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退路，唯有对自己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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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仰，从来都不是拯救恶的工具，也不可能作为任何一种失败人生的退路。

如果你带着将自己洗白的心加入某一支信仰的大队，如果你并不自律而为却祈祷神的宽恕，如果连你自己都放弃了自己，还盼着神来眷顾你，那倒不如说，你信仰的是你自己，因为这世界上没什么还能救你。

对自己虔诚。也是信仰的一种。

——有文化的都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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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退路

文丨周鱼

与三五人聊天，谈及宗教，有人说，那是失败者去做的事，或者是老者去做的，年轻人该有些斗志才好。他将宗教定义为了“人生的退路”。于失败者来说，是开辟出的另一条来作为失败的补偿的路；于老者，是前半生胜利卸甲后享得清闲寻找人生另一种精神玩味的路。

宗教这样听来变成一种后补资本，我听了替宗教委屈，好似人生要害之处实是与宗教无关的，而只有到了要紧的那些路都节节被堵死或者告退之后，才轮到宗教来参与人生了。

我不是一个宗教信徒，但是一个信徒。文化信徒。宗教在历史上多有危害人的诟病留下，是宗教分子的事端，这些事端是功利主义者的作为，以宗教之名来谋取名誉、钱财及政治上的利益。不可取的是功利，而功利不是与宗教信仰直接挂钩、唯一挂钩的，非宗教信仰的人群里不少见利益的纷争与血腥。宗教内有一部分朴素的内容，是可以从纷繁迷信中剥离出来的，这些内容我当作哲学来看待，来吸取，而这些部分与失败无关，与胜利也无关，它是遁于失败成功论以外的，不失不得，令人从容。

年轻的人谈从容尚早，但可以先识得从容的一些面貌，就像先拜了个师傅，向其学习讨教的时日则是漫长。我不能认同信仰是在一个人解决了人生大问题之后才去寻求的一个平衡的手段，相信它可以从人还散发着荷尔蒙气味的时候就作为一种伴随，作为尝试接近的可能，它带给人的不是什么补偿。如果是补偿，那极像我看过的一部电影《密阳》，里面的女主角在遭到儿子被绑匪杀死的境遇后，她投靠了基督教，渐渐萌生出自己已经原谅了劫匪的想法，但是当她到监狱里想要亲口告诉劫匪“我原谅你了”的时候，劫匪不紧不慢地回答她说他自己也已经原谅自己了，因为他感到日日以泪洗面之后，他的上帝原谅他了，这时，女主角突然就在精神层面崩溃了，她突然就对上帝气愤了，气在自己还没有亲自原谅杀人犯前，神怎么就可以这么轻易原谅他了呢？

这正是一个拿宗教来作人生补偿的人。在她的人生陷入大痛苦的时候，她以为信仰可以是一条退路，踏上这条路便可以得到守护。与太多宗教信仰者一样，都是虚弱的人，都是急急需要索取保护的人。她以为信了教，就可以让自己受到神的爱的庇护，如同找到了一个温暖的家，足以将她失去儿子的苦痛包容化解，甚而她认为信仰已经让自己变成了一个道德异常高尚的人：连杀死自己儿子的杀人犯都可以原谅——这样不正是自己的心得到解脱的最有力的证明？

却只有到了铁的事实考验面前，才验出这种想法只停留在她的理想化的自我幻想之中，事实上她无法做到真正的原谅。她信仰的那个上帝其实是一位她幻想出的守护她的上帝，当她发现上帝可以不通过她的允许而原谅她的敌人时，她产生了对上帝的信任的强烈动摇，潜台词是“怎么会，我的上帝怎么也会伤害我？”之后她否定了上帝，从而走上了比失去儿子时更甚的癫狂与毁灭中去，直到自杀，却在自杀时才发现自己原来有股真实的求生意识，意识到一种自救的力量。当她伸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向人群中奔跑求救时，这时信仰也许真正离她近了些。

信仰，的确常常在人万念俱灰的困境中出现，但它不作为另一种所谓成功的后补，它的本身不是一种甜头，是叫你去发现生活的甜，那是一种叫人意识到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力量的自发，如竹笋穿破黑暗的土层。上帝甚而依旧阻挡不了命运要对你以苦相待，但你有信仰，你就尝到苦中也有甜。

信仰不是一剂快速起效的药，进入信仰的人，不是意味着选择了一条捷径，信仰并无捷径可言，不是你说你信祂，你就成为了一个宠儿，你就拥有了对这个世间的裁判权。若你心中的阴影是大的，若你的幻觉是深的，那么当你投入了信仰，这些不会立即改变，它需要你付出试炼，经过辗转甚至怀疑之后，才能逐渐拨开云雾明白信仰的力量究竟在于何处。

而拨开云雾，凭靠的是自己的一双手，而不是祂的手。

只救赎能够自救的人。这是一条亘古不变的理。

能够安慰自己的人，能够拯救自己的人，永远只有我们自己。

信仰，就是让你去发现你自己的一双手，让你去摸索到自己的心，自己清洗这颗心，自己安抚这颗心。信仰给人的守护是一种信心的增强，增强你对自己可以实现超验能力的信心，它告诉你你可以做到越过自己的局限，跨过自己的尸体。

信仰，是让人往前继续走，去探测自己可以向神看齐的空间，而不是作为一个保留的空间停在那里，让所有人遭了灰心事或做了亏心事后都记得回来，给人保佑的承诺。信仰没有做出这种承诺的义务。它让你明白你如何可以得到受洗，而并非告诉你你无论如何都可以得到受洗。

有一种虔诚的人，不相信人生有所谓退路，他尊重神安排给每个人的路线，向前不断修正自己，自律而为，他不相信这条路上有意外的福运，不相信自己自恋式的幻想，不相信上帝是可以眼见的，却相信自身的努力与希望，相信自身主动的自救，就是上帝的现身。自救又分几种：一种是利益之救，常也被称为自救，其实放长线来看是自毁或自堕，一路利益开花的自堕，只看你自觉是要还是不要；一种是本能的自救，在死境面前，不稀奇，任何人都有，是人在救自己；只有最后一种是可以自刎自逆之后的自救，是上帝在救了。

去吸取宗教中正直纯粹的要义，我想它对人的教导，与成功或失败，年老或年幼无所关联。人一旦建立自我，此生的烦恼也就伴随而来，而信仰，是那个高于自我的所在，令人敬畏，适用于任何人，适用于生命的任何阶段。它不是一种补偿，它是一种警醒，并以对人最清醒的警醒作为对人最宏大的安慰。

…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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