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邦 | 关于社区、场所营造和商业零售设计的思考

关于社区、场所营造和商业零售设计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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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建邦

K. B. Albert Chan

瑞安房地产规划发展部总监、瑞安集团可持续发展总监

伟大的城市是由伟大的社区构成的，并非建筑单体。打造一个伟大社区的关键，是拥有非凡活力的公共空间。商业零售则是营造公共空间活力的重要“催化剂”。然而，目前很多中国城市都存在商业过剩的问题，大部分商业空间也没有发挥其对于社区应有的作用。我们需要重新思考如何在设计中将商业零售和场所营造更为积极地结合在一起；同时，亦要保护焕新建筑遗产和满足可持续发展的要求。

笔者撰写这篇观点文章的目的是为了分享一种可能性，而非为商业零售和场所营造制定严格的成功路线图或者一个全面的理论。文章是笔者多年经验的提炼：既来自于在美国接受的建筑学教育，在纽约参与的城市设计实践，在意大利、西班牙、法国等的欧洲山间小镇的旅行经历；也来自于领导瑞安集团规划设计部门在26年里规划了包括上海新天地及太平桥社区、创智天地（包括大学路）、瑞虹新城、武汉天地、佛山岭南天地、虹桥天地、蟠龙天地等项目中所积累的经验。笔者认为，在上述项目中通过以不同组合方式运用的一些设计理念，已经帮助我们的社区和城市创造出了一些持久成功且充满活力的场所。

这些设计理念中有许多都是非常基本的认知，且已为全世界多代设计师所熟知；然而，由于中国需要极速地发展、设计和建造，并盲目相信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一些国际规划理论，许多设计师也缺乏机会亲身体验持久成功且设计出色的城市空间，所以这些基本的设计理念已被遗忘。当下正是重温旧课、重新学习的好时机。

本文每一章都值得单独撰写一篇论文，而这篇文章的目的就是对这些专题做一些简要的介绍。希望以下的思考能抛砖引玉，激发读者对这些专题的更多讨论。

将数个瑞安地产天地类项目

底图（红色） ，拼合进罗马的城市肌理

图中，表现出相似的公共空间尺度

  © BWSS

1  伟大的城市由社区构成，而非建筑

全世界充满活力的城市都由出色的社区构成，而这些社区则各具特色及功能。当这些社区被很好地连接起来，便会产生协同效应。如果我们只是把几千座美丽的建筑物堆放在一起，而不去设计街道、广场，也不引导建筑间的相互联系，我们可能仍然不会获得一座好的城市。重点在于，建筑是否有助于塑造好的公共空间？这些公共空间又能否成为塑造优秀的社区的关键？这些社区是否足够多样且富有趣味，从而共同构成伟大的城市？

充满活力的城市社区需要功能混合、步行友好，以及拥有人性化的尺度，这也是其生生不息的原因。当人们可以轻松地走出家门，在热闹的街道上拥有良好的步行体验时，他们就会进行并享受很多活动，比如去逛店铺、餐厅和咖啡厅，去愉快地工作和享用绿化空间。于是，一座极具吸引力的社区就此形成，并受到在此生活、工作或游憩的家庭和个人的珍视。

一个人从一处到另一处要花多长时间并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是这个人在路途中的感受如何。如果两地之间的路程需要15分钟，那么这15分钟可能会让人感觉或漫长，或短暂，或愉快，或不悦，这取决于这段旅程中的感知体验。如果有美好的体验，那这段路程就是积极的；否则短短15分钟仍然会让人感到消极。感知体验的关键不仅在于建筑，还在于建筑之间的公共空间，即街道、广场、绿地等是如何为人们所设计的。行人视角的步行体验，对于打造高质量的场所和社区的至关重要。

上海新天地，尺度紧凑宜人的广场空间

© 瑞安房地产

2  商业活动，可成为社区营造最强大的催化剂之一

商业功能，如零售、咖啡厅和餐厅等（有时也会与住宅混合），是塑造一个好的社区的关键。如果在建设和管理时，有相应的社区意识和技能，那这些商业功能就可以成为优秀“场所”的催化剂，进而形成充满活力的社区。

