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躁动1992:在春风沉醉的夜里

秀才读史论公道 2024年10月29日 07:00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宅总有理 Author 宅少



我要有能做我自己的自由,

和敢做我自己的胆量。

——作家·林语堂

「逝于1976年3月26日」

出自随笔:《我的愿望》


……


01.

 

1992年,37岁的北漂张国立拿到正式编制,成了铁路文工团的人。

 

那两年,老张为了生存,去过南极、当过导演,又拍MV,又演小品。至今还有一段名叫《夜市》的小品残片流传在网上。

 

小品出演年月具不可考。有网友给它打过标签,说是92年国庆晚会上演的。多半因为《夜市》讲的是那年的故事。小品里,老张扮演的老师到夜市摆摊卖衣服,很是羞涩,结果被开公司的学生撞破。


老张脸上的羞涩,顿时更鲜艳了。


「张国立小品《夜市》」

 

这很容易让人想起北京林业大学的崔万增。

 

1992年,高校鼓励教职工搞副业,老崔拉不下脸。直到校方组织旅游去北戴河,老崔交不出钱,才一咬牙跑去卖馅儿饼。因此得了个“馅饼教授”的称号。相比之下,同样混过高校的俞敏洪就从容多了。

 

1992年,他的培训班初具规模,竞争对手越来越多。俞跑去贴广告,不料电线杠子边上,早有人拿刀守候,一上来就给了他三刀。事后,老俞四处托关系,要请公安的人吃饭,愣是把自己喝进了医院。

 

如此生猛的桥段,不光发生在老俞一个人身上。1992年,还有很多人和他一样。

 

列车往南方开,春风又荡起来。

 

在这如梦似醉的时代的晚上…

 

02.


1992年夏,刘强东把500块钱缝在内裤里,揣着76个煮鸡蛋远赴人大。

 

他原本是想做父母官,造福百姓。但在历史转折中,东哥的内心逐渐动摇。而那摇晃的内心,就是当时很多想造福百姓的人的缩影。后来一个叫陈东升的人,给队伍里的佼佼者起了个统一名字:92派。

 

下海前,陈东升在《管理世界》做副总编。嗅到春风后,立马创办了中国首家拍卖公司,“嘉德”。更早前,在复旦任教3年的郭广昌,已经拿着3.8万成立了一家科技咨询公司。

 

同年,体制内的田源觉得办期货公司的时间到了。拿到上头批的钱,拉13个股东募了2000多万,成了中国期货业的先驱。有人问他,办了公司还要级别吗,田源说:“放心,离开这个门,我就永远不会再回来。”

 

这一年,全国15万本来打算造福百姓的人出门创业,怒奔商海。这些人既有商业认知,又有预判能力,更有寻常百姓打不通的门路。


深圳那篇带有“东风”二字的通讯文被各大媒体刊发后,他们当时就意识到空气要变。新时代的天不但是晴朗的天,竖起耳朵仔细听,天空中还会传来清脆的金铃声。

 

积累个人财富、成就一方霸业的风口来了,哥儿几个还不赶紧的?

 

放眼一看,所有风口中,最火的就是地产。

 

那年,北滘镇旗下一家公司打算开发碧江、三桂那片多达1300亩的土地,项目叫作“碧桂园”。由于销售不理想,股东退出,项目难产。一个叫杨国强的建筑承包商站出来,靠着4000套洋房进军地产。

 

同年,广州市沙河路,身居高位的李彬海,毅然丢下公职,开始打造属于他的保利集团。在海南,冯仑和潘石屹等人组成“万通六君子”先行一步。他们手持3万元,跟一家投资公司谈1800万的合作。说服对方后,贷了1300万,购入8栋别墅,赚了300万。


「海南淘金的冯仑、易小迪、王功权、潘石屹」

 

那一年,碧桂园、雅居乐、保利、绿地、宝能等企业登上历史舞台。潘石屹说,初到海南,还是黑蒙蒙一片,第二天岛上就涌进了15万人。只有许家印醒得晚,揣着一份30页的简历,在深圳跑了三个月还没找到工作。

 

后来朋友告诉他:“这里时间就是金钱,谁有空看你那么长的东西?

