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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鲜最甜的酸李子

汪平 汪平书屋 2020-09-11

  山里的小孩没什么吃的,若有叔叔阿姨来了,能分给我们几粒硬崩崩的糖,我拿着这几粒糖,小心翼翼地打开糖果纸,把糖放口里,慢慢的吮吸,让糖溶成一道甜味,慢品慢咽,一边还把糖果纸放在一起,仔仔细细的折叠起来,时间久了,这些糖果纸便有那么一扎,这些糖既是我们值得炫耀的美食,而这些糖果纸也是我们炫耀的宝物。可惜,这样的机会,一年到头也难得有那么几次,就我一年所精心收集的糖果纸,也就那么可怜的几十张,但这也比我隔壁的一个小孩多得多了,我每次把这些糖果纸拿出来,也值得他很羡慕。


  那时的生活真是太差了,曾记得一个住队干部给我们的生活编过一支歌:早晨吸嗦嗦,中午鸦雀窝,晚上玩硬砣。意思是:早晨喝的是稀稀的苕丝粥,中午吃的是鸦雀窝一样的苕丝饭,晚上则是那哽死人的红苕。因为他是住队干部,吃的自然比我们好多了,驻扎的户主每天都会在苕的上面用碗给他蒸上一碗白白的米饭。而我们每天吃的不是苕粥便是苕饭或苕丝饭,并且那个苕还占了绝大的成分,大米少得不能再少的那种,我都吃得腻了,若是那个苕丝粥,我宁可饿,也不去吃,待放学回来,人饿疯了,拿个饭勺在饭锅里把饭翻个底朝天,看哪一块的苕丝少,便打哪一块。那时我想,做官多好,不但管着那么多的人,还天天有白米饭吃,比我们这里天天被斗的那个大地主以前吃的都好,那个大地主每天也不能吃白米饭呢,他每天端出来的猪肉,是不能吃的,只是端出来做看相,谁吃了他便要打谁,哪怕是他的宝贝儿子吃了也一样,可见这个官比地主还地主。但我做不了官,若想吃上一次白米饭,除非等到我的生日,生日一年只有一次,一年又真是太久了,所以最让我解馋的,还是那些挂着果实的桃树,李树,梨树。


  春天来了,风和日丽,百花齐放,李树梨树一夜间放出漫天的雪花,桃树也一夜之间姹紫嫣红,竟相争艳了,有了这些花,我们便有了一个美丽的希望,希望这些争春的百花都结出累累果实。只有这些累累的果实,才让我们馋涎欲滴呢。


  可惜,我家只有一棵梨树,每当桃李将要成熟,看到邻居家的小孩,在一棵李树上边摘边吃着李子时,我总是会跑到那棵李树下,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希望他掉下一个李子,可是那小孩很讨厌我来到他的树下,说:又不是你家的树,你来干嘛?让他反而摘的更小心,生怕碰下半个,以至好半天都不掉下一个来。等到我昂着的头昂痛了,眼睛盯花了,脚站麻了,好不容易掉下一个,我跑去捡起,随即往口中一送,生怕他下来抢走似的。而那小孩却在树上气的大骂:是我掉下的,你还不滚开点。


  但这样终究是解不了馋,在一个月朗星稀的晚上,我和一个小伙乘着那朗朗的月色,好像天地就我二人时,便一同爬上了那棵李树,树上的李子伸手可摘,先送一个往口中堵着馋嘴解解鲜,再送往口袋,边摘边吃,正手啊嘴啊忙着呢,却只听当的一声,一不小心从树上碰下一物,我向地下一看,我的妈,原来是这家主人为了防止有人偷摘,挂在树上的一个烂脸盆。邻居家的孩子听见响声,早在大呼,我们不免着慌,来不及往下爬,径直从树上跳下,等邻居家的小孩打开门,大声叫喊着到处追赶时,我早已跑进了家中,躲到床上,把那青青的李子往床上一倒,然后一边听着那小孩大声的叫骂,一边有滋有味地大嚼起来,每一个李子入口,那种水汪汪的酸味,真的是甘甜可口,鲜味无穷,就像吃的是仙桃一般,可惜偷的太少了,两荷包李子,一下子就吃光,待我躺下睡的时候,还这样的想:要是天天晚上能让我偷一次李子,该多可好啊。


  直到现在,童年留在我记意深处最鲜最甜的,就是吃那些酸李子的这一个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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