一个出色的混合功能社区需要精彩纷呈的商业活动。因此，商业零售空间不仅关乎建筑设计，更重要的是城市设计，以及建筑之间的城市空间。商店、餐厅、咖啡馆和酒吧能让街道和广场变得更有活力，也能使在此停留和旅行的人们拥有更愉悦的体验。由此，商业零售空间不仅成为了美丽的目的地，更是一段美好的旅程。商业零售的功能与其空间有责任为社区营造做出贡献。

成功的市场定位、正确的产品类型、出色的规划与设计、良好的执行与维护，以及持续的运营，这些都是成功商业产品的重要组成部分。本文的以下几个章节将有助于解释商业活动、建筑类型，以及成功的场所营造之间是如何相互作用、相互成就的。

3  优秀的“场所”是活力社区的空间“粘合剂”

3.1  “场所”与“开放空间”

“场所”与“开放空间”两个词的含义有所不同。任何公众可以进入的空间都能被称为“开放空间”，而“场所”一词则有另一层含义。笔者认为，当一处开放空间的设计和运营能让使用者产生独特的归属感、自在感和舒适感，并吸引使用者一次又一次地返回享受这一空间，那么它就能逐渐成为一处“场所”。每处开放空间都能在不同程度上实现场所感，有的强有的弱，其中一些开放空间拥有极其强烈的场所感，以至于能够成为社区、地区乃至整个城市的中心。

3.2  优秀的“场所”是活力社区的空间“粘合剂”

如果被精心设计且管理运营得当，开放空间会成为令人印象深刻的“场所”。而“场所”则是社区的空间“粘合剂”。它们是活力社区开发成功的关键因素之一。

能形成“场所”的开放空间主要有3种:  1）街道；2）广场；3）公园及公共绿地。这3种开放空间都有潜力成为令人难忘且充满活力的场所，但它们并不会自动成为这样的场所，而是需要通过特定的设计方法和技巧来实现。

东京涩谷的大型商业中心广场，营造

出的非凡活力 © 陈建邦

3.3  优秀的场所设计的要点

首先，设计应从人视角度出发，而非鸟瞰，鸟瞰图仅适用于鸟类。其次，设计应当重点关注建筑物的一至三层，大部分社交活动都发生在这些较低的楼层，这里也是最引人注目的部分。第三，设计应当时刻考虑人体尺度；如果尺度错误，那么整个设计便谬以千里。符合人体尺度的空间对于创造舒适的体验大有裨益。还有其他一些要点，但笔者之所以专门指出这3点，是因为它们虽然看似很基本，但遗憾的是，很多设计师在设计中并未考虑它们。

4  商业零售与场所营造

4.1  街道

街道是商业零售助力场所营造的天然场所，一条满是商店和咖啡馆的活跃街道本身就是很好的场所。世界上最棒的场所不乏购物街，巴黎的香榭丽舍大道、米兰的蒙特拿破仑大街、伦敦的摄政街等都是经典的大型商业街案例。但一些小尺度的购物街，如巴黎的法兰克–布尔乔亚街（Rue des Francs-Bourgeois）、上海的武康路和大学路，也有它们独特的魅力和号召力。

但遗憾的是，上海近年来关闭了一批小而美的街道上的商店，这也降低了街道作为城市活力场所的吸引力。希望不久之后，这些街道的沿街立面能被商店重新激活。

在社区中，街道可以被分为不同类型，有满是商店的活跃街道，有安静的住区街道，也有主要供汽车通行的街道。每种类型的街道都需要采用不同的设计方法才能取得成功，因而也需要不同的商业零售布局模式，以使其更好地发挥作用。

南北向和东西向的商业街也是有区别的，因为日照会直接影响沿街咖啡馆和餐厅的经营能否成功。如果一条街道的人行道需要设置外摆，那么街道的设计应有别于常规情况，因为这涉及到建筑退线、人行道宽度、行道树位置和街道家具的不同的设计方法。其中，人行道宽度虽然很重要，但并不见得越宽越好。

