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蓝，露西婚礼上的全家福里本该有你｜二湘空间
文学的光亮 思想的天空
又是一年花开时
文/黄德莹
两年了，两年前的今天张兰（纽约蓝蓝）永远地离开了我们，离开了她深爱的家人和这个世界。她的意外离世，留给家人无尽的伤痛和朋友们对她无尽的思念。好在还有文字，蓝蓝自己写的文字，朋友们写的文字，文字让我们记住了那个美丽热情，善良真挚的蓝蓝，记住她曾如此绚丽地绽放自己的光芒，曾如此精彩地活过。
很多年前，我追看蓝蓝的博客，关注着她两个可爱的女儿快乐成长。如今她的大女儿露西终于披上了美丽的嫁衣，蓝蓝的母亲黄德莹女士以细致的笔墨记录了这场因疫情推迟的婚礼，文字里有她深深的思念和伤痕，我相信天上的蓝蓝一定看得到，她会为露西高兴，为她祝福，也一定想劝慰母亲尽快走出悲伤。——二湘
露西的婚礼在推迟了两年之后，终于如愿举行。前几天我发了一些露西婚礼的照片，多少朋友看了这些婚礼上的“全家福”都叹息到：那个位置应该是兰兰的！可惜她已离去，唯给众人留下一片叹息！
女儿走了两年，我依然不能面对她已经永远离开我们的这个现实。她的照片就放在我的床头，看着她堆满笑意圆圆的脸，应该是个有福气的面相。在我的心里，她依然随时都在陪伴着我，和我说话，听我唠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依然随时等待着她推开我的门，抱进来一堆衣物扔给我说：老妈，这些东西你来处理！但是我更希望在我打开大门的时候，她就站在门口对我解释：这两年的别离只是一场时空的错乱。
女儿向来活得洒脱，在她离开的头一天还敦促我去拍主街上的玉兰花，说你再不去拍玉兰就谢完了。昨天我去看了一下，主街上的玉兰花已经开了，但是却不如两年前的灿烂。
2019年的5月份，露西和她的未婚夫亚荣过来挑选举行婚礼的场地，我想跟着他们去看热闹。临出门时女儿特别叮嘱我：你就跟着他们去看看稀奇拍点照片回来发你的朋友圈就好，不要乱发表意见勉强他们，我自然点头称是。我兴致勃勃的跟着他们跑了好几处地方，见识了许多美国婚礼的有趣的安排，回来除了向女儿汇报，还发了图片和朋友们分享。那时节我的心情真好，看见两只小虫在树上打架都会津津乐道高兴半天。到了周末，女儿对我说：今天让我和他们去吧。为什么不带上我呢？又不是车子坐不下？之后忘了问她，以后也就再没有机会了。
女儿是如此地钟爱她的两个宝贝女儿，经常禁不住在我的面前夸奖她们。有时候我就会用揶揄的口气对她说：是啊，你的女儿比我的女儿好，你的福气也比你老妈好哦。她听了我叨叨的“绕口令”之后，会用眼角“恨”我一眼，然后嘿嘿的干笑两声，向我做个鬼脸不说话了。
这样的小小快乐，随时点缀着我们平淡的生活激起快意的涟漪。当这点小小的快乐也被老天拿走的时候，这两年我的日子可想而知，浑浑噩噩坠入深渊剩下的只有一个“熬”字了。
19年露西带着亚荣回来过圣诞节，节后亚荣回加州上班露西留了下来，我和女儿带着放了寒假的艾薇陪着她一起去曼哈顿的礼服店挑婚纱。女儿围着露西团团转，陪着她在几百件风格迥异的婚纱堆中选择礼服，看得人眼花缭乱。露西的个子比她妈妈高，所以当她穿上那些婚纱的时候，在我们眼里就是一个绝美的模特，更是一个完美的新娘。引得女儿不时大声赞美：年轻真好！
露西的未婚夫是犹太人，所以她的婚礼一半要按犹太教的习俗，一半要按中国的传统，所以她还需要一件旗袍。