 

房产火热,很多人都跃跃欲试。王石把万科主业定在了地产;史玉柱决定建造巨人大厦,最初计划盖38层,在众人的怂恿下,最终决定盖70层;同样冲动的还有李书福,带着千万资产到海南,结果接了烂尾楼的盘。

 

沉得住气的人,只有一个任正非。

 

那一年,四通集团涉足房产,柳传志也忍不住在惠州投资。任正非却坚持要做“世界级的电信设备提供商”,花了老大力气,开发出能带500门用户的交换机。

 

年底,华为销售额突破1个亿。

 

有人一夜间就有了身家百万。从此,试图财务自由的人,都牢记了一条历史经验。借92年应求伯君之邀去金山的雷布斯的话说就是:

 

“找对了风口,猪都可以飞。


03.

1992年,不但商人,歌手也迎来了好日子。

 

这一年,中唱广州分公司成立内地首个企划部,陈小奇成为部门主任。内地打造明星的时代缓缓拉开大幕。

 

在南方歌舞厅驻唱的金嗓子们,再也不用看人脸色,下场给土大款敬酒了。

 

那年,陈明参加广东歌舞厅歌手大赛摘冠,随后和陈小奇签约。之前,《寂寞让我如此美丽》的创作人看她像个学生,不想让她唱。一看拿奖了,马上把演唱权送到她手里。歌曲一出,陈明迅速走红。

 

同年,为了争夺《蓝蓝的夜,蓝蓝的梦》的演唱权,毛宁与歌手张咪打了一架。结果舆论纷纷支持毛宁,令其收获意外名声。那之前,陈小奇看到古诗《枫桥夜泊》,随便写了首歌。香港歌手出专辑,送去人家没要,就先放下了。毛宁运气好啊,很快把这首《涛声依旧》唱上春晚,成了万千少女心目中的情人。

 

为了包装签约歌手,陈小奇费尽苦心。他把毛宁和专辑卖破百万的杨钰莹,绑成了“金童玉女”。觉得甘萍唱腔清纯,就给她发了首《大哥你好吗》。面对毫无名气的李春波,让发行部接了他写的《小芳》,并掷地有声地说:

 

“如果亏本,我们负责!”

 

随后,陈主任带着队伍北上运作,一路吆喝。

 

第二年,《小芳》就红遍大江南北。

 

广州军团的胜利,让无数人看到了机会。黄格选、林依轮、周冰倩纷纷开始“捞头”生涯。连在北京混的黄渤也犹豫要不要去广东看看。


「北上吆喝的广州军」

 

几家有名的唱片公司,也在1992年成立。

 

在央视,搞《正大综艺》的正大集团把写《月亮代表我的心》的孙仪请来助阵。两年后,在男友的推荐下,一个叫孙悦的姑娘把歌曲小样送到公司里,正大毫不犹豫地发行了那首《祝你平安》,从此改变她的命运。

 

孙仪还有首瞧不上的歌,叫做《同桌的你》。觉得歌词太俗,什么橡皮啊。把小样退了回去。那年考研失利的高晓松,已经靠卖广告成了京城阔少,心说退就退吧。没想到,歌被给崔健写《浪子归》的黄小茂看中了。

 

1992年,港台三杰来内地做厂牌发展。张培仁创办魔岩,陈健添创立红星社,刘卓辉搞了个大地唱片。黄小茂就在大地做总监。


这三家公司的诞生,都对内地音乐的商业发展造成了极深远的影响。

 

打响的第一炮,就是摇滚。

 

1992年,魔岩发行合辑《中国火》,由张楚的《姐姐》打头阵。那之前,张楚从西安来北京,不是在高校蹭饭,就是去卡拉ok打工,吃了上顿找下顿。无聊的时候,他就去中戏找一个叫张杨的人,唱歌给他听。


当时还有个叫何勇的,写了首《钟鼓楼》,张杨跑去给他拍了MV。


「中国第一张摇滚拼盘」

 