通常，商业街的设计应当包含街道的两侧。单边的商业街若要获得成功，则要困难得多。但亦有例外，如滨海、滨水或者面向其他特别风景的商业街。

一般来说，零售商业街既需要设置步行道，也需要设置车行道。只有在街道本身已经非常活跃和成熟的时候，步行街的店铺才能获得更高的商业价值。而对于新开发的街道，在有汽车通行的情况下，商业才更有可能取得成功。

街道作为最重要的公共空间

（上海创智天地大学路） © 瑞安房地产

无论在上海，还是在中国的其他城市，我们都在传统城市核心的更新中，面临着随之而来的“烟火气”丧失的风险。但其实城市更新和新的开发并不一定意味着“烟火气”的消失。开发充满活力的街道是有章法可循的，而这些街道则能极大地促进社区“烟火气”的形成。要点包括：1）设置街铺的可能性；2）街道的朝向和宽度；3）街道和建筑的尺度比例；4）街墙；5）沿街立面的尺度和比例；6）首两层的立面细节；7）行道树和植栽；8）人行道的宽度、路缘石和转弯半径；9）街道家具；10）沿街设置咖啡馆等餐饮的可能性。这些设计要点都是可以从世界各地的经典案例中汲取、学习，并通过实践重现的。

4.2  广场

位于上海虹桥天地的广场作为中央会客厅，兼具

商业和社区活动功能 © 瑞安房地产

广场通常具有较好的可见性，因而能够承担比一般目的地更多的功能。而商业零售则可以激活广场空间的活力。广场和商业零售二者的设计是需要统筹考虑的。有些广场可能会成为某类店铺的聚集地，比如纽约联合广场；而对另一些广场来说，零售业可能只是辅助功能；当然，也有一些广场可能会成为美食与娱乐的中心，比如巴黎左岸和巴塞罗那老城的广场。对于新建的广场，在确定规模和设计之前，必须先明确其市场定位。无数结合店铺的广场都取得了成功，其中的尺度和城市特色至关重要。历史教会了我们该如何设计广场，而参观和观察城市广场，尤其是欧洲的那些经典广场，仍然是建筑师最好的学习机会。

广场的零售规划应当考虑通往商店的车行通道，有车行通道的店铺通常在商业上更容易取得成功。

广场应在尺度和特征的设计上，以无需频繁举办活动就能取得成功来作为目标。为定期举办活动而设计的广场通常尺度过大，难以在商业上取得成功。它们的尺度设计与主要以商业和生活体验为主的广场完全不同，不应混为一谈。

4.3  公园及公共绿地

上海新天地太平桥公园 © 瑞安房地产

一般来说，公园及公共绿地本身是不需要通过零售商业来取得成功的，但在以下三种情况下，零售商业可依附于公园而取得成功：1）在公园一侧的沿街店铺；2）为公园游客服务的便利店和餐饮店；3）大型公园里的特色商店或者餐厅。这些商店必须经过精心设计，不能让商店的背面朝向公园，这样反而会影响公园本身的价值。

由于在公园里，商店一般以单个店铺的形式出现，这些商店的设计和位置需要与公园的设计产生紧密联系。商铺朝向和日照的关系则是其中最重要的考虑因素。

纽约炮台山公园城滨海步道作为

主要的公共空间，辅以商业和艺术 © 陈建邦

街道、广场与绿地是营造活力社区的

关键要素（纽约炮台山公园城）

4.4  室内空间

室内空间往往较难成为充满活力的公共场所。室内空间更加封闭，不易接近，且缺乏自然通风和自然光照。但亦有例外，只是需要更精心的设计和运作。

如果想要打造充满活力的多层室内空间，则需要从根本上重新审视室内零售空间的设计：从打造最高效的零售机器，转变为创造人们聚集和享受的场所。这是一个根本性的变化。购物中心的平面布局将发生巨大变化，并将带来许多创新的形式。

