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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厦门到武汉,我经历的一次惊心动魄的故障飞行 | 二湘空间

天空之友 我们的天空之城 2022-0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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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历带故障飞行


文/ 青禾


八十年代末,我和同事到厦门参加一个海峡两岸的文化交流活动。活动还没结束,单位通知有急事,要求飞机返回。


那时武汉还只有一个很小的民用机场,临时买票根本没有可能。幸亏举办方在军用机场有关系,弄到两个加座。那时,许多军用机场开始转民用,但归属和管理还在摸索之中。我们并不知道这些深层背景,反正能上飞机就行。


计划是中午起飞,但一直到下午两点,仍未通知登机。找工作人员询问,说是飞机有故障,还在修理。又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登上飞机了。这才知道军用飞机长啥样。大概是二十多个座位吧,我们的加座在尾部,是安在仓板上的一个条凳,翻下来勉强可以坐两个人。不过,感觉已经很幸运了,那时出差,买火车站票是常事,一站几个小时,熬不住的时候就坐地上。


飞机却还是没起飞,最终,空乘人员说飞机没修好,当天飞不成了,得等第二天,有急事的可以退票,等待的由机场安排住宿。我们权衡再三,选择了等待。


第二天一早,就从宾馆来到机场。又是漫长的等待。从候机厅的大玻璃,可以清楚地看到停机坪上那架正在修理的飞机,等待的人时不时就在玻璃窗前站成一排,焦急眺望。


“这飞机到底咋回事啊,修了几天,还敢坐吗?”同事是个大姐,敏感心细,又特别容易犯愁。我那时却似乎有点傻,没啥心事。于是安慰大姐,要相信他们,尤其军用飞机,安全系数更高。


大概十一点的时候,终于说飞机故障排除,可以登机了。小小的候机室,一阵骚动,这才发现,其他旅客,每个人都抱着一尊妈祖塑像,神情肃穆。我俩顿时被感染,收敛了有点轻佻的欢欣,却又满心疑惑。


没有料到的是,这次登机,我们居然有了正式座位。肯定是有人退票了吧,至于是否有急事,还是对飞机的安全失去信心,不得而知。总之,我们是受益者。


飞机很快就起飞了,后来才知道,那是一架经过改造了的军用飞机,座位和服务远不能跟民用相比。即将降落的武汉王家墩机场,也是刚转民用的军用机场。不过,当时根本就不懂,飞起来就成。


坐定了,才慢慢发现,除了我俩,那二十来人基本全是老人。而每个人请的妈祖像,也依然恭敬地抱在胸前。惊讶间,尝试着跟旁边的老人聊天。


老人看上去一脸严肃,但一聊起来,即刻变得活跃。他介绍道:“我们都是台湾人,祖籍都是福建,信妈祖。相约了好几年,今年终于约了一个团队。这不,前几天去了湄洲岛,隆重祭拜妈祖,又每个人请了一尊妈祖像,带回台湾供奉。”


同事虽不信任何宗教,但她信奉神明,立即双手合十,面向妈祖,虔诚施礼。


大叔被感动了,心理上的某种隔膜立刻融化。问了许多大陆的问题。最主要的,他们这是个旅游团,要去长江三峡,西安等地,他们很担心各种服务不到位,还担心内地人会不会有某种情绪。我们热心地跟他一一解释,社会治安肯定没问题,更不存在某种不良情绪,风景也特别美。最麻烦的可能是交通,但如果有旅行社接待,也应该安排有序。


大叔连连点头称谢。又主动说到他家的情况。本来开着公司,有一份不错的家业,可儿子不愿做生意,找了稳定的工作。俩老只好把公司卖了,趁还走得动,打算到世界各地去走走。他这次一个人到大陆来,就是拜请妈祖保平安的。


说着,老人有些失落。看来,台湾的老一辈还是丢不下老传统,可年轻人却已然挣脱束缚,自主决定自己的人生道路。而大陆那时,所有的人都还在为找钱慌不择路。如果有一份家产可以继承,怎会放弃呢?看来还真是有了不小的差距。记得我有一次去上海出差,问了三次路,都是给两元钱,才肯告知的。


聊天中的时间过得很快,虽然飞机因为只能在大约五千米的高度飞行,一直在重重云雾里穿梭。加上正值春夏之交,天气变幻莫测,飞机颠簸得很厉害,发动机的噪音也特别大,但都在可忍受范围。两个多小时后,飞机飞临武汉上空,穿过云层,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长江汉水,以及被两条大河分割的武汉三镇。