同年,《梦回唐朝》发售,冲上了官方的销量榜。在北京火车站前签售时,长队排起,一个叫陈羽凡的青年被高原的镜头抓进了胶片。由陈健添推出的《黑豹》从香港传入内地,搞得很多人还以为窦唯是港星。

 

在港台音乐人扩展商业版图的雄心下,好多吃不起饭的优秀摇滚乐手,终于不用为下顿饭发愁了。在西单打更赚钱的赵明义,跟着“黑豹”住进了五星级饭店,靠画风筝卖吉他的丁武,带“唐朝”在王府井搓起了大餐。

 

刘卓辉推出《校园民谣》,捧红了高晓松和老狼。高一拍大腿,撺掇宋柯成立麦田。朴树成了麦田洒下的最好的种子。陈健添经“黑豹”的四哥介绍,挖掘出了郑钧。许巍一看郑钧走红,抄起吉他带着《执着》就去京城。

 

1994年,广州军团、原创摇滚和校园民谣迎来了集体爆发,高晓松伙同那英、何勇在上海吃饭,宣布内地流行乐坛成立。

 

此去经年,在名利圈打滚的他们,有人膨胀了,有人抑郁了,有人吸毒了,有人佛系了。


后来的故事,就像村长说的那句——

 

“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重逢。


04.

1992年,港台风还在吹,《红日》非常红。

 

那年李克勤拍戏,几天都没休息,人家都下班了,他半夜三点还在写歌,顿时觉得“命运颠沛流离”,于是写了首《红日》,想给自己打打气。结果老谭下场后,他也没能坐头把交椅,被四个年轻人抢了风头。

 

香港发行量最大的《东方日报》引用佛教“四大天王”的说法为他们冠名,只是那时候,内地很多人无法理解这种存在。让大家共情的,是叶倩文那首《潇洒走一回》。

 

因“下海”背景,“我拿青春赌明天”一下子扣动了无数人的心扉,“何不潇洒走一回”变成了投身商海的最佳口号。想拿青春赌明天的人,都急着改变命运,哪有闲心关心“四大天王”,更别提什么“周星驰年”。

 

1992年,香港年度十五大卖座影片,星爷独占了七个,前五个都是他。他在《逃2》遇到了挚爱朱茵,在《家有喜事》里拿到了最高片酬,又靠《审死官》摘得亚太影展影帝,简直是金钱、美人、荣誉尽收。

 

同时期,给别人播盗版电影,也成了内地不少人钱捞一把快钱的选择。大小录像厅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第二年,VCD视盘机在内地诞生。此后,成千上万张盗版碟涌入内地。


短短几年,广东地区出现了大大小小的盗版碟集散地。1995年遭到打非后,又遁入香港,开拓了600多条生产线,继续捞钱。


在春风吹拂的夜里,无数年轻人见识了周星驰的喜剧天赋,一个个被逗得前仰后合、念念不忘。多年后,他们把这份感激兑换成:


“还你一张电影票。”


「1992年到北京游玩的周星驰」

 

不止星爷没想到,估计当年全国导演都没想到,短短24年后,内地会有那么大的电影消费能力,让《美人鱼》卖破33.9个亿。

 

毕竟1992年,内地电影还卖得像鬼一样。

 

1971年到1991年20年间,内地观影总人次下降了一半,从293亿跌落到144亿,放映场次下降了20%。1992年,观众总人次降至105亿,发行、放映收入分别减少了17.9%和15.7%。第二年,电影《重庆谈判》新闻发布会,全国各大发行公司和主要媒体悉数到场,大家互传消息:电影市场要改革了。

 

之后,各影厂作品不再由中影统销。制片归电影厂,各家自己推销作品。直面市场后,各厂最终都没守住阵地,民营企业逐渐入场。

 

而实际上,早在1992年,第五代的两个代表,就跟资本打起了交道。

 

那年,《秋菊打官司》的剧本被放在了香港银都机构有限公司的桌上。高层都意识到这部艺术片卖不了钱,但还是决定投资。因为公司觉得,它一定能在国际上拿奖。

 