可持续发展理念是上海鸿寿坊市集

项目的重要特色 © 瑞安房地产

另一个方面是关于购物中心的餐厅和咖啡馆。目前，餐饮和娱乐业态在购物中心中所占的比例越来越大，这可能是许多购物中心吸引顾客的主要因素。然而，大部分的购物中心的规划和设计仍以零售业为主导。为什么要让顾客在一个像商店一样的环境中就餐？而且这种环境通常缺乏自然光和空气，空间的外观和感觉也千篇一律。为什么顾客必须穿过一排长长的普通商店才能找到餐厅？如果我们从头开始规划和设计餐饮和娱乐体验，应该会出现一个充满机遇的全新领域。

由此可见，日照和自然通风应当在设计中扮演比现在更重要的角色，这也会促进建筑业更加低碳地发展。

4.5  露台与屋顶

武汉天地·壹方北馆的露台和屋顶是充满活力的

公共空间，并通过商业活动得到加强 © 瑞安房地产

对公众开放的露台与屋顶也能成为充满活力的场所。空气和自然光是活力的源头，此外还有绿地和树木。露台和屋顶为环保可持续的零售业提供了巨大的机会，同时通过融合自然、非商业和零售功能来营造更为丰富的体验。关键在于：要能从街道层轻松直接进入，要有绿化与自然元素，要与室内空间有直接的联系，以及要有创新的业态。由此，租户的空间设计、外墙设计和景观设计将能更有机地融合在一起。

东京原宿某个新开发项目的露台，

成功解决了原宿社区地势高差、可持续发展、商业

及场所营造的问题 © 陈建邦

5  商业活动促进场所营造

商业活动，如零售、餐饮、娱乐等，可以成为场所营造的强大“催化剂”。设计精美的场所和精心规划的商铺有机结合在一起，相得益彰，它们就能创造出神奇的魔力，形成绝佳的城市体验和氛围，并成为社区的核心。商业和场所，两者可以齐头并进，将普通的街区转变为充满活力的成功社区。因此，商业设计的要点之一，就是通过这样的功能营造，打造优秀的场所。

6  商业零售产品

几乎所有商业零售产品及其设计都能为创造充满活力的场所作出贡献，但有些产品要更容易做到这点。商业零售的规划和设计必须将创造极具活力的场所作为设计目标的一部分。

从传统到新型，商业产品有以下几种不同的类型。

6.1  沿街商业

沿街商业是最传统和常见的零售方式，可能已有上千年的历史。沿街商业是创造活力街道最有效的方式，也能用一种美妙的方式连接两个空间。沿街商业想要取得成功，道路的两侧都应当有店铺；但如果有特色风景或者经营的是咖啡厅，单边的商业街也是可行的。如果街道宽度控制在一定范围内，行人过街更方便，沿街店铺可以经营得更好、价值更高。成功的商业街通常能让行人更清楚地看到街道另一侧的店铺。有一定量的车流，通常也能使沿街商业的价值更高，但车速不宜过快，同时需要设置红绿灯使行人能便捷地过街。没有汽车通行的纯步行街一般只适合非常成熟的零售商业街，否则沿街的商业价值反而会降低。原本充满活力的商业街因步行化改造而导致失败早有先例。我们不应该想当然地认为机动车禁行就一定会提升商业街和沿街店铺的价值，这种决策需要采用个案评估的方式。

纽约的一条街道展示了商业活动，

不论是永久还是临时，都可以为社区创造活力

© 陈建邦

在现行的城市规划规范中，在新建街道中规划沿街商业变得相当困难。法规没有明确鼓励或规定必须建造沿街商业。商业用地往往被开发成内向的购物中心；而居住用地一般也不会进行沿街商业的开发，因为沿街商业总是被认为会影响其上方的住宅价值。因而，除非修改现有的规划法规，将沿街商业明确纳入其中，否则我们可能会继续失去充满活力的街道生活。 

