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自圣彼得堡！”“那也得去前线！”——强制动员和反抗蔓延至俄罗斯心脏地带

首先宣布两件事，一是这次的挂人风波令我深感回应这种毫无水准的文章之不值，以后我不会再对这些门外汉的东西做半点评论，让大家多看点有意义的东西才是我应该做的。二是由于一些群体的不懈努力，我们更新的《莫斯科的爆炸声——罪有应得和暗流涌动》及其镜像文章都已下架，不过“临时重复多更”行动还是发挥了它的价值，至少此条文章多放了一天，以后我们也会坚持这个光荣传统。如果大家还是想观看这篇文章，直接去知乎上搜索同名文章即可（微信无法使用知乎外链）。

让我们开始今天的正题。开战半年以来，俄罗斯军队遭到了极为严重的打击，损失了大量的兵员。大多数伤亡人员都来自于俄罗斯疆域内经济不发达地区，在克里姆林宫看来，他们是可有可无的。起初，这些缺乏经验的平民还会以短期训练的合同兵身份参战，但在局势恶化以后，莫斯科当局祭出了种种“耗材利用”手段：短期合同、雇佣兵，甚至还直接从监狱中拉来罪犯组建“惩戒营”——负责此事的是瓦格纳头目叶夫根尼-普里戈津，他有时会亲自去监狱里挑人，许诺他们六个月后自由（犯罪记录一笔勾销）和一笔可观的报酬。他们在挑人的时候几乎只选重刑犯这样“希望重获新生的人”，如果你有“经验”那更好。

俄罗斯画家创作的相关讽刺漫画，题为《即将前往乌克兰的杀手》其一

前线的炮灰并非对自己的处境毫无意识，再天真的人，拿着简陋的武器面对漫天的炮火时，也会对自己曾经一度放弃的平静生活充满渴望——所以他们以种种手段逃避服役。俄罗斯并没有处于战争状态，这意味着当你往后方猛跑的时候你只是“违反合同”而不是逃兵。虽然在过去的文章里我们谈到过实质性解除合同的困难以及俄罗斯对“逃兵”的惩处，但如果你硬是放下步枪，你至少可以离开前线——但前线是不能缺人的。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并不是能够无限产生人口的兵营，克里姆林宫被迫转向“不可接受之征兵区域”。

俄罗斯画家创作的相关讽刺漫画，题为《即将前往乌克兰的杀手》其二

令基尔基上校痛恨的是，俄罗斯没有国家总动员，有两个城市在这场旷日持久的大战中仍然维持“岁月静好”，那就是莫斯科和圣彼得堡。为了满足前线的炮灰需求，莫斯科开始向它的身旁下手。让我们先来看看圣彼得堡人的爆料：

“好吧，犯人很快就用完了，而由当地无家可归者组成的‘城市志愿营’就和看上去那般不靠谱。第一批次的‘自愿服役’看起来倒是个新鲜的命题，根据圣彼得堡大学内部线人的爆料，现在‘歌剧院’（应该是当地人对行政部门某个建筑物的蔑称，我并不认为这指的是马林斯基歌剧院...）成了行政部门大本营，他们在这里细细‘研究’学生的档案，寻找其中有着‘社会弱点’（没有有影响力的父母，因小事被拘留等）来加以恐吓，甚至是强制送往前线。注意那些为了钱进入服役就没法离开的人，他们（圣彼得堡行政部门）不会招募自己人的孩子，至少现在还不会。人们很怀疑有些兵役岗位是不是很清闲很安全（原文称之为‘管香槟的人’），这些都是为与他们关系好的人准备的。只有这些人可以远离前线的危险。

圣彼得堡地区的动员命令

有些人会成为第一批被送去前线的人。圣彼得堡已经在行动了，在俱乐部里，关于夜间突击找人动员的工作正在进行中。而警察和军事登记和征兵办公室的联合行动早就开始了，圣彼得堡的‘志愿者’人数已经达到了2万人。你知道的，前线需要人，普京需要年轻而愚蠢的炮灰。这就是贪欲。”

我们在之前数次提到过顿巴斯那“吃人一般”的动员方式，被称之为“Mobiki”——军队在街头肆无忌惮地把人抓去前线，无论你是学生、工人，甚至是音乐家，都无法幸免。现在顿巴斯街头甚至没有出租车了，因为出租车司机也是非常“紧俏”的动员对象。被征用的人里很多都有着可以让他们退出服役的疾病，但俄军指挥部比起放他们走，更愿意让他们去打头阵——反正他们都是要死的。看起来他们要对出去参加俱乐部的中产阶级使用同样的强制动员技术，当然他们会避开“自己人”：

“这是我在三周之前就警告过的事，现在他们还没有‘做得过火’，但‘包裹’已经被送到军队登记和征兵办公室以及警察局，那里的‘动员官员’被赋予强行要求公民参战的权力。就像在顿巴斯一样。这也就意味着圣彼得堡最终也会变得像那里一样愚蠢和无法无天。任何借口都不起作用，因为一些人的沉默和纵容，成千上万的圣彼得堡人将会变成黑色的裹尸袋。”