那时片名还叫《秋菊的故事》。确立项目后,老谋子让巩俐去乡下生活了两个月,天天给老乡洗衣服。临开拍前,张艺谋思来想去,觉得用老手法拍没意思,不如借鉴纪录片,把摄影机架在巩俐看不见的地方,偷拍。

 

就这么着,《秋菊》用了大量隐蔽拍摄手法,吸收了很多真实场景。巩俐也是厉害,开拍前,人对老张说,不能因为和巩俐关系好就让她演,演了准会砸。结果巩俐站在人堆里,没人认出她是谁。影片首映时,把同行都惊着了。最终《秋菊》荣获威尼斯金狮。


不被看好的巩俐,摘下最佳女主。

 

香港人的钱,没白投。

 

同年,另一部好电影《霸王别姬》正在紧张的拍摄中。张国荣为此练功、发烧,拒绝替身,毫无保留。剧中批斗那场戏,外面是33度的高温,他穿上京剧行头,在一个大火堆前面演了整整三天,人都快化了。


「1992年,《霸王别姬》剧组」

 

《霸王别姬》同样是香港投资。


老陈拍完电影就对人说:

 

“这部电影和以往拍的任何一部都不一样,它耗费了巨大投资,无论是从做人的角度还是从艺的角度,我都不能对投资人不负责任。

 

尤其强调道:


我并不是迫于市场,而是主动追求。

 

话是这么说,但那年,哥俩艺术情结还在,票房口碑都想要。没有那么拉得下脸。拍片受投资方的制约,也没那么大。1992年,老谋子连私人工作室都没有,拿了《活着》跟王斌讨论剧本,直接去路边的大排档。

 

倒是《大撒把》的编剧,把一口京范儿贫嘴耍得很溜的冯小刚,比二人早一步觉悟。

 

那年,《大撒把》完成,冯跑去看成片,说片子不错,就是女主角差点意思。一扭头,徐帆就坐在他后面。第二年,冯抱得美人归,事业却一步一个坎儿,拍一个死一个,被视为“投资毒药”,所有投资人见了他就跑。

 

幸好1997年,韩三平捞了他一把,搞出个《甲方乙方》。随后,王中军投资《没完没了》,华谊兄弟正式朝电影阔步前进。

 

之前,老谋子找张伟平投资,拿艺术范儿拍《有话好好说》一赔几千万,很过意不去,被市场严重教训的他这才憋着搞《英雄》。

 

后来哥儿几个都上了道,反倒是先吃上螃蟹、背着对赌协议的冯说:

 

“我随便拍的《私人订制》,一个星期卖4个亿。认认真真拍的《一九四二》不卖钱。这给我很大的困惑。


05. 

1992年,很多艺术家都在困惑。

 

广州“首届艺术双年展”预展,刘德华在王广义的画作前徘徊良久,面对10万元的报价,并未下手。有人对他说,你会后悔的。

 

华仔确实后悔了。26年后,这幅画在北京拍出了1097.6万元的高价。

 

那年,吕澎写下《走向市场》一文,发表在美术界的《江苏画刊》上,很多读者读了说:“这人疯了,艺术怎么能走向市场!

 

1992年的讨论会上,人们对市场腐蚀艺术还是推动艺术争论不休,以至于栗宪庭当场落泪。面对新气象,创作者们的心都有些飘荡。

 

别人不知道,至少对陈忠实而言,写书这件事,就得考虑卖得怎么样。

 

早在1985年,陈忠实就想写个长篇,久久没有灵感。直到某天从原上走过,他才顿悟要写写这片土地。随后,他翻遍《县志》,重读范文澜的《中国近代史》,花两年时间完成了小说的调查和构思。

 

下笔前,老陈突然意识到,作家们只顾埋头创作,忽略了市场变化。一本书如果卖不好,读者数量就大打折扣。那时他一个中篇小说,顶多印三千册。对于这本“枕棺材”的作品,他不希望只有这点读者。

