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领土上的莫斯科王国——柏林的俄罗斯之家是如何干预德国事务的

德国检察官办公室最近开始调查俄罗斯科学和文化之家（RDNK），它有一个简短而更为人所熟知的名字——俄罗斯之家或是柏林安全屋。德国人调查和起诉的缘由是怀疑俄罗斯之家在制裁限制期间违反了《对外贸易和支付法》（值得一提的是早些时候俄罗斯联邦会计院披露了俄罗斯科学文化院的许多财务违规行为），但这一举动的背后则是更为深层次的政治原因——俄罗斯之家是混合战争、意识形态宣传和政治干预德国事务的工具之一。从形式上看，该组织旨在促进国家间的文化交流，但在暗地里它进行着极大数额的幕后经济活动，贿赂或收买德国政治官员或相关人物。举个例子，去年9月在科隆主办支持克里姆林宫活动的德国政治活动家马克西姆-施伦德（Maxim Schlund）在随后的“访问俄罗斯”活动中收到了来自俄罗斯之家的大笔“旅游经费”。

柏林繁华街头的俄罗斯之家俨然是德国领土上的莫斯科王国

在德国政府持续向克里姆林宫示好并包庇此类活动的现在，外界越发怀疑其执政党是否亲自参与了这类“合作”，于是在本月初绿党议员沃尔克-贝克（Volker Beck）对俄罗斯之家提起了诉讼，他在向检察院提出的上诉中表示“德国的一个组织从事克里姆林宫的宣传，而每天都有人在乌克兰的战争中死去，这完全是不可接受的”。有意思的是，内幕消息指出沃尔克-贝克的行为得到了上层的授意，那么这场即将到来的清算究竟是与克里姆林宫的主动切割还是政党政治斗争的外部表现，还有待进一步的观察。现在还是让我们先来看看俄罗斯之家为促成“德俄互不侵犯”做了怎样的努力。

柏林的俄罗斯之家是俄罗斯独联体事务、海外侨民及国际人道合作署（Rossotrudnichestvo）最大的部门，每年从俄罗斯国家预算中直接划拨的经费就有1000万美元。克里姆林宫的“秘密通信”中提到过俄罗斯之家的任务：

俄罗斯之家应该成为促进明确意识形态的激励框架，作为指导性价值原则体系，将俄罗斯现代价值观植根于目标国（德国）的深层次意识形态中，对苏联的文化渲染要多做修改而不能直接照搬。（有意思的是，如果我们把目标国改一改，会发现强烈的既视感）

俄罗斯本土的中控站——俄罗斯科学和文化指导中心

过去的数年间，俄罗斯之家每年要在德国举行300-400次宣传活动，如“俄罗斯之家周末”、“保护国外历史文化遗产和教育年轻一代”、“俄罗斯圣人在青年精神和道德教育中的作用”、“你好，俄罗斯”、“柏林的俄罗斯季节”等等等等。除此之外，他们还在德国本土搞有偿学习俄语的课程，甚至能通过内部关系帮助德国学生内定在俄罗斯大学的录取名额，并且支付一部分的学费，作为“将来回报莫斯科”的预付款。在俄罗斯入侵乌克兰的军事行动开始后，俄罗斯之家被迫结束了线下课程，因为即使是装聋作哑的德国人也不能允许这些事情此刻发生在自己的国土上。虽然俄罗斯人仍设法开设了线上课程，但由于各类活动的集体停办，导致组织活动的经费骤减，俄罗斯之家遇到了严重的资金短缺，告急电报像雪片一样打向莫斯科。克里姆林宫的有关人士是这样形容当时的情况的：“他们说已经无法支付日常开销，并且要求各类经费加倍！”

莫斯科极其重视这类意识形态宣传，所以俄罗斯之家不久就如愿以偿。两个月前他们甚至恢复了集会活动——邀请德国民众在其电影厅观看苏联电影。作为被列入欧盟制裁名单的Rossotrudnichestvo的一个结构性分支，俄罗斯之家是无权在德国通过出售其活动门票或租用下属场所来盈利的，所以这类活动几乎都是免费的。但凡事总有例外。

