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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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红楼细梦
但是,很遗憾,柳湘莲并没有那么伟大。他痛打薛蟠,不仅不是“不畏强暴”,反而是“欲擒故纵”“自高身价”“等善价而沽”。
柳湘莲“原是世家子弟,读书不成,父母早丧”,说白了,就是“破落户”。而他“素性爽侠,不拘细事,酷好耍枪舞剑,赌博吃酒,以至眠花卧柳,吹笛弹筝,无所不为”,你看他干的,有一点正经事吗?
凭柳湘莲的爱好与特长,他能从事的职业,大概只是做个镖师、打手之类。但是他肯定不会甘心。那么唯一的出路,就是像王度庐《宝剑金钗》里的李慕白那样,赢得巨大的社会声誉,从而得到达官贵人的礼聘。
柳湘莲喜欢唱戏,是“票友”,而不是戏子。古代下层社会中,戏子多半兼营卖淫。在老舍的《正红旗下》中就明明白白地提到:“玩票是出风头的事”,而职业的戏子呢,“堂堂的旗人而去以唱戏为业,不是有开除旗籍的危险么”。
票友和戏子,很容易被人弄混。柳湘莲被人误会,也不是第一次:“不知他身份的人,却误认作优伶一类”。那么,“呆霸王”薛蟠误会他是优伶戏子,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戏子多半兼营贱业,像香怜、玉爱、金荣之与薛蟠。薛蟠对金荣花钱大方,甚至被金荣母子引以为荣,可见在那个时代,这根本就是一个公开的职业。
因为别人误会你的身份,就打人家一顿,是不是太不讲理了?如果仅仅是恼恨薛蟠的误会,柳湘莲的正确处理办法,第一是委托贾珍、或者赖尚荣这些中间的朋友,向薛蟠解释;其次,就是像他对宝玉说的,“不如我回避了倒好。”
两个办法都可行。可是一听薛蟠叫“小柳儿”,马上忘记了对宝玉的承诺,反而拉着薛蟠到背人之处,以“两个绝好的孩子”等话,反而把自己装扮成真正的“相公”,来引诱薛蟠。说他一句“钓鱼执法”,简直是恰如其分。
柳湘莲本来跟宝玉说过,“眼前我还要出门去走走,外头逛个三年五载再回来”,准备出门远行。打了薛蟠以后,至多是提前行程,并不算避祸,却起到了避祸的作用。这样盘算得周密,真的是“素性爽侠,不拘细事”吗?
痛打薛蟠,不过是他欲擒故纵的小手段,因为不仅不是“毫不留情”而是“只使了三分气力”相当有分寸有节制,而且在事先他已经完全考虑好了后果:反正是准备出门的,一走几年,薛蟠还能奈何?就算一时走不成,自然有贾珍、贾琏等人从中说和,也不会有什么大损失。
可是这一来,他在这些王孙贵族之间,博得了“豪侠”之名,无疑为自己提高了身价。就像一样是出家人,十二个小尼姑、十二个小道姑是什么身份,妙玉又是什么身份?其中差别,可不是一倍两倍的。
贾府愿意养着妙玉这样的名尼,是为了增高自己的名声。薛家也同样愿意结交、供养着“侠客”之类的名人,替自己博取名声。在赖尚荣宴席上的柳湘莲,当然远远达不到“名侠”的荣誉,可是通过痛打薛蟠,他就向着“不畏权势”的方向迈进了一步。
凭着柳湘莲一个人,居然能够“把贼人赶散,夺回货物,还救了我们的性命”,其中含着多少蹊跷,我们不必细说。如果只是简单的救命之恩,以金帛相报就足够了,又怎能换来薛家“寻一所宅子,寻一门好亲事”的厚报?只有救了薛蟠的,恰好是“当世名侠”,才能赢得薛姨妈也“不念旧事,只感新恩”。
柳湘莲不过是一个打着“爽侠”旗号的俗人,一个游走在富人之间、试图从中渔利的投机者。除了“年纪又轻,生得又美”之外,他其实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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