 

于是,陈忠实把原先打算写上下两部各五十万字的故事布局,砍到了一本四十万字书的体量。由于无法舍弃重大情节和细节,老陈思来想去,只好在创作手法上下功夫。舍弃生动的描写语言,改用叙述语言。

 

为锻炼叙述语言的能力,他还先写了两个中篇练笔。随后告诉妻子:“要是写不好这部书,我后半生养鸡算了。”说完就进了书房。

 

1991年腊月,《白鹿原》最后一个句号落定。2年后,《白》首印1.4万册,之后20年间,正版150万册,盗版不计其数。

 

老陈对老婆说:“这下我不用养鸡了。”


「《白鹿原》手稿」

 

那一年,很多作家都靠写字赚到了钱。

 

王小波拿到《黄金时代》的奖金,在顺义买了房。靠着剩下的钱,他终于敢从高校辞职,当起了梦寐以求的自由撰稿人。远在美国刷盘子的严歌苓把《少女小渔》卖给李安,拿到一笔丰厚的版权费,开始了不愁衣食的创作人生。

 

同年,《王朔文集》出版,有过“倒爷”经验的王老师,要求版税付酬制,开创中国大陆在新时期版税付酬的新局面。

 

老作家萧乾知道后说:

 

“王朔给中国作家松绑了。

 

还是1992年,王老师把刘震云的《温故1942》丢给冯小刚,冯小刚读罢,掩卷长叹。第二年,他花8万块买下了《一地鸡毛》的改编权。刘震云生平第一次拿到那么多钱,高兴地带全家去吃了肯德基。

 

1992年的文坛,有些人赚到了钱,有些人没赚到。但就日后不同的故事来看,腐蚀创作这个锅,市场不背。

 

严歌苓乘胜追击,做个体户写出了《扶桑》;刘震云涉足影视,但还是交出了《一句顶一万句》,王小波以杂文谋生,反而写出了《沉默的大多数》;只有跟钱着急的王老师,被影视废了半拉心气,从此陷入写作危机。

 

1993年,莫言写剧本,一集15000元。目的很明确,就是为钱,结果写得痛苦不堪。后来莫言果断意识到,光想着捞钱不行,还是要有一颗真诚、火热的创作心。

 

1992年,王老师编剧《爱你没商量》,天价卖出,口碑极烂。英达找他写《我爱我家》,他躲到海南去,把梁左拱出山。英达给梁左开了一集3000的酬劳,是宋丹片酬的三倍。而梁左早年写相声,一个本子才50元。

 

事实胜于雄辩嘛。


梁左写出了一个时代的喜剧巅峰。

 

还是陈凯歌说得好啊:

 

“你不能说,我爱文学,但我更爱钱。现在正是一次淘洗,一次甄别,它将能够鉴定你是不是真的作家,还是一个为挣钱写字的人。

 



06.

 



1992年,只有余老师拿他的文化大散文卖了个巅峰,其他作家都够呛。老百姓文娱生活丰富多彩,没必要指着读书滋润心灵。

 

随着电视普及,各个年龄层的人,都能找到心仪对象。杨澜在《正大综艺》的舞台上站了两年,让很多人知道了世界真奇妙。《小龙人》借一首“我头上有犄角,身后有尾巴”,让孩子们争相传唱。

 

广大知青看完《年轮》,潸然泪下。《青青河边草》很快就要登陆内地,家庭主妇们即将得到滋养。知识分子也别急,1992年年底,央视新闻评论部的人接触到一个“电视新闻杂志”的概念,就要推出《东方时空》。

 

为了奥运,连开了两场晚会。前有王祖贤打篮球,后有郑智化唱《水手》。健儿们不负众望,再次让大家激动了一个夏天。

 

那个夏天,姑娘们猛得不行。庄泳实现了游泳冠军“零的突破”,林莉刷新了长达11年之久的世界纪录,川妹子张山摘走男女混合射击金牌,“跳水女王”高敏成功卫冕,伏明霞夺得10米跳台冠军时才14岁。初代大魔王自不用说,连女篮都打下了历史性最好成绩。


