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冬——冻死的海军上校和没有暖气的莫斯科
公众号次条消息为延伸阅读《部分动员——战争中的西伯利亚生存报告》
让我们一则小小的悲剧开始今天的主题，这个悲剧是如此渺小，以至于就连普京的喉舌佩斯科夫也没有就此发表任何评论——在新年假期里，60岁的俄罗斯海军上校弗拉迪斯拉夫-伊瓦什凯维奇在列宁格勒州的私人住宅里被冻死。当时列宁格勒州的大部分地区处于停电状态，而他屋子里的暖气也停了，至于当时的气温则是零下30度。对于这一点，俄罗斯首都莫斯科的居民也不会感到惊讶。
这则小小的悲剧有着极大的象征意义：在新的一年的头几天里，俄罗斯人继续死去。有些人死在战壕里，有些人死在被轰炸的边境城市里，还有些人，比如这位海军少校，被冻死在家里。这是一个可以在21世纪发动侵略战争、扬言要让整个欧洲陷入寒冷的国家，很有趣不是吗？
1月4日在莫斯科附近的克里莫夫斯克，为半个城市提供供暖的当地热源厂锅炉房发生故障。这是一场规模惊人的紧急事故，受灾人数达到整个城市的70％。你觉得地区当局是怎么发现出问题的？答案是从社交网络上，而这时已经是暖气停止的第二天了。人们走上街头，要求恢复供暖，但国防部长绍伊古的得意门生、州长安德烈-沃罗比约夫直到1月7日才公开露面。也许是私人假期的温暖旅行被打扰让他颇为不满，所以当他露面的时候就大声嚷嚷要让安全部队来解决问题。最后是谁来解决问题？调查委员会主席亚历山大-巴斯特里金。这位是重量级的“俄罗斯年度公共事业贡献者”，更关键的是，普京知道他是“平息事态”的专家。最终谁被宣布要为此事负责？——锅炉房的负责人。我觉得他被针对的主要原因是最近几年他一直在强调锅炉房需要维修。莫斯科地方当局不太喜欢这种不谈钱的人，调查委员会同样如此。
安德烈-沃罗比约夫在接受采访时表示“一切事态都是因为安全部队处置不当”
克里莫夫斯克热源厂的故事在俄罗斯很有代表性。2000年初，该热源厂破产并且以几个卢布的价格被私有化，工厂的新主人是普京的前保镖。既然总统身边的人可以靠与国防部签署的合同从弹药生产中大发横财，那么暖气供应自然也可以。现在紧急情况发生了，普京自然要出手：2024年1月普京亲自宣布将克里莫夫斯克热源厂国有化，好像这样就能解决问题似的。毕竟国营锅炉房就一直顺风顺水吗？那你可太不了解俄罗斯了。不过这么说确实有失公允，因为即使莫斯科的居民也不太了解俄罗斯。当你在城市中心有了别墅以后，就很难前往农村，那里的消息自然也就不太在乎了。
暖气、电力、天然气甚至是生活用水在冬天消失是很常见的现象，甚至有规律可循：
在楚瓦夏的托利科沃村，人们正在融化积雪给孩子们洗澡，因为已经好几个星期没有水了；
成千上万的伏尔加格勒居民在没有暖气的情况下庆祝圣诞节；
在哈卡夏，人们成群结队地前往当地的机场航站楼取暖；
滨海边疆区的科兹米诺村，公寓里的温度降到了零下20度以下，就连房子本身就结冰了；
新西伯利亚地区和图拉地区的温度也不太适宜居住；
而在下诺夫哥罗德，12人因暖气管道破裂而严重烧伤。
现在，不过是轮到莫斯科居民也来品尝一下俄罗斯特色罢了。
面对事故，不同地区当局会如何回应呢？只要有机会，就一定会保持沉默，这样就能假装问题并不存在。而一旦问题暴露，就会立即开始寻找事故责任人。按照惯例，首先被分锅的是小型公共事业公司、管理公司和当地企业。然后，他们还会把责任归吝于当地居民。
