英国内的联合主义者的据点。对于联合主义者来讲，这条贯穿爱尔兰海的边界甚至会导致北爱尔兰与爱尔兰共和国重新统一起来。而这正是北爱尔兰民族主义者的梦想，却是联合主义者的噩梦。

拉恩市长彼得·约翰斯顿(Peter Johnston)为此担忧地表示：“我看到了事情会失控的风险。”确实如其所言，处理得不好，上世纪那样的流血冲突恐卷土重来。

约翰斯顿所在的北爱尔兰亲英政党民主统一党也因此在转向采取强硬路线。迄今为止，该党党魁、北爱尔兰首席大臣阿琳·福斯特一直是坚定的脱欧派，并始终捍卫约翰逊与欧盟达成的协议。但在民调中，该党已渐渐被选民所抛弃。为此，阿琳·福斯特现在转而要求停止爱尔兰海边境检查。不然的话，民主统一党将会在落实英国“脱欧”计划时，对所有与都柏林和布鲁塞尔的合作采取抵制态度。这将会是对北爱尔兰和平进程的毁灭性打击。

除此之外，民主统一党的议员们还在英国国会下议院发起了对英国首相约翰逊的攻击，指责他“背叛”。为此，约翰逊和英国内阁办公室大臣迈克尔·戈夫（Michael Gove） 也大大增加了他们对欧盟的压力。

迈克尔·戈夫（Michael Gove）

在一封致欧盟的信函中，戈夫前不久曾要求必须把对来往于北爱尔兰和英国其他地区货物进行检查的宽限时间延长到2023年。

而约翰逊则声称，人们必须做“一切必要的事情”，以确保在爱尔兰海上对英国货物不再存在障碍。据称，这几乎又是不加掩饰地威胁要违反国际协定。看来这位英国首相眼下束手无策，只得故技重施了。

2月中旬，欧盟代表团曾为此前往伦敦，与英国政府进行过谈判。但欧盟已有言在先，《北爱尔兰议定书》的条款仍然有效。主管此事的欧委会副主席马洛斯·塞夫科维奇(Maroš Šefčovič)甚至声称，该《议定书》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几乎没有人会相信，英国方面会让这场争吵发展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这是因为英欧双方都明白，取代爱尔兰海上的关税边界只能是恢复爱尔兰岛上北爱尔兰和爱尔兰共和国之间的“硬边界”。而这一举措将会带来令人不安的后果: 在上世纪近三十年的北爱尔兰冲突中，竟有3500多人丧生。人们不应该忘记这段历史!

在英国“脱欧”公投中,苏格兰和北爱尔兰多数投票者是反对英国“脱欧”的。但随着英国和欧盟正式“分手”，苏格兰和北爱尔兰也不得不脱离了欧盟。

新年伊始，苏格兰首席大臣、苏格兰民族党党魁妮古拉·斯特金(Nicola Sturgeon)已宣称，苏格兰要脱离联合王国，并继续成为欧盟的一部分。2月中旬，苏格兰地方政府还决定降下政府机构悬挂的英国国旗，但继续升起苏格兰旗和欧盟旗帜，彰显了“脱英入欧”的决心。

妮古拉·斯特金(Nicola Sturgeon)

而英国“脱欧”后，沿爱尔兰海设立海关边界则是英国政府难以下咽的苦药。因为按照《北爱尔兰议定书》，北爱尔兰与爱尔兰共和国之间的边境必须保持现状，不设“硬边界”，从而重新点燃了爱尔兰统一追求者的希望。

英国的全称是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英国现已正式“脱欧”，而苏格兰和北爱尔兰多数民众却想继续留在欧盟，因而这个联合王国从此不得安宁。

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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