于是我们家的几个女人又一起去了唐人街。在那家小小的礼服店里，经过反复的挑选和试穿，终于为露西找到了几件很有中国风韵的旗袍……那天天气真冷，但店内的温度却很高。墙壁四周挂满了长长短短的各式旗袍，显尽了中国风的意境。女儿特别叮嘱我只可以说好不好看，千万别说贵不贵的话。呵呵，女儿知道她老妈话多……唉，当时的场景还那么历历在目，而此刻却只剩下了了一个回忆。
所以当露西在婚礼上穿着洁白的婚纱和镶着红边的旗袍出现的时候，众人看见的是美艳的新娘，而我却在喝彩声中分明看见女儿帮着露西挑礼服的那些场景，婆娑的泪眼瞬间就把我带回了那个她还存在的时段。
一天，艾薇说她要去写“发言稿”，她说她将在姐姐的婚礼上致辞。我问她你会提到你妈妈吗？艾薇说“会”，我说如果你提到你妈妈，我会伤心淌眼泪的。艾薇安慰我说她会用英语发言我听不懂，叫我放心。其实到场的每一个朋友都知道女儿缺席的原因，而我始终认为在这样隆重的婚礼大典上，最应该站出来炫耀的应该就是兰兰，她为了她的两个女儿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实在付出太多！多少难处，她也就是在我的面前叨念！当年露西考上那个有名的佛罗里达的私人动漫学校的时候，虽然学费极高，但是女儿毫不迟疑地支持了她。别看女儿平时嘻嘻哈哈大大咧咧，但是在教育她两个女儿的事情上，她却很有决断。虽然后来露西也是贷款才完成的学业，但她在那个学校里不但学到了本事，还“捡到”了一个宠她的丈夫，不能不说这是一个双倍的好事。
在露西的婚礼快要举行的几天前，我给艾薇说我不想去参加了。艾薇大为吃惊地说，你不去姐姐会难过的。我说我见到你妈妈的那些朋友，一副哭兮兮的样子，会让大家扫兴的。艾薇说，那你去给露丝说，她肯定不会同意的，于是我不再语言。
一直拖到婚礼的头一晚，我才试穿了女儿给我买的礼服，又在楼下的鞋架上找到一双女儿留下的我勉强可以穿上走几步的蓝色高跟鞋和一个能配礼服的黑色的小包，还试戴了艾薇认为最得体的珍珠项链和耳环完成了我的装扮。
第二天临出门的时候，我甚至都找不到一件合适的衣服穿着去酒店！幸好那日天气暖和，我随便找了一件长风衣一裹就上了车。在疫情和悲伤双重压抑的日子里，惰性让我过上了躺平的生活。
果然露西婚礼的那天，我一进酒店见到前来接待我的化妆师，就控制不住的开始淌眼泪。她越安慰我，我越哭得厉害，最后弄得她无法下手，只好给我描描眉毛，画画嘴唇，胭脂都不敢抹。
之后几个人伺候我换上礼服才知道礼服长了一大截，又忙着用锁针把它别回去，也顾不上在裙摆上弄出了许多难看的皱褶。这种疏忽在我之前的生活中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出席这么重大的场合，肯定在一个月以前就会反反复复的试装调整。而以我现在低沉的心态，哪里还有心思去穿衣打扮？唉，如果女儿在就好了，有她操心，她一定会督促我把这一切都做得尽善尽美。
女儿生前最后一件放不下的就是露西的婚事。因为露西从小就是一个敏感爱哭的女孩，以至于女儿给她起了一个绰号叫她“三哭小姐”。每天不哭几次，是等不到天黑的。长大以后虽然不那么爱哭了，但是她的单纯善良依然使她很容易受到伤害，所以女儿非常希望她能找到一个稳妥的丈夫来代替母亲照顾和陪伴她。那一年，在女儿见到了准女婿亚荣之后，就感觉到这是一个可以把女儿托付给他的小伙子。亚荣的成熟敦厚和对艺术的热爱和能力，让他和我们这个家庭产生了和谐的共鸣。有时候露西和她回来过节，每当家里来了小朋友，他抓着半截铅笔，随便找一张纸画下好多好多的动漫人物，就会把小朋友们吸引在他的身边。也许是职业的原因吧，露西和他都那么崇尚大自然，喜欢小动物，真诚善良而满怀童心。
