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邦、本杰明·伍德:创造以人为本的生活体验空间
全文刊载于《建筑实践》055期特辑:
商业空间 消费新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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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建邦
K. B. Albert Chan
瑞安房地产规划发展部总监、瑞安集团可持续发展总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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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杰明·伍德
Benjamin T. Wood
BWSS创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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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戴伯威、尚京京
Interviewers: DAI Bowei, SHANG Jingjing
--陈建邦--
瑞安房地产规划发展部总监、瑞安集团可持续发展总监,负责集团的5C可持续发展目标及措施的制定,持有明尼苏达大学建筑设计学士学位、加州伯克利大学建筑硕士学位和哥伦比亚大学建筑及城市设计理学硕士学位。自1997年起,陈先生领导公司“天地系列”的总体规划及设计管理工作,项目荣获多个国内及国际奖项。自1998年到2001年,他领导了上海新天地的规划及设计工作,该项目也成为了中国首个获得城市土地学会(ULI)卓越奖的项目。此后,其他项目也多次摘得不同奖项,包括佛山岭南天地、创智天地(KIC)、瑞虹新城、虹桥天地、武汉天地、新天地广场改造及蟠龙天地项目等。
--本杰明·伍德--
美国建筑师协会(AIA)会员,于1984年获得麻省理工学院(MIT)建筑硕士学位。由他主持设计的芝加哥熊队橄榄球主场体育馆被纽约时代杂志评为十大最佳建筑。他在中国的第一个项目是上海新天地—集文化、旅游、休闲于一体的开放式商业街区项目。他于2002年创立了伍德佳帕塔设计咨询(上海)有限公司(BWSS),之后又主持设计了杭州天地、武汉天地、佛山岭南天地、虹桥天地、瑞虹新城月亮湾、蟠龙天地等一系列国内旧城改造或新建的大型街区式商业文化综合项目,及武汉中山大道综合改造、广州恩宁路综合旧改等大型综合改造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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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P
二位曾长期在美国学习、生活。是什么契机使得二位来到上海?当时对上海的印象如何?
陈建邦:
我第一次来上海是在1981年。当时我在天津大学学习建筑学,为期半年,课程的一部分是参观中国内地的不同地区,其中包括上海。我记得当时社会的主打色是灰色。那时有很多大衣,人们只穿蓝色和灰色的衣服。我曾多次从衡山路骑自行车,一路骑到外滩。上海与中国其他城市不同。有些地方看起来像欧洲城市,但生活方式却非常中国化,是充满活力和氛围的融合体。
1981年的上海外滩,市民可直接从道路走下码头乘船 © 陈建邦
1981年的上海,混合功能的活力街道 © 陈建邦
上海的快速发展始于20世纪90年代,于是当我1997年再次来到上海时,这座城市已经很不一样了。虽然浦东的发展是另一番景象,但在浦西,绝大部分我在1981年所见的样子,在1997年依然完好无损。如果你观察上海的城市肌理,就会发现它非常有趣,几乎每个社区都像是一个独具特色的微型城市。我还看到了让上海变得更好的机会。我见到了住在弄堂里的人家,他们原来只有1户,现在有6户了。
这是另一个巨大的机会,既能保留这种美妙的肌理,又能拥有令人难以置信的现代生活方式,其中还包括上海的传统文化。后来,我们在太平桥做了一个项目,但当时还没有名字。太平桥的弄堂里有一些老建筑,这些建筑留下了许多史迹和许多著名文化单位与文化名人的活动旧痕,折射着中国近代历史的大变动,留存了丰厚的历史底气。
我相信,我们可以将其改造和再利用,并打造成为独具特色的文化娱乐区。经过反复讨论,瑞安开始在全球范围内寻找建筑师。最后,我们从美国波士顿选择了本杰明·伍德,当时他还未到过中国。这是一场豪赌,也是个巨大的机遇。
本杰明·伍德:
没有风险,就没有回报。25年后,我仍在这里工作。他的董事长冒了很大的风险,但我已经习惯了别人对我冒险。我的故事从“坐船”这个比喻开始讲起。我曾经乘坐远洋轮船“漂洋过海”。1997年,瑞安房地产董事长罗康瑞打电话给Albert,给他买了一张从纽约到上海的“船票”。一年后,我也拿到了同样的“船票”,不过是Albert帮我买到的。如果没有那张“船票”,我根本不会被邀请来上海。因此,我俩之间早已超越了纯粹的职业合作关系。
在被任命为新天地的总设计师之前,我就参观了场地。我很惊讶,有些细节竟然如此丰富。中国传统家庭的社会结构对石库门的设计产生了很大影响。由于以前的外国租界,世界各地的文化也对上海产生了影响。你可以很明显地注意到,这里融合了中国的社会结构和西方的建筑形式。
大多数民众都有自己的文化和自己的建筑形态。这一点在新天地体现得最为明显。Albert曾在纽约市工作过。他对“城市再生(urban regeneration)”一词很熟悉,这与“保护”不同。再生意味着适应性地再利用某些东西。换句话说,将旧建筑改造成适合现代生活方式的新建筑。我从他那里学到了很多原则。我们最终把这些原则应用到了新天地。
每当我和Albert坐在一起工作时,我都会想到“城市,让生活更美好”。我相信瑞安房地产将继续致力于营造这种氛围。
AP
陈总监,您认为瑞安天地系列项目在内地发展的过程中,有哪些里程碑?
