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痛又痒消不掉，小区里打的什么药？
作 者 | 侯晓梅
责 编 | 小展
排 版 | 侯米
你在你们小区的绿地上挖过土吗，手碰到土壤的时候是什么感觉？我的感觉是又痛又痒，十分不适。
前阵子疫情来势汹汹，我们小区封锁了，新鲜的蔬菜成了稀缺品。
几场春雨过后，小区的绿地上长出一些鲜嫩的野菜，开着白花的小荠菜，开着黄花的蒲公英，还有面条菜......
几位平常一起在小区里溜娃的朋友，拿着小铲子挖野菜。有没有人和我一样，觉得野菜嘛，自生自灭的小东西，一副不食人间农药的样子，肯定是健康的呀！于是我加入了挖菜队伍。
小区里的荠菜 | 图片来源：作者拍摄
挖野菜的时候，不可避免地会碰到土壤。土壤沾到手上，会有一阵半痛半痒的刺激感。到了晚上我的半个胳膊都开始痒痛，影响到了睡眠。在我的记忆里，小时候在外婆家，我和玩伴们最喜欢在土地里摸爬滚打，从来没有这种痛痒的感觉，难道小区的绿地里打了什么刺激性的农药？我知道，有些农药会刺激皮肤引起过敏反应的。
第二天我打电话给物业，问小区的绿地是不是打过农药。接电话的是一位大姐，她只知道每年都会往树上喷洒杀虫的农药，但用的是哪种药、多久打一次，她都不清楚。我请她找相关负责的同事问清楚，然后回给我。那位大姐应着了，但过了几天都没有回信。我在业主群里发了一通脾气，物业的工作人员才回复说每年往树上打两次除虫菊酯药。
菊酯农药有两种，一种是从除虫菊花中提炼而得，但费时费力成本较高，市场上通用的一般都是化学合成的拟菊酯农药。拟除虫菊酯化合物，即溴氰菊酯、氯菊酯和α-氯氰菊酯，常被推荐用于家庭昆虫防治。
我到网上查了查，发现很多网站都在介绍除虫菊酯药低毒、可降解。看到这里，我和大家一样，觉得好像还可以接受，就算一年打两次拟除虫菊酯也没那么可怕。
但是，为什么我会对这里的土壤反应这么强烈，又痛又痒？据物业告知，今年小区还没开始施药。或许是因为生完宝宝后反应比一般人强烈一点。可是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种药没有降解掉，残留在了土壤中。
在朋友的帮助下，我们查阅了一些文献，果然有了重大发现：所谓低毒、可降解，都大有文章。
01
先看低毒的说法
有研究认为，菊酯类农药的毒性较低，对人体属于低毒伤害。成人接触除虫菊酯类农药后能够快速代谢，通过尿液排出体外。但是儿童就没那么幸运，他们是最容易被除虫菊酯类农药伤害。拟除虫菊酯甚至会出现在乳汁中，在婴儿体内积累。
最新研究发现，菊酯类农药可能通过皮肤接触、吸入和食物或水进入人体。直接接触会导致皮肤红肿、瘙痒，正是我触摸土壤时产生的半痛半痒的感觉。氯菊酯似乎对生育力、免疫系统、心血管和肝脏代谢有不利影响。溴氰菊酯诱导炎症、肾毒性和肝毒性。α-氯氰菊酯也会损害免疫力。
1980年代，报告了573例急性拟除虫菊酯中毒病例，导致7人死亡。经口接触可能导致头晕和头痛、厌食、疲劳、恶心、呕吐、肺水肿、抽搐、昏迷甚至死亡[1]。施药后的环境，没有通过生物降解的方式对其进行无害化处理，对人体的威胁还是存在的。
保护儿童免受杀虫剂威胁 视觉引导指南
（联合国粮农组织，国际劳工组织）
02
可降解的问题更为严重
除虫菊酯在光热环境下不稳定，但化学合成的拟除虫菊酯，则可以在环境中稳定存在[2]。
的确，有研究证实，植物、动物和微生物、光等都可以降解拟除虫菊酯。已知有103种拟除虫菊酯可通过生物或者非生物过程降解。
看上去很安全吧？转折来了：
如果拟除虫菊酯被吸附到沉积物中，无法接触到降解因子，降解进程便会受阻[3]。这里飞过一万只白眼，所谓可降解的农药都存在这样的bug好嘛……自然界情形如此复杂，理论上的安全永远无法阻止现实中的意外。以后如果遇到卖农药忽悠你，说我们的农药安全可降解，直接怼上这一段。
一般来说，拟除虫菊酯在有氧的土壤中，平均半衰期在1到3个月之间，降解速率因土壤性质、气候、微生物多样性等条件的不同而变化[3]。重点是，降解周期可以被拉伸得很长，长过物业的施药周期……
例如，氯氰菊酯在阳光直射条件下半衰期是8周；但在室内通过光和水降解时，刚开始的几天里降解速度会很快，随后会变得非常缓慢，可长达2年。在阳光和空气流通有限的地区，例如谷物升降机或地铁隧道，大多数使用的拟除虫菊酯(d-吩菊酯)在使用1年后仍然存在。而在某些除虫配方里，拟除虫菊酯可持续时间甚至更长。例如，除白衣蚁的配方里，氯菊酯可持续长达5年[3]。
难怪我对这土壤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我们这里气候干旱，小区楼宇鳞次栉比阻碍了阳光普照、空气流通，小区那芝麻大点的绿地就别指望有什么动植物微生物多样性了……这么算下来，在城市小区里谈农药降解的，基本就是个笑话。
喷洒农药
再过一两个月天热了，有小虫出没的时候，物业大概又要开始施药了。一年两次的施药频率，我们小区的环境根本无法完全“代谢”掉这些药物。