沿街商业是发展和维持活力社区的关键，它应当成为城市设计和规划的重要主题，也应当被包含在规划规范之中。

上海创智天地极致精细的

混合功能总体规划 © 瑞安房地产

6.2  开放式商业

我们应该把“开放式商业零售街区”和“开放式文化休闲街区”区分开，因为这两者设计成功的关键是完全不同的。商业街区设计成功的关键在于吸引顾客光顾商店和购买商品，而文化休闲街区设计成功的关键则在于创造具有吸引力的环境，给顾客一种归属感，让他们愿意聚集在这里，尽情享受，流连忘返，还有机会认识新朋友。因此，两者的设计技巧在某些方面是有所不同的。有时候，设计师需要在一个社区里同时进行这两种设计。

由中心广场与精心策划的商业活动共同打造

的武汉天地“城市客厅” © 瑞安房地产

6.2.1  作为商业综合体一部分的商业街

有些商业街是有意开发的，有些则是在房地产开发项目或者街区里逐渐形成的。对于开发而非自然演变的商业街来说，与社区和城市其他部分的联系是一个需要考虑的重要因素。室内外相结合的商业开发模式，为商业设计提供了多样性。

6.2.2  文化休闲街区

文化休闲街区是一种特殊的活动和开发类别，可以创造充满社交活力的场所。这种街区和商业街的区别在于，人们去那里的目的是社交和享受生活。想要成功地打造充满活力的场所，规划、设计、租赁都要做到与商业大街和露天商业区不同。最重要的是开放空间的尺度感和建筑一二层的具体设计。常见的设计失误包括：开放空间尺度过大、照明过度和色温使用错误、建筑首层和铺地缺乏设计、缺少行道树、缺少室内外连接等。街区的开放空间必须层次分明、各具特色，才能发挥应有的功能。

露天商业街和文化娱乐街区可以共存，成为同一个片区或开发项目的一部分，它们需要分别进行市场定位和专门的设计。如何将两者结合起来取决于设计团队和开发商的创造力。

6.3  多层购物中心

在中国，多层购物中心作为一种建筑类型，是从美国郊区的购物中心演变而来的，但在亚洲城市的背景下，其密度更高，既有建在城市中心的，也有建在郊区的。令人惊叹的是，这种商业零售类型与其他用途很好地融合在中国的城市结构中。尽管如此，由于这些购物中心大多是内向型的，本质上不利于社区层面的场所营造。要让这类建筑更有利于社区活力和场所营造，就必须要转变观念：例如把它们设计成半露天的，让更多的店铺向外对着街道而不是内部的环形流线；创造包容性的社交空间，并在设计中采用自然光；改变零售规划，使其更有利于聚集；租户组合方面的创新等等。考虑到当下内向型购物中心供大于求，如果能将其中一些商场改造成更环保、空间更开阔的场所，将是一个很好的转型机会。然而，这需要对传统设计做出重大变革。

阳光、构筑物、开放空间与商业活动，共同

创造了位于上海瑞虹天地太阳宫五层的独特场所

© 瑞安房地产

总体而言，当前上海和中国其他主要城市的商业零售空间总量较大，甚至出现了多层购物中心过剩的现象。然而，与此同时，由于日照规范、单一用途的功能区划、供大于求导致的零售用地价值下降，以及缺乏明确的街道导则去引导哪些街道应该被定位和规划成活力街道、哪些地方需要出现商业街，导致沿街商业出现了减少的趋势。如果能够解决城市中零售空间失衡的问题，那么上海和其他城市最终一定会变得更有活力，零售空间供大于求的现象也将减少。

根据市场定位和场地情况，笔者提及的各种零售类型都能够以多种形式组合以确保成功。

7  城市更新与商业零售设计

笔者用“城市更新（urban regeneration）”一词代指建筑或城市建成区的改造或重新利用。这种改造和重新利用可以着眼于与之前相同或不同的活动，但其目的都是方便当前必要的使用功能、城市发展以及最重要的一点——创造一种使社区里每个人都感到幸福的现代生活方式。历史建筑保护是城市更新的一种特殊情况，尤其是历史建筑被限定只能用作非商业功能的时候。