在外贝加尔，官员们声称供暖问题是居民自己造成的——因为他们私自将供暖管道中的水排放到自己家里，却罔顾居民区不仅停暖还停水的事实。有趣的是，当州长抱怨问题并且威胁要处罚外贝加尔区长的时候，问题就立刻解决了。同样，圣彼得堡居民被冰柱砸伤，是因为他们粗心大意，没有注意到危险的屋顶，绝不是公共机构没有及时解决环境问题。于是萨马拉当地政府批评人们在“没有暖气时不知道自行寻找替代品，而是自处乱跑造成交通堵塞”自然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总的来说，官员们的工作做得很好，只是俄罗斯人在从中作梗。
好吧，让我们正经一些，为什么当地的民生问题如此难以解决？建立正常的供暖供水系统真的有这么难吗？也许你不会相信，但真的很难。莫斯科地区为什么有600万人无法获得供暖，因为2014莫斯科地区搞了个大改革，将原本的300多个市合并为60多个区。比如风口浪尖上的克里莫夫斯克原本就是个独立的市，有自己的行政机构和财政预算配给，但现在它被合并进了波多尔斯克区。诚然，管理垂直化似乎是好事，但现在的问题是波多尔斯克区和许许多多其他区一样，在集中精力搞定其他的事情：
怎么，你忘记俄罗斯正在打仗了吗？
俄罗斯现在赌的是别的东西，俄罗斯是在“和整个北约交战”。官员们已经没有时间管什么暖气了，他们需要完成海量的动员计划，还不能忘记为普京爷爷的选举呐喊助威。所以俄罗斯人必须忍耐，无论是供暖问题还是商品价格，即使是那些被派去打仗的家伙们也必须忍耐。
但这又是一件非常矛盾的事情，因为糟糕的生活条件有助于普京的战争：在远离莫斯科的一个小镇上，一个人看到周围的生活正陷入停滞。学校正在关闭，医院正在“优化”，冬天没有暖气，到夏天连水也消失了。同时，他也明白自己无法养家糊口，深陷贷款泥潭，无法直视孩子的眼睛。怎么说呢，去打仗是许多俄罗斯男人的出路。或者说，至少是一个摆脱困境的机会。
所有这些都是不断优化人口结构的过程——俄罗斯人应该尽可能少地耗费资源，不去发展，不去展现自己的才能和创造生命的价值，而是简单地浪费自己的生理资源，为那些夺取了权力的骗子们谋取福利。例如，人们应该缴纳更多的税，但不要对房屋没有暖气感到惊讶。他们应该生更多的孩子，但当他们像沉默的牲畜一样被送进绞肉机时，也不应该愤愤不平。如果一个俄罗斯人不喜欢某件事情，那就自己去想办法，去生存，但可千万别到处乱说，否则...说到底，都是你的错，你的公寓里寒冷彻骨，孩子们饿着肚子，前途渺茫。你想要更好的生活吗？去和北约战斗吧！
现在看来，莫斯科州州长沃罗比约夫在最初几天对克里莫夫斯克的事故置之不理时，大约就是遵循了这一逻辑。但任何事物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克里姆林宫现在对任何事情都在使用同样熟悉的公式——“让它自己解决吧！”前线的局势、后方的矛盾.....我们可以从莫斯科灾难般的供暖问题中看到这一点。
好吧，让我们来谈谈影响。就像我昨天说的，你现在可以大谈俄罗斯即将崩溃，也可以认为这没有任何影响，但我认为这两个极端都是错误的，真相就在两者之间。俄罗斯不会因为公共设施问题而崩溃，因为俄罗斯人民已经习惯了忍受这些糟糕的事情，就像他们过去几百年所做的一样。但事情也许会在这个冬天变得不一样，被动员起来的人和他们的家人嘈杂的声音此刻正回响在图瓦、哈卡夏、下诺夫哥罗德甚至是莫斯科的上空，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件，也不知道这些“事件”的波及范围会有多大，破坏力会有多强，但我知道的是人们不会永远对这样的压迫无动于衷。这个冬天还将持续好几个月，等待一定不会是最糟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