看到小区的孩子们大至八九岁，小至一两岁，都在绿地上挖土、爬树，心中十分难过。孩子明媚的笑脸洋溢在脸上，毒性的物质却躲在暗处包围着他们。
我和物业的工作人员在业主群里关于拟菊酯药的问题进行沟通，阐明了菊酯药的危害，物业表示小孩子们在树下玩，有虫子不安全，所以要施药，其他小区也都是这样的。物业会在施药之前提醒业主。
我被这种怕虫不怕药的说法搞得哭笑不得，问道：“虫子刺一下，一两天就好了。可农药是会残留在体内影响我们健康的呀！我们的生活环境，真的需要农药吗？”
我们缴纳着物业费，可关乎小区环境健康的事情，物业却从未争得过业主的同意，直接往小区环境里喷洒农药，美其名曰“环卫管理”。业主的主体性，被物业瓦解地十分彻底。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物业形成了这样统一的行动，要喷洒农药“除虫除害”的，又有谁问过小区里的人，“你们真的需要农药吗”？
小区业主群里300多号人，关心这件事的也寥寥无几。只有一位业主回应说，除草除虫，喷药撒药，在农村都是这样做的，我们吃的食物都是用过药的。我问他“你知道残留农药会攻击免疫系统、神经系统，有些农药有致癌作用吗？”他的回答是“当然知道，可有什么办法呢。”
我对这种“躺平”的心态感到悲哀。
城市的生活本来就已经把人和自然隔绝起来了。想不到小区里仅有的一点点绿地，也要被化学农药层层武装，把虫子都消灭掉。难怪在城市里连只小野鸟儿也难得一见。
好怀念小时候，在外婆家的院子里，蛐蛐儿在月光里唱歌，一不小心一只臭大姐跳到脚跟前。童年的虫鸣鸟叫，在如今的住宅小区里简直是妄想。
全国那么多城市，那么多小区，难道孩子们都要在这样的有毒的、寂静的环境中成长吗？
温馨提示
拟除虫菊酯农药中毒后治疗[4]：
1. 一般原则，用肥皂水对皮肤进行消毒，如果出现刺激或感觉异常后，应立即就医；
2. 拟除虫菊酯的易挥发性，使身处其中的人面部和眼睛会有异常感觉。可使用防护面罩或头罩防护，维生素E油制剂可用于预防和停止麻痹反应。如果眼睛被污染，应尽快使用自来水（有条件可使用盐水）冲洗，如果刺激持续存在，应尽快就医。
3. 如果大量摄入拟除虫菊酯类，有神经毒性表现，应进行洗胃肠道处理。如果少量摄入拟除虫菊酯类，或者治疗延迟，则需服用活性炭或泻药。
注释：
[1] Chrustek A, Hołyńska-Iwan I, Dziembowska I, et al. Current Research on the Safety of Pyrethroids Used as Insecticides. Medicina (Kaunas). 2018;54(4):61. Published 2018 Aug 28. doi:10.3390/medicina54040061
[2] Thatheyus A J, Selvam A D G. Synthetic pyre throids: toxicity and biodegradation[J]. Appl Ecol Environ Sci, 2013, 1(3): 33-36.
[3] Hénault-Ethier, L. 2015. Health and environmental impacts of pyrethroid insecticides: What we know, what we don’t know and what we should do about it. Executive Summary and Scientific Literature Review. Prepared for Équiterre. Montreal, Canada. 68pp.
http://www.equiterre.org/publication/revue-delitterature-sur-les-impacts-des-insecticides-pyrethrinoides-sur-la-sante-et-len
[4] James R. Roberts, M.D., M.P.H., J. Routt Reigart, M.D.Recognition and Management of Pesticide Poisonings: 6th Edition, (2013). http://www2.epa.gov/pesticide-worker-safe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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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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