对大部分场所或建筑来说，被改造或重新利用以适应当下的功能和需求是件很自然的事。生活方式和功能的变化周期一般比建筑的生命周期要短得多，因此优秀的建筑应当更加灵活地适应功能变化。如果我们回顾建筑历史，就会发现历史上的传统建筑总体上比现代建筑，尤其是那些与世隔绝的写字楼和购物中心，要更容易功能更新。一座建筑是否适合更新改造的关键就在于它的室内是否有自然光和自然通风，如果室内有足够的自然通风和采光，那么这座建筑改造起来就会容易很多。另一方面，有足够自然光线和通风的空间本身就更有利于人的健康。我们现在比以往的任何时代都更需要灵活的建筑空间。

美观的或是有历史价值的场所，可以成为商业零售的极佳载体。商业活动本身就可以给这些场所带来很高的附加值并且使它们变得更成功，所以商业与现有建筑或建成区可以达成互利共生的关系。一个无法提供真实的、让人喜爱的活动的场所只是个美丽的躯壳，它们对社区的贡献相当有限。

设计中的新旧结合是一个引人入胜的主题，有各种各样的机会可以探索，成功的配方并不是单一的。成功的关键与设计新建筑是一致的——空间和场所如何符合人们所期望和需要的功能和活动，建筑师应该有很大的自由度来找到自己的设计方式。

翻新旧建筑或将新旧建筑结合的过程中的一个重要机遇是创造新的场所。新旧建筑无论是共存还是形成对比，都有助于创造全新的体验。关键在于设计是否符合现代生活方式的功能、是否有助于创造美妙的场所。在设计开始之前，应该尽可能明确更新项目的市场定位。

城市更新正在成为并将越来越多地成为一种主流的城市规划与设计方式。从大规模的新建，到外科手术式的更新；从翻新原有建筑的一部分，到老建筑的加建，再到城市街区的部分更新，所有这一切正日益成为未来设计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城市更新是城市可持续发展的一种方式，因为对土地和基础设施的再利用能够节约资源，减少对农田的侵占，还能保留现有的文化遗产。对现有建筑的适应性再利用也是一种更可持续的开发模式，因为破旧建筑的原有功能被升级为相关的现代化功能，并通过对现有混凝土和钢结构的再利用减少碳排放。城市更新和适应性再利用应当成为当前城市开发或再开发的主要方式。

我们生活在一个商业零售和办公楼供过于求的时代。允许更灵活地使用这些建筑，包括将其改建为住宅，将是可持续且切实可行的。新建筑需要在设计时考虑到它们在其生命周期内的多种未知用途。单一用途的商业建筑会比我们想象的更快过时。商业零售业的规划设计急需一场根本性的变革。

8  商业开发中的可持续性及其设计：从购物中心到可持续的零售业

当美国郊区的大型商场模式被引进中国并变成多层建筑后，它们便成为一种碳排放极高的建筑物，且多半是内向型的场所。大型商场在设计之初就被设定为主要依赖空调和人工照明，这使得它极为耗电。购物中心灯光照明越来越亮的趋势使情况变得更加糟糕。当前购物中心供大于求，迫切需要重新思考零售业的发展方向和形式。

从根本上看，沿街零售和露天商业消耗的能源要少得多。沿街零售会激发街道活力并鼓励消费者边走边买，使在城市中漫步成为一种更愉悦和健康的体验。充满活力的商业街道也是人们散步和与朋友共享时光的好去处，欧洲那些最好的街道都是如此。商业街道的表和里都是街道本身，而且由于街道是露天的，并不需要空调，因此能耗大大降低。我国可以通过集中精力打造和维护充满活力的街头零售业和生机勃勃的街道来实现这一目标。其他形式的露天零售和娱乐类开发项目也有类似的节约优势。