接受媒体采访的俄罗斯战俘，他们中仍然有着义务兵的存在

我不清楚俄罗斯军队会如何对待这些新人，不知道这些来自大城市的公民能否受到更有意义的训练和更完善的装具，但无论如何，他们的结局都是一样的——不过是早晚的关系。有意思的是，在前线的那一头，乌克兰的社交媒体界也在密切注意圣彼得堡地区的动员异状，从他们的总结中我们能够认识到斯拉夫文化圈认知上的共同点：

“圣彼得堡在搞动员了，这本身就是一个大事件。我们大概在一个月前就在流媒体上谈到了这个问题。关于‘秋季合同’的信息是由我们的线人从俄罗斯联邦境内提供给我们的，虽然当时还谈到了莫斯科，但很显然他们现在只打算用圣彼得堡来搞定这一切。在这之前，克里姆林宫没想过对这两个城市的居民下手，因为保持这两个城市公民的忠诚度是非常重要的。它们是精英生活的核心。虽然他们失去了进入Gucci商店的机会，也可能失去了欧洲度假的机会，但他们并没有面临要把孩子送上战场的危机。这就是傀儡军队的作用，克里姆林宫不得不向这两个城市伸手，就解释了一切。想着用他们在顿巴斯的方式来做这件事，就更能说明问题。

这已经到了荒谬的地步，拉达小轿车的故事（士兵父母用他们的赔偿金买车）实际上并没有传到这里。这个故事听起来很残酷，但这些父母不会是第一个或最后一个这样使用阵亡赔偿的人。意识到这一点你会觉得很好笑：克里姆林宫害怕这两个城市的居民。这就能理解为什么战争的前6个月里，几乎没有前线士兵来自于这里。这是俄罗斯的心脏地带，这是精英阶层生活和工作的地方，他们原本高于战争的一切。但此刻，这两个城市中的其中一个即将感受到战争带来的影响。”

“为了纪念我们的孩子，我们买了这辆漂亮的、崭新的小轿车”

这是对俄罗斯的一种敏锐的观察方式，不过我们不应该感到惊讶，因为乌克兰原本是庞大的苏联文化圈中的一员。现在留给俄罗斯的问题是，公民愿意忍受这样的动员吗？

俄罗斯国内对征兵的集会和武装抗议并不是最近才发生的，前者在开战之初的几个月内因为大规模入狱而几乎中止，但后者——表现为破坏铁路或征兵办公室，则有着愈演愈烈的趋势。随着圣彼得堡加入游戏，现在克里姆林宫的阳台上偶尔也能看见“不和谐的火光”。这些武装反抗的团体会避免一切可能的社交联系，毕竟俄罗斯联邦安全局（FSB）最上心的工作就是想方设法对他们进行渗透和破坏。最近这些团体的行动已经从偏远地区挺进至莫斯科等大型城市周边，目标也从征兵处升级到了军营——比如8月11日他们纵火烧毁了第四防空师的占地面积1200平方米的宿舍，所幸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伊尔库兹克地区的铁路遭到破坏，导致列车出轨

然而比纵火事件更耐人寻味的是FSB抓人的选择和定下的罪名。如果你没有造成大的破坏，比如只是敲碎玻璃或者砸烂扶手，FSB不会对你有任何处置，而即使你造成的破坏够大，最终的指控也只是“涉嫌毁坏国家财物”——没有任何政治性的指控。原因大家也能猜到，克里姆林宫正在弱化一切内部的反对声音，这样有组织的抵抗行动绝不可能在俄罗斯发生。那么总得有人为这些破坏活动负责...何不说成是乌克兰呢？

FSB现在几乎所有文件的开头都是乌克兰。国内的破坏活动是乌克兰人搞的，杜金女儿的暗杀事件当然也是乌克兰人策划的。所以我们能够得到一个这样可笑的调查结果：一名带着12岁女儿的乌克兰女特工，开着8月19日就在基辅被拍卖的乌克兰汽车，空间折跃到了莫斯科，用几周时间摸清了本地人（达里娅）的生活规律，并且在FSB的眼皮底下弄到了一大堆炸药，单人成功实施爆炸袭击，然后堂而皇之从已经关闭的边境口岸撤到爱沙尼亚，当然还把她女儿带回去了。对了，临走的时候她还不忘把包括特工证（我很好奇外勤特工真的会有这种证明吗）在内的所有个人证件都留在了莫斯科。

对于这样“过家家”一般的自圆其说，我觉得没有什么评论的必要。前线的颓势必将影响到后方的生活，这是毋庸置疑的。克里姆林宫和FSB的谎言究竟能持续多久，我不得而知，不过我希望各位能认识到一点——神秘学在俄罗斯国内总是有市场。哦，有时候，在俄罗斯国外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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