陈建邦:
瑞安1985年开始在上海启动地产开发业务,之后在许多领域也有发展。在上海深耕的38年时间里,我们打造了两个最有识别性的项目,一个是52hm2的太平桥新天地,另一个是在虹口区40多hm2的多功能社区瑞虹新城。太平桥新天地开发的定位是国际社区,这个社区容纳了国际人士需求的生活、娱乐、休闲、工作、住宿等所有空间,也包括学校。瑞虹新城则是一个以家庭单元为主的居住社区,到后来发展成一个多功能社区。与国内大部分开发项目有所不同,它们以步行和公共交通为主,以公共空间作为社区脉络。瑞安还关注对文化的传承利用和环境的可持续发展。
我们对城市更新也非常专注,太平桥新天地和瑞虹新城都是城市更新的项目。我们理解的城市更新是将已经有建设基础的街区,更新得更加适合现代生活。这两个项目都做了20多年,瑞虹新城差不多完成了,现在太平桥新天地仍然还在开发中,完成进度大概有90%。太平桥新天地是瑞安打造的上海第一个城市更新项目,其核心区是马当路和黄陂南路两个地块,我们叫109、112街坊,老房子从住宅变成了社交和文化功能的场所。这块地原状是在上海老城弄堂里面的传统住房,它不是文物单位,但是弄堂里很漂亮的地方。我们开发的概念,希望房子可以重新利用,置入另外一个用途,并适合上海当时的生活方式。
上海新天地一期在2001年的建成和开业,是这二十多年上海城市发展过程中标志性的里程碑。在蕴涵本地文化价值前提下,做一个最引领生活潮流的地方,这在当时的上海是比较稀缺的,形成了爆炸式的共鸣。新天地有很多不同的公共空间,有太平桥公园、小型广场、小型绿化等,结合再利用老建筑、混合的功能、清晰的商业定位和良好的城市空间,这些要素共同组成了这个独特的城市生活社区。新天地项目到今天为止还是不可复制的,这也是我们的坚持。
左:1999年更新前的新天地北里、南里地块
右:新天地规划开放空间示意图
© 瑞安房地产
另外一个有里程碑意义的项目是创智天地大学路街区。大学路是上海最漂亮的12条街道之一,其他11条道路都拥有超过百年的历史、经过长期发展演变而来。街道是连接社区的重要公共空间,它承载车和人的交通功能,供人们享受生活。现在很多地方没有把街道当作公共空间,只是当作交通空间。这是把它简单化了,使我们的城市失去了活力。
创智天地是个很特殊的开发项目,大学路两侧建筑是七八层的楼,底层还有第二层是一些像咖啡厅、甜品店等的小餐厅,三层及以上是多功能的LOFT空间,最初是居住功能,之后慢慢演变出办公的场景,甚至有些商业的进驻,现在是比较混合的场所。好的空间不仅仅是多功能的,还能够在不同的时间里面根据需要而改变。大学路街区是创智天地的一部分。创智天地是80万㎡的总体规划项目,最后建设了五六十万平方米。
在“科教兴市”的战略下,创智天地当时的定位是将社区、园区和校区形成“三区融合,联动发展”的知识型社区(knowledge community),我们希望的是打造一个多功能的24h社区。除了IT工作之外,人们还要通过社交来碰撞思想,还要有居住和生活享受。大学路不是一条一般意义上的商业街,它最主要的功能不是去喝酒,而是希望这些教授、学生以及工作在计算机、游戏等行业的知识型人才(knowledge worker),在此碰撞思想、认识同行、寻找改变工作及投资的机会。