鸟瞰武汉长江  图源网络


可就在这时,飞机突然一会儿拉升,又一会儿下降,不停地在武汉上空盘旋。人们开始疑惑,也开始担心,毕竟这飞机修理了两天啊!找空乘人员问询,他们也说不清楚情况。


这时候,飞机又不停地拉升,下降。坐在我旁边的同事大姐,已经不淡定了,一双手紧扶住前面椅子的靠背,两眼紧闭,大声地哇哇叫着。


大概过去十几分钟,空乘人员终于说,飞机出故障了,起落架打不开,可能要做迫降准备,也就是说,飞机有可能直接落地。机舱里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在大家焦虑地注视下,空乘人员讲解了有关直接落地的各种可能后果,以及相关的逃生方法。让大家保持冷静,他们还在做最后的努力。


果然是出了故障,原本还在猜测的乘客,面对即将发生的后果,心乱如麻。


会落在哪里呢?如果落在坚硬的跑道,说不定飞机会直接散架,甚至爆炸。落在水面也许好点吧,但江上来往的船只如何躲避?而我,最担心的是落到我家所在的地方。我家离机场才十来公里,飞机就一直在那一带上上下下地盘旋。


大姐更紧张了,颤抖着跟我说,她头天晚上做了个恶梦,梦见开追悼会,她觉得这次一定是在劫难逃了。她感到很后悔,应该早跟我商量,改用其它方式回家。


我一边劝她,一边也绝望的闭上眼睛,我真的不愿意飞机掉到我家所在的地方,总不能让我们一家都毁了吧!那时,心里已然没了恐惧,只有疼痛,心疼我幼小的女儿,她还是一个刚上小学的孩子啊!


又是漫长的半个小时,飞机依然在上下盘旋,见它一会顺长江飞行,一会又飞到我家的上空,我的心,被反反复复的蹂躏成碎片。机舱里,不时也有人在嘶声叫喊,释放着内心的恐惧。那真是在地狱边上行走啊!我们旁边的老人,则一直在闭眼祈祷,打鱼人许是经历过太多风浪,相信妈祖每一次的救赎!


终于,飞机缓缓下降了。空乘人员说,起落架打开了,正在飞往王家墩军用机场。一颗被死神搓揉了近一小时的心,终于安定。机舱里却没有人鼓掌,全是老人,都还没缓过气来。


王家墩军用机场老建筑  图源网络

轮胎着地的那一刹那,摩擦的声音尤其尖利,但慢慢就缓和下来,飞机在跑道上滑行。一切似乎很顺利,到拐弯处了,拐过去,就是最后的停靠点。


可就在这时,飞机却并没按正常拐弯,竟一直朝前冲去,冲出跑道,冲上草坪,然后屁股一翘,机头直插草坪。


只觉得猛的被摔出去,身体被前排座椅撞得似乎炸裂。旁边的老人还紧护着妈祖像,面色立刻苍白,大汗淋漓。稍缓一下神,连忙帮老人解安全带,问他伤着了没有,老人说肚子很疼,估计是护着雕像,伤了腹腔。


前面,已经有老人在给妈祖行礼,嘴里念念有词,感谢妈祖保佑。


这时,救护车尖利的叫声已经响起,从窗户望出去,只见好几辆大客车也停在旁边,看来,地面上早已做好了救援准备。


我们按照救援的统一安排,缓缓地跟在最后,毕竟我们年轻,没有大碍。老人们则统一由旅行社安排到医院检查。


等我们从飞机上出来,孩子爸和单位派来接机的司机,已经站在机舱口。他们说,已经等了两个多小时了,差点吓死了。我说,我倒不怕,只担心飞机掉在我家屋顶上。


路上,我还在后悔没去看一眼扎到草地中去的机头,那一定更恐怖啊。司机说,扎进去一米多深,得亏是小飞机,又滑行了一段,要是大飞机,要么断成几节,要么爆炸。司机也是部队转业的,他懂。我不禁又是一阵后怕。


是啊,人们都说,飞机最容易出事的时候,就是起飞和降落。我们明明降落成功了,却在最后一刻冲进了草坪。


回单位后,跟单位书记说起事故过程,他忧虑的说,这军转民,还不适应啊,如果部队那严格管理,哪会出这样的事故。他曾经是空军飞行大队长,复员到我们书店任书记。


惊魂一小时,差不多两年都不敢坐飞机,第三个年头,要到海南开会,火车时间太长,还要转车转船,下决心坐飞机。临行前,把一应家事交待给孩子爸,整个就是诀别的架势。

音乐家朱亦兵,刘子钰演奏《圣母颂》致哀东航空难遇难同胞,愿逝者安息。


作者简介

青禾,退休70后。


平台原创文章均为作者授权微信首发,文章仅代表作者观点,与本平台无关。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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