「电视好看,就是老停播」

 

通过1992年的电视荧幕,平淡日常中可以收获欢笑、眼泪、激情、憧憬。

 

但不少人关心的,还是能不能多弄点银子。

 

这一年,迟斌元拿了个大奖,拿到了车、房和数十万现金,一下子炸开了全国。很快,山东9位科学家拿到20万和一辆奥迪车。

 

在北京,每月出现2000家新公司,中关村的科技企业翻了一倍。等到8月,全市的公司执照都发完了。沿海诸省的新增公司倍数增长。深圳国贸中心,一层楼挤着20多家公司,一张写字台就是一颗雄心。

 

在上海,谐音为“我要发”和“发发发”的两个私人小客车牌号,以30.5万元和28万元成交。70多岁的老太太谷如贞去储蓄所存款,跑错柜台,买了100张30元的股票认购证,由此大赚近30万。接受采访时,她说:

 

“我活了70岁,也没有见过那么多钞票,这不是发横财吗?”

 

很多人搞不出高科技,做生意又没胆识,买股票就成了致富路。

 

那年夏天,数以百万计的身份证从全国各地涌向深圳。不久后,成千上万的人在认购点前排起长龙。有人头顶烈日,排了两天两夜。结果8月10日,说好要发放的500万张抽签表,只发出很少一部分。愤怒的群众,要求惩治不公,史称“8·10”风波。事后,新股暂停发行,中国证监会就此成立。


「1992年,炒股风波」

 

风波是平息了,后来的空气里,却还照常弥漫着燥热、急迫的寻求财富的气息。

 

从此,人们不用再为想多赚点钱感到羞愧。

 

两年后,张楚在CD封面上写道:

 

“空气中有一种富裕的气氛。每个人似乎都站在一场洪流之中,等待着来自欲望的冲击。”


07.

1992年,新事物越来越受人追捧。

 

姑娘和大妈,都穿上了一种踩脚健美裤,小孩和老人,都喜欢去公园里转呼啦圈。

 

大概是意识到中国消费者即将步入一个新时代,麦当劳在北京开了一家全世界最大的分店,康师傅在天津生产出第一碗红烧牛肉面,XO和LV等奢侈品同时进入中国,法拉利把车卖给了北京首富李晓华…

 

美籍华人靳羽西用500万美元成立化妆品公司,希望从口红开始,改变中国女性的风貌,让西方人领略东方美。为此,她出书、上电视、开讲座,在自己脸、手部做试验,涂抹过多时,甚至起水泡。

 

她哪能想到,27年后中国卖口红卖得最好的,是一个92年出生、名叫李佳琦的男人。

 

看到李的带货量,她大概也只能说一句:

 

“oh my god!amazing!”


「1992年,李晓华和他的法拉利

 

1992年确实是令人惊奇的一年。

 

在令人沉醉的晚上,人们身上有着无尽躁动和渴望,一个接一个故事打开序章。也是从这时候起,无数个选择辐射开去,分裂成了日后复杂、多变的现实。泥沙从此俱下。


个体迫切需要更大的觉醒。


后来的人们,都生活在这一年的影响下,继续上演着一段段鲜活的人生。在历史车轮轰轰向前的声响中,在春风吹过后的广袤土地上,现实带给人的拉扯感和撕裂感,变得越来越重,每个人,走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在风起千樯的时刻,都要反复审视,找准前路的方向。


有人随波逐流,有人坚守己见,有人清浊自甚,有人迷失森林,有人实利成癖,有人初心尚存,有人见缝捞蛋,有人身不由己。现实的引力,把人们拖入同一个漩涡。春风吹过,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到来。


当一个机遇丛生、观念碰撞、争论不休的历史转折期过去,微小的个体们,在拆解完内心后,注定要一次次面对这样的情景。

 

《一代宗师》里,宫二讲话:

 

“所谓的大时代,不过就是一个选择。”

 
或去,或留。


不知道你想把自己,安放在怎样的年月里?



「全文完,下次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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