我们学习了当时美国硅谷一条也叫大学路的地方,这条今天还在,但是我们比它密度高。大学街的副产品就是形成一条很有趣的街。创造真正的知识社区,确实没有什么开发商做这个事情,大家做的是商业街设计,大部分商业街就是一个购物中心旁边的露天区域。而对我们来说,大学路就是创智天地社区的中心。大学路的受欢迎证明了什么呢?一是街道可以跟知识社区的定位连接在一起,二是国内可以营造出有活力的街道。
大学路周末限时步行街,给知识工作者
提供全天候的社交场所© 瑞安房地产
蟠龙天地项目也是个最新的里程碑,之后我们再详细聊。
AP
在你们天地系列项目的合作中,还有哪些印象深刻的事?
陈建邦:
在新天地、岭南天地等项目中,Ben在我们做任何设计之前,就去拍摄记录了所有的建筑原始资料和居民生活状态。Ben在设计新天地之前,就学习并了解弄堂里的人文历史、上海家庭的生活方式,掌握了很多新天地前身的历史故事。虽然他在1998年之前从未来过中国,但他真的很快就学到并理解了中国的实际生活。
本杰明·伍德:
你必须对你所从事的工作充满热情。我曾成为过唯一做决定的那个人,但现在不再是了。刚来中国时,我是个光杆司令,所有的决定都要由自己来做。现在我有两个非常好的合伙人,他们帮我做决定,但这仍然比在大公司工作轻松得多。Albert的公司是一家大公司,但在我们合作新天地项目的时候,它还很小。如果我需要在场地里见某个人,Albert可能会在清晨6点起床,然后我们一起去看场地。每天上午8:30,我们设计师和业主都要开个例会,研究下一步该怎么做。我想现在没有人会这么做了。我们的团队精神非常宝贵。
陈建邦:
新天地项目无法作为一个整体地块获得一次性批准,因为它实际上被视为许多不同的地块。我们必须获得28项不同的规划审批,每栋建筑都不一样。这就是大多数人不做这类项目的原因。但归根结底,这就是新天地的与众不同之处:其中不仅有好的宏观思路,还有大量艰苦的实际工作。
本杰明·伍德:
我们的合作比天地系列项目多得多。我们不仅在特定项目上合作,我们还合作帮助各自的公司,帮助其他社区。在很多概念性总体规划中,政府官员都会请瑞安就城市某个区域的重建是否合适提出意见。我通常会同时被邀请发表意见。他们不仅做天地系列项目,还帮助很多城市制定“增长管理计划”。换句话说,如何发展一座城市?
陈建邦:
我们把自己开发的项目称为社区,因为我们希望它们能够渐渐自发生长成为充满活力的邻里街区。它像花园一样共同成长。新天地社区到现在还没有完工,但在一个阶段一个阶段地可持续发展着。有些地块仍有历史建筑需要改造再利用。说到历史建筑保护,我们可以谈谈佛山岭南天地,这里有国家级、省级和市级文物保护建筑。为了这个项目,Ben 实际上去那里的老房子里住了将近一年。
本杰明·伍德在佛山岭南天地
居住过一年的房子 © 本杰明·伍德
本杰明·伍德:
我住在东华里社区里,那里整年没有空调,因为我想看看住在那里的人没有空调是什么样子。我的体验其实还不错,因为他们设计的房子有自然换气的理念。这也是我和同事坚持要做的另一件事。如果你走进一间房,却无法打开窗户,那就离开吧。这座城市99%的高层建筑,当人们走进一个大房间,就无法呼吸到新鲜空气。因为一扇能打开的窗户要比一扇不能打开的窗户贵5倍。这纯粹是个经济成本的问题。我坚持认为,除非有办法引入新风,否则所有高层建筑都不应该获得LEED评级。
AP
蟠龙天地是BWSS和瑞安房地产的最新合作项目。如何理解蟠龙天地创造了“江南当代生活图景”?