然而，在这个全球变暖的时代，或许会出现一种相反的论点。在气候炎热的城市里，消费者更有可能选择有空调的场所，或者至少是在有阴凉和充分通风的地方购物、就餐。

那么，是否可以建设一个更加可持续的商场？引入自然光是让商场变得更节能的第一步。用好自然光的关键是不仅仅把它当成一种照明光源，而且要利用它来聚集人气。另一个方法是尝试利用烟囱效应，将空气从底层引向高层。把没有窗户的服务性通道藏在零售建筑背后的做法已经过时。我们应该从头开始重新审视零售建筑的基本规划，使它们成为一种更可持续、更节能也更健康的建筑类型。我们也可以采用其他在地节能设施，比如太阳能板和隔热性能更好的外墙，或者给租户提供更好的暖通系统来进一步减少能源消耗。

有朝一日，我们会见证无窗的多层商场被更新改造成其他用途，并引入自然采光和通风。在这个常规的室内购物中心供大于求的时代，将它们改造得更加节能并探索这些建筑别的用途或许是设计领域的新趋势。如何在为我们的顾客提供舒适的室内气候和有趣的购物环境的同时符合减碳要求，或许是一个决定性的问题。研究可持续的零售建筑设计将为我们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除了在建造和运营过程中减少碳排放以外，适应气候变化、健康城市、循环经济、节约能源、节约用水、保护生物多样性等改变都有助于对商业零售环境和体验进行设计变革。

历史悠久的上海蟠龙天地所打造的

当代生活方式 © 瑞安房地产

9  对商业零售项目开发设计的展望

我认为，是时候对商业和购物相关场所的设计进行一些彻底的变革了。在过去缺乏零售空间的时候，我们引进了美式的郊区大型商场并将它植入中国的城市环境中。我们已经在亚太地区开发了大量多层商场，有时也会将它们置入低密度的街区中。这种类型的建筑在购物需求得不到满足的时代发挥了很大作用。今天，我们面临新的市场挑战和环境挑战，所以我们需要做出改变以更好地在市场中竞争取胜，并且为我们的顾客提供新的设计以更好地满足他们新的需求，反映他们的历史和文化，也为我们的市民提供更好的社区和城市生活。

在中国的城市，我们应当探索更适应我们生活方式的新设计，应当给新的建筑类型和产品类型留出足够的空间。首先，这些新设计更需要面向本地和社区服务而不是面向全球，即它们应当更贴近中国每个城市的顾客需求，因为顾客需求正在马斯洛的“需求金字塔”中不断攀升。日本的零售设计史可以提供一些先例。其次，在追求本身的利润之外，商业和零售设计应当有助于创造好的场所并使社区更有活力。城市设计和街道设计必须成为每一位优秀的零售设计师必备的技能。第三，新的设计，包括对现有建筑的翻新和改造再利用，必须变得更节能和环境友好。当下我们几乎还没有开始在设计中实践真正的可持续性。零售业和零售设计应当是一种给予，而非仅仅是索取。只有当我们能回馈我们的顾客、我们社区的居民、我们的环境和地球更多的内容，商业设计才会真正取得成功。

某个位于多伦多的混合功能塔楼项目将停车位

减至最少，这是实现可持续发展的关键手段之一 

© 陈建邦

10  学习城市设计和场所营造

我们不再需要建造更多的建筑，而是迫切地需要设计更好的场所。历史上很多精心设计的城市场所目前依然存在，尤其是在欧洲。我们都需要体验并重新学习这些场所及相应的设计技能。城市设计和场所营造不同于技术，500年前优秀的城市设计放在今天也依旧适用，其原因在于我们的身体并未发生变化，因而我们对空间比例和场所的感知也没有改变。当前传授实用技能的城市设计教育仍然极度缺乏。与其尝试发明新的设计理论，不如走出门到世界各地去体验出色的、充满活力的场所，它们才是我们最好的老师。享受这些旅程吧！

本文图片均由作者提供

本期杂志编辑 /  戴伯威、高 静、孙迎喆、尚京京

© 建筑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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