特别经费划拨的相关文件

在柏林，俄罗斯之家拥有一块0.68公顷的地块和总面积为29000平方米的建筑群，包含有64套住宅公寓和技术用房。此外，在德累斯顿Zittauer大街29号还有一栋两层的别墅（地块面积0.12公顷，建筑总面积303平方米），这栋别墅原本是苏联驻东德部队的资产。俄罗斯之家将大多数的住房租给了德国公司以赚取额外的活动经费，这些公司包括德国本土企业与德俄合资企业。这些企业有着一个共同点：都非常地“善于合作”。他们帮助俄罗斯之家伪造租金和采购数据，使其逃避财务检查和相应的制裁。俄罗斯联邦会计院对俄罗斯之家的财务调查从2015年持续到2020年，检查结果显示，俄罗斯之家存在大量财务违规行为，以及报告文件准备和储存不慎的事实。

例如俄罗斯之家采购的公寓的洗脸盆和抽水马桶的相关部件，每件高达230欧元，但合资企业调查员指出，类似水管这样的盥浴配件，当地商店绝不会超过50欧元/每件。此外，联邦会计院还提出了代表处没有保存内部财务控制日志、没有及时提供关于某些活动的成本和执行情况的报告、在采购过程中严重违反反垄断法、夸大实用额度并瞒报租赁房屋的面积、非法占有国家财产等等超过70项指控。但这些问题被克里姆林宫统统拦下，他们向俄罗斯之家提供了“最高豁免权”，即使是俄罗斯联邦法院也没有权力进行问责。

聊完了俄罗斯之家的活动，我们来谈谈这里的领导人。自2017年以来，柏林的俄罗斯之家一直由帕维尔-伊兹沃尔基领导。他在媒体上广泛发言，认为自己是俄罗斯和德国之间文化对话的一部分。在接受《莫斯科德国报》采访时，伊兹沃尔斯基说，他毕业于下诺夫哥罗德国立大学历史系和俄罗斯外交部外交学院。此后，他在全俄展览中心和俄罗斯原子能公司工作，参与了相关国际项目和组织培训。但伊兹沃尔斯基没有告诉公众的是，他真正毕业的学校是莫斯科高等军事指挥学院（MVVKU），并且被学院推举为“值得全力培养的长远人才”，随后他加入了GRU，并且作为其科技情报部门的一员进行了多年的培训。

帕维尔-伊兹沃尔基

另一个值得一说的人物是前文提及的马克西姆-施伦德，他于去年9月在德国科隆举行了一场支持克里姆林宫的集会。亲俄罗斯的活动人士举着标语牌，要求解除对莫斯科的制裁，并禁止德国向乌克兰供应武器。虽然集会的总人数不到1000人，但到了俄罗斯媒体的口中就变成了“德国人民的大规模抗议”（我相信也许有人还记得这些报道，因为有些地方对这种宣传是照单全收的）。在这场集会结束后不久，马克西姆-施伦德和他的妻子埃琳娜-科尔巴斯尼科娃马上收到了来自俄罗斯之家的“赞助”，后者甚至为其安排了一次前往莫斯科的行程，行程终点是否是克里姆林宫我们不得而知。

科隆的游行集会

除了科隆，施伦德还在杜塞尔多夫组织了所谓的音乐、食品和体育日。宴会厅装饰着描绘拉姆赞-卡德罗夫的旗帜，车臣信息部长阿赫迈德-杜达耶夫发布了活动的照片，并且称施伦德夫妇为“亲善大使”。有趣的是，施伦德夫妇经常假扮成“普通的德国评论员”，在俄罗斯国家电视频道发表亲俄言论，甚至参加了俄罗斯官方主持拍摄的“来自德国的活动家为了真相来到顿巴斯”这种臭不可闻的纪录片。

然而所谓的马克西姆-施伦德根本不是德国人。在从俄罗斯搬到德国之前，他名叫罗斯季斯拉夫-特斯留克，毕业于沃罗涅日空军学院的他是一名地地道道的俄罗斯空军飞行员，不知道是飞机飞得太烂还是在政治传销工作上有一套，他在之后被派往德国进行意识形态演化任务。根据俄罗斯内务部的资料，他在2009年和2010年分别因为盗窃和故意伤人而被判刑，但都没有被执行，看来这名罪犯现在仍没有收敛，并且在扩大自己的“业务范围”。

马克西姆-施伦德还是罗斯季斯拉夫-特斯留克时候的照片，这时候他是一个极端民族主义者，曾发表过“俄罗斯人种伟大论”这样的极端主义言论

在此之前德国检察机构对俄罗斯之家的调查一直被德国政府内部所阻挠，有许多传言声称俄罗斯之家和其他相关机构长期为德国政治领导人提供“政治献金”。所以这一次的监察介入究竟是“推倒大树的第一铲”还是雷声大雨点小的政治走秀，还让我们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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