本杰明·伍德:
蟠龙天地有什么特别之处?你会觉得自己身处城市之中。当你走出家门,或者当你回到公寓,它又可以是一座非常私密的“一人之城”。它既可以是一个人的城市,也可以是许多人的城市。蟠龙天地项目不以建筑为基础,旨在创造一个或多个城市。这与细节有关,但与风格无关。
与强调风格的建筑师不同,我们所做的通常很简单。但如果把它们放在一起,就会变得非常复杂,因为每栋建筑都不一样。上海新天地是我们第一次把娱乐场所和文化场所结合在一起。迪士尼乐园的主题不是文化,而是娱乐。他们只是借用文化,但我们做的是有意义的东西。
蟠龙天地的光影艺术节 © 瑞安房地产
陈建邦:
我们在蟠龙天地面临的挑战不同,因为它不在市中心。在蟠龙,我们将江南身份带入人们的生活,而不是试图将他们带回时光隧道。这里有些不错的本地文化脉络和肌理,有一两座古桥甚至是区级文保单位。我们在思考这块地如何重新去利用,以适合上海的现代生活。蟠龙镇位于风貌保护区,但我们没有把它定义为怀旧的古镇,而是代表本土文化的村庄。我们需要的是一个去处,它融合了江南文化以及现代生活。我们希望居住在虹桥片区的家庭每个星期都会来玩,除了与自然亲密接触,也能在此感受到江南文化气氛。小孩子会觉得好玩,长大之后更会有小时候和父母一起在小桥流水、白墙黛瓦中流连的有趣回忆。人们的现代生活也应该充实在传统文化之中,不知不觉受到江南文化的影响并成为回忆的一部分。这与带你回到古代是完全不同的,也与上海新天地的里弄氛围不同。因此,江南的传统对于年轻人来说是美丽而生动的,他们可以感受到这种原汁原味的体验。
AP
二位如何看待蟠龙天地商业街区中创设的开放滨水商业以及体验式消费场景?
本杰明·伍德:
几十万年前,地球上有了第一只用两只脚走路的狒狒,最早的人类我们称之为智人。如果你回到最初,文化和商业进化背后最重要的东西就是与他人进行社会交往的欲望。换句话说,就是坐在桌子前面与人交谈。
蟠龙天地的公园市集 © 瑞安房地产
尽管我尊重包括人工智能在内的所有技术进步,但没有什么能取代肉体和精神上的交流,换句话说,就是人和人在一起。当我们设计蟠龙天地时,最重要的是让人们能够坐下来看看运河。这就像穿越时空,而运河正是将人们带到市场的原因。人们从整个地区来到这个小小的集镇。它可能是所有集镇中最小的一个,但它却是人们的家,人们靠运河和与长江三角洲的联系谋生。我们以水为根,重新连接了那个社区的小镇。这就是为什么我觉得设计水镇的工作很吸引人。赫拉克利特说过,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换句话说,你无法冻结时间。时间总是在流逝,但你可以在某一代人身上留下痕迹。
科技改善了我们的生活舒适度,但是也制造了大部分问题。我们需要让人们重新走到一起。没有比坐在阳台上更好的地方了。在这里,窗户和吊扇都消失了,夜幕降临,繁星点点,小船随着灯光划动。这可能是我们打造过的夜景最美的项目,因为整个区域都亮了起来,而且是以一种你永远无法照亮上海新天地的方式,因为那里没有各种各样的景观、小桥、流水和重建的古宅。很多灵感都来自于想象,想象以前这里可能是什么样子。
蟠龙天地的滨水商业外摆空间 © 瑞安房地产
陈建邦:
我想谈两点。一是消费这个词。我认为我们应该考虑设计让人们享受的地方,而不是考虑设计消费的地方。消费并不意味着享受,而只是去买东西。建筑师和开发商有时会对我们想要做什么有点混淆。如果要营造让人们以不同的方式享受生活的地方,那么消费就是其中的一部分。我认为Ben不想设计一个仅仅为了消费的地方。我们是在设计一个地方,让家庭觉得他们真正属于这里,他们有种场所感。他们会在这儿用餐、买东西、骑马,在公园里奔跑、玩水。这种思维方式结合了人类的真正需求,特别是家庭的需求,因为这里确实是家庭的乐园。
本杰明·伍德:
我经常举的一个例子是,拥有一个昂贵的手提包并不会让某人变得更美。我不在乎她是否拥有全上海最贵的手提包。如果她在生活中没有其他兴趣爱好,那她就不是一个有趣的人。美不是皮相之美,美来自心灵和灵魂。那个手提包无论有多昂贵,也买不来美。这就是显性消费的典型例子:把包包放在人们能看到的地方,我们称之为“代入感”,通过照片,和别人过相同的生活。能够创造自己的个人身份,远比通过消费来购买要重要得多。
陈建邦:
二是如何促进人们的社交活动。我每次都觉得很神奇,4个人围坐在一个餐厅里,吃饭的时候都在看手机扫码点餐,从来不说话。那他们为什么要在一起吃饭呢?手机已经成为社会交往的敌人,因为人们走在大街上,看着手机。确实,我们的生活与手机息息相关。但是,如果你想成为一名真正出色的设计师或开发者,你就必须开始在美丽的地方观察街道,而不是看手机。我们所做的一切,实际上都是为了让人们回到第一天快乐的原点。
如果我们有一个美丽的地方,人们就会开始享受环境,他们就有更多的话题可以聊,而不是看手机。现在,手机已经成为我们的一部分。但环境是永远美丽的地方。我想让更多的朋友回到并享受这个美丽的世界,享受生活。
非传统盒子商场的瑞虹天地月亮湾,中心庭院
是聚集活力的场所© 瑞安房地产
AP
过去3年,我们生活在不确定之中。商业零售发生了哪些变革?二位如何看待生活体验的重要性?
陈建邦:
蟠龙天地的成功表明,如今人们希望与自然同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足不出户,人们开始感受到自然的真正价值。这实际上让人们回归了最初的需求,这是非常积极的。
也许我们切中了某种后疫情时代的共性——人们对生活重新产生了好奇,人们回到了自己的家庭,他们居家办公,因为疫情而整日生活在一起。所谓后疫情时代的生活方式,其实也是一种相互认同:注重家庭生活、强调原真性和享受生活,而不再是一味地去买更多的东西。
虽然江南已经成为一种潮流,但我们的诠释在某种程度上与大众的诠释有点不一样,我们更像是追根溯源。江南已经存在了那么久,却突然在现在的蟠龙镇变得时髦起来。但这种方式更成熟一些,因为他们发现这里的“江南”不再只是一种风格,而是一种生活,一种和家人、和孩子共同度过的美好时光。这与疫情前不同,与家人团聚的价值和幸福的价值作为基本原则在今天得到了更生动的表达。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是对生活方式的肯定,是对幸福本源的认可,而不仅仅是一些时髦事物。
本杰明·伍德:
这也是我对后疫情时代中国的另一个批评。现在花钱的人大多用在了时髦的东西上,因为他们想找回自己的身份。他们认为,去时尚的餐馆吃饭,就能找回过去的美好时光。
在疫情时代,我最担心的是人们会失去交谈的艺术,转而用毫无创意的表情符号表达想法和内心情感。世界上有数以亿计的表情符号,但你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当人们居家办公时,他们与世界的唯一联系就是通过屏幕。而现在,他们重新发现了那些几乎被遗忘的东西。
网购的发达将成为购物中心的丧钟。你可以网购,也可以叫人上门来退货。Albert的公司和他所在的部门必须重新思考未来人们如何购物。如今,美国的大多数购物中心都已关闭,它们变成了室内的储藏室。现在再去建造购物中心,只能成为下个世纪的恐龙化石。人们在回首往事时会说,为什么21世纪的人们要制造这些空间呢?这就是为什么蟠龙天地这样的未来社区的原型不是购物中心。
好在,人们就餐的方式不会改变,还是要先把食物从盘子里取出,再放进嘴里。和别人一起用餐时,你可以观察到对方的肢体语言。人们已经忘记了肢体语言的重要性。你可以用身体创造自己的语言。这就是为什么像蟠龙天地这样的体验空间如此重要,因为你可以看到人们与陌生人相遇时的第一反应。你甚至都不认识那个能和你有眼神交流的人。就在这一瞬间,你与他有了接触,并决定是否要与他见面,不必通过社交媒体。当你用电脑绘图时,首先要在脑海中浮现出想法,然后要想好是哪个按键,最后才能把想法输入电脑。人们和想表达的内容之间总是隔着一层按键。但如果你会画画,你和那张纸之间就没有什么障碍了。这就是为什么亲身去体验如此重要,因为这里没有表情符号或按键,也没有社交媒体的字数限制。
