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一个环卫工和流浪狗的故事
这是思想的鸟巢第106篇原创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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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伴每天早睡早起,买菜的事,就自然分工给他了。
一天,他买菜回来跟我说,街上有个环卫工,每天都带了个狗狗一起上班,让他感到很好奇,忍不住驻足看了好一会。我觉得不太可能,或许是偶尔碰到一起了吧。
又过几天,我去买菜。老远,就看到正在扫街的环卫工人附近,有一条狗狗蹦来跳去。那狗中等个头,浅黄的毛色,像土狗的大小,却不像土狗的气质。但可以肯定的是,它没有宠物狗的娇弱,也不是那些血统高贵的品牌大狗。它自由自在,不卑不亢,不时注意着环卫工的动向,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我心生好奇,这真是一条又懂事,又可爱的狗狗啊!忍不住朝扫地的大姐走去。
穿黄色环卫服的大姐连忙把口罩拉到下巴上,跟我讲起了她跟狗狗的缘份。
那天她下班回家,骑着自行车往家赶,总觉得有个什么东西在她后边。她停下等红灯,那家伙也停下,她登着自行车快跑,它也快跑。后来,它就跟到了她家门口。
她转过身,跟她跑了一路的狗狗,正抬头看她,眼睛里没有丝毫的陌生感,仿佛他们早就是一家人了。她试图赶它走,它却懵懂的看着她,好像在问,为啥呢,我不是你的吗?
她们相持了好一阵,她终于明白,也许真的有缘份吧。于是,她把它领回了家。
狗狗一进屋,便开始低声的呜呜叫着,用头在她腿上摩挲。她知道它一定是饿坏了,连忙开始做饭,并找了个碗,先给它装了半碗水放在墙脚边。它乖乖的去喝水,然后自在的趴在厨房看着她做饭。
他们是农村人,因为女儿在省城读大学,他和丈夫就过来做零工,清扫街道。那天,丈夫下班回家,看到家里多了一条狗,立即问她怎么回事。她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丈夫很不高兴的说,这么大一条狗,一天得要多少吃的。我们自己都养不活呢,你还养它!
她当然知道他们生活得有多艰难。租房子,一应生活开支,还不能亏待女儿。她于是跟丈夫说,就今天喂它一顿饱饭,明天一定不让它进家门。它是一条野狗,说不定明天自己就跟别人走了呢。
当天就这样过去了。第二天她去上班,狗狗像头天一样,还是不紧不慢的跟着她,一直跟到她负责清扫的那条街道。她不再理它,只管按部就班的做事。没想到,那狗狗一刻也不离开。要么独自玩耍,要么安静的半躺在人行道旁边,不走,也不妨碍她工作,像一个既听话,又懂事的孩子。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她在附近的路边摊买了两个花卷,坐在就近的台阶上吃。狗狗在附近的绿化树下望着她,却不走近。似乎在跟她说,我不饿,我只要晚上能吃饱。
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痛,含着泪,又去买了个花卷喂给它。狗狗呜呜的叫着,不知是在感激她,还是因为满足。她因此没有按丈夫的要求扔下它,再次把它带回家里。
丈夫的恼怒是肯定的,她惟有忍气吞声,听任丈夫骂骂咧咧。可是,矛盾越来越尖锐,有一天,丈夫终于动手了,狗狗的一条后腿被打折。
她伤心透了,请了假,把狗狗送到宠物医院做了手术。宠物医院的医生听了她的讲述,心生怜悯,只收了她很少的费用。那天她找了个地方暂时把狗狗安置好,然后跟丈夫沟通。他们互不相让,于是,她另外租了个车库住着。
听着她的讲述,我惊呆了,在丈夫和狗狗之间,她居然坚定的站在了狗狗一边。一时间,我不知道是该支持她还是劝阻她,只觉得颠覆了我太多的认知。
而她却说,男人啦,就是这么心狠,一条狗能吃多少呢,会让我们过不下去吗,就这样容不下它!那我也容不下,我一定要给它找到一个好去处。安置好了它,我再回去。
我担心的问,你女儿的意见呢?你们两口可以暂时分开住,女儿可不能没有妈妈啊。
她笑笑说,女儿肯定站我这边啦,只有男人才会心狠。我劝她,有专门收流浪狗的地方,你打听一下,尽快把它安置好,别跟丈夫闹得太久,你们都是外地人,在这大城市,更要互相照顾才是。她用温柔的眼光看着独自嬉戏的狗狗,有点固执的说,我都舍不得大黄了啊,你看它多懂事。
我说,是啊是啊,这狗狗真让人心疼。说着跟她告别,心里却打翻了五味瓶,一个在这省城里艰难生存的环卫工,为了一条流浪狗,从家里搬出来,这需要多大的慈悲心和意志力啊!可我又是个特别怕狗的人,在农村工作时,还被两条大狗追得扑倒在地,小腿肚被咬两个大口子。从此这情形经常出现在梦里,直到吓醒。
恍惚中进了超市,突然想起可以买点狗粮送给她。可转念想到,以后还能碰上她吗,如果找不到,谁会去给她送狗粮。而狗狗如果一旦吃惯了狗粮,别的东西都不吃,岂不是害了她们。这样想来想去,一时间真还不知道咋办。
从超市出来,去街边的烤鸭店买烤鸭。切鸭子的老板麻利的切去鸭屁股,又切去鸭脖子上的淋巴结,把它们装到一个袋子里。我突然眼睛一亮,试探着问,这些不要的东西如何处理。老板说,丢垃圾啊,现在不是要分类吗。我连忙说,那能送给我吗,我给那个环卫工人的狗狗吃。老板一边忙活一边笑着说,就是每天在这条街扫地的吧,我知道。我说是啊是啊,以后别丢垃圾了,我让她来拿。老板说,好啊。
往回走的路上,再次找到那个大姐,把一袋鸭肉送给她。并告诉她每天可以去拿。她高兴的说,你们这个小区的人真好,有几个大姐送来狗粮,我没收,怕把大黄喂娇了,还是你这个办法好。
我跟她说,我年轻时养猫咪,那时没有猫粮,每天下班去买菜,就找卖魚的老板讨些鱼鳃魚内脏,洗干净了煮给猫咪吃。那时没钱,哪舍得买整条魚给猫咪吃啊。她说,原来你们也过过苦日子呀,怪不得知道心疼别人。我跟她说,好心人还是多数,你这么心慈,也会有福报的。
后来又一次在街上碰到她,狗狗没跟她在一起,忙过去问。她说,丈夫终于接受大黄了,是女儿解决了他们的矛盾。但清扫大队不让她带大黄上班,她就跟大黄说好,让它自己呆家里,下班再带它出来遛。
真是最好的结局啊,我说。满心欢喜的与她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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