露西的婚礼本来定的是前年的3月初，那时女儿还在。但是因为疫情而取消之后，推迟了一年又一年，等得花开又花落。所以去年圣诞节的时候露西给我打电话，说今年3月份他们一定要回来把婚礼办了，哪怕（因为疫情）没有一个客人来。还好，2月份我在网上看到纽约州取消口罩令的消息的时候，我就知道露西他们成功了。
露西自己设计的结婚蛋糕
果然是运气。就在他们举行婚礼的前一天还是冬天的温度，而第二天却一下子就飙升到如春的温暖，这才有了那些我们穿着薄纱礼服在室外拍的照片。
这场婚礼是露西和亚荣共同操办的，双方的老人都没有插手。他们在婚礼策划师的协助下，把这个婚礼安排得如此有序，如此完美，如此庄严，如此欢乐。只能说明孩子们长大了，他们有能力去安排好自己的生活，女儿若在她也应该放心。
在露西的婚纱、旗袍确定下来之后，女儿就开始频繁地上网给我和她选购礼服。每天让我看若干图片，头都看晕了。后来我们一起选定了我的这件深蓝的礼服，一次购买成功。而女儿的礼服买了好几次都因为不合适而被退掉，换了几次最终一件都没有买成，难道冥冥之中她就是不该参加这个婚礼的吗？她是如此的期待，还邀请了那么多朋友一起来分享。
在那日热烈的婚礼上，我竟然在强劲的音乐声中，在欢乐起舞的人群中看见了女儿那不拘一格的手舞足蹈，和穿梭在客人之间的身影……我想她肯定来过，只是我们都没有看见她……
我对两个孙女说了，不管任何时候妈妈都是我们这个家庭里最重要的一员，不管我们做任何事情都要在心里给妈妈留一个位置，因为她是那么的爱你们！于是在婚礼的第二天我专门安排新婚夫妻回来为女儿磕头祭拜焚香烧纸，做完了这些我终于舒了一口气，感觉这场婚礼至此才能算是真正的完成。
兰兰作为一个母亲，她对她的两个女儿尽了责任。正当生活放慢脚步，轻松下来该她享受的时候，她却因为意外而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在这场婚礼中，女儿本该光彩夺目地出现，而她却只给我们留下了一个幻影，消失在那未知的空间……
是啊，正如网友们在看到这些照片的时候说的那样：兰兰在这里本该有个属于她的位置……
没有了女儿的家，是多么地冷清。想她的时候，我就会写下几个字仿佛在给她写信。这两年来虽然我为她写下了不少的文字，但是我却从来没有回头去看的勇气。如今露西已经出嫁远走它乡，艾薇也将离开这个家庭去开始她新的生活，我已了无牵挂。只等航班恢复，我也就走了，儿子还在等我，我得撑着回去。留下麦克一个人孤独地老去，这个昔日热闹的家，就这样因为女儿的离去而散了。也许我还会回来看看他们，但那种有女儿陪伴左右对晚年生活充满期许跳跃的心境，却再也回不来了。
PS：此文写于一周以前，每天只能改一次，甚为神伤。
黄德莹，兰兰的母亲，网名黄月亮红月亮。七年农民，十五年工人；九年学生，十二年教师是我的经历。一把锄头一把镰刀,一把锤子几把钳子是我的前半生。两只笔几本书,一部相机一台电脑是我的后半生。两个儿女三个孙女，几张来回机票是我的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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