蟠龙天地的游人步行走过水曲桥 © 瑞安房地产
陈建邦:
由于供过于求,多层零售的理念现在会发生变化。但上海的现状是,虽然有很多多层零售空间,但却没有足够的沿街零售,更没有足够多的好地方供人们休闲娱乐、放松身心。换句话说,商业零售空间的位置放错了。蟠龙天地是现代生活和社交聚会的好去处,也与家庭生活和大自然有着直接的关系,而这正是中国独独缺少的。
AP
文化和社交目的地是虚拟空间无法替代的物理空间的重要元素。二位是如何看待的?
本杰明·伍德:
如果能创造出真实的东西,为什么还要去创造不真实的呢?我不喜欢这样。我过去常和儿子一起玩任天堂之类的电脑游戏,但我也时常带他去钓鱼。在我和儿子的关系中,钓鱼比玩电脑游戏重要得多。虽然他更擅长玩电脑游戏,而我更擅长钓鱼,但我可以教他如何钓鱼。我并不想学习如何玩电脑游戏。俗话说得好,“现实总是王牌”。所谓“王牌”,就是现实优先于虚拟。只有当现实无法做到虚拟所能做到的事情时,人们才应向虚拟求助。一个是真实的,一个是虚假的,没有人必须从中二选一,这应该显而易见。
陈建邦:
我确实会和女儿一起玩玩电脑游戏。游戏是虚拟的,但我和她一起玩的场景却是真实的。对我来说,陪伴比游戏本身更重要。大多数时候,我会带她去看漂亮的地方,吃美味的食物,欣赏美丽的艺术。
美好的地方一定是真实存在的。你不能去虚拟的蟠龙天地,也不能站在虚拟的埃菲尔铁塔顶端。你必须亲自前往那里。很多设计师都没有去体验过真正的美景,他们只从图文获取信息。我们作为发展商,也只能看到设计师提供的各种渲染图。这些体验越来越虚假,因为现在已经可以制作出没有任何设计的效果图,它不再是剖面图、立面图和平面图。我鼓励设计师前往世界各地去欣赏建筑中的奇妙之处,享受真实的体验,而不是仅仅埋头制作效果图、根据对虚拟世界的理解来作参考。
本杰明·伍德:
我曾经驾驶过世界上量产速度最快的飞机“幽灵式战机(Phantom Jet)”。如果有人告诉我,他们可以在虚拟世界中获得同样的体验,那他们就是在胡说八道。如果你驾驶过真正的喷气式战斗机,而它的速度是音速的2到3倍,那就没有什么能比得上了。你的身体像着了火,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胜过任何刺激。真实的体验是美妙的。
如果你登录谷歌地球,你就可以俯瞰整个世界。但如果你有幸买到SpaceX星舰的入场券,你就可以看到在谷歌地球上永远看不到的那个真实的世界。如果我是个大富翁,我会为我的儿女提供其中两架飞船的票,一架是SpaceX星舰,另一架是维珍银河(Virgin Galactic)公司的理查德·布兰森制造的SpaceShip。当没有人知道如何销售音乐时,理查德创建了维珍唱片公司,并开设了第一家销售唱片的店铺,在那里,你可以在购买唱片之前真正地聆听音乐。这是现实很重要的另一个原因。
执行太空任务的宇航员 © 图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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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志编辑 / 戴伯威、高 静、孙迎喆、尚京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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