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洞穴”中的禹作敏

1993年4月15日，一个叫禹作敏的人被天津市公安干警逮捕了。

当年的禹作敏，可是头顶无数光环的大名人：天津市“劳动模范”，天津市“优秀共产党员”，“全国最佳农民企业家”，全国改革人才金杯奖。1988年，禹作敏担任了第七届全国政协委员；1989年，他以“全国十佳农民企业家”的身份出现在了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上；1989年，被国务院命名为“全国劳动模范”……

这位1930年出生的农民，在担任天津静海区大邱庄大队党委书记后，敏锐地抓住了改革开放的契机，大胆决策，建立了包括印刷厂、电器厂在内的一系列工厂。截至1992年底，大邱庄拥有工业企业200余家，固定资产总值15亿元，利润4.7亿元。大邱庄成了闻名全国的“首富村”。

声名鹊起，荣誉加身，禹作敏的思想和行为逐渐发生了变化。他住进了大邱庄最豪华的白色别墅，出入都乘坐奔驰汽车，每天接受着来自各地人士的“朝拜”；就连部长级别的干部来开会，他也不屑一顾：“别理他们！”

大邱庄慢慢变成了他自己说一不二的“小王国”：私设公堂，滥用私刑，说一不二，还开设猎枪厂非法制造和持有枪支弹药……

掌权后期，他无视法律、藐视政府、动用私刑，接连造成了两件命案。他不但毫不悔改，反而纠集1000多人与前来调查办案的公安民警对峙，筑街垒，发钢棍，并将6名公安干警非法拘禁7个小时。

01.

曾有一位香港记者和他开玩笑：“听说您是这里的‘土皇帝’？”

禹作敏的回答是：“去掉个‘土’字，我就是皇帝！”

一朝梦醒，一切破碎。在法庭上，禹作敏终于低下了头：“大邱庄发展起来了，我的脑袋膨胀了，忘掉了法律，忘掉了精神文明。一直到被逮捕时，我还是糊里糊涂的……”

为此，非常善于总结口号的他给自己也总结了一句：“改革路上致了富，法律路上迈错了步。”

1993年10月16日，禹作敏的妻女来探监时，他反复叮嘱道：“一定要让绍国（禹作敏的大儿子）学法、守法，我就是不懂法，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法律的重要性。然而为时已晚，他已经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耐人寻味的是，曾经就有人问他：“就没人和你说过法吗？”

禹作敏的回答是：“谁敢和我说？”

没错，或许他的亲戚、亲信、下属，出于怕他或想讨好他的原因不敢说，但那么多党委、政府的职能部门，那么多领导干部，为什么就长期没有一人敢说，没有一人敢管呢？

被成功和荣誉冲昏了头脑的禹作敏，长年累月听不到一个“法”字，听到了肯定都是赞美、恭维、谀词、颂歌。

如此一来，自然就会忘掉法律，拒绝法律，乃至对抗法律，最终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法盲”！

02.

仕道君想到了在某省纪委工作的朋友说过的一件事。

一次，他和一位落马的县委书记进行调查谈话，这位前书记两次将“造诣”的读音念错了，原本是“zaoyi”,被他念成了“zaozhi”,他便忍不住纠正了一下。不料，前书记十分惊异，他说自己很多年都是这样念的，从来没有人给他指正过，包括给他写材料的文秘人员。

听这位朋友讲，这位县委书记虽然贪腐金额不是很大，但任职期间十分霸道，擅权妄为，独断专行，作风粗暴，先后两任和他搭班子的县长被排挤调离。

仕道君想，对这样的“一霸手”，谁敢当面给他提意见、指出存在的问题，他很多年将“造诣”念错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记得著名作家、学者张宏杰在《饥饿的盛世》一书中曾提出一个“权力洞穴”的概念。

对于一个长期掌权的人来说，权力往往会成为一个洞穴，而权势人物就成为穴居人。为此，他就会成为自己权力的俘虏。他看到的、听到的，都是支撑权力的正面信息，而负面信息都作为错误信息被清洗掉了。在他的周围形成了一个机制，自动过滤掉了自认为错误的信息，输入全部是判定为正确的信息。在此情况下，这个权势人物往往无法正确地看待自己和世界，他甚至都无法对自己的能力形成恰当的符合实际的判断。

仕道君想，这位落马县委书记和“土皇帝”禹作敏，应该都长期生活在 “权力洞穴”中吧。

03.

还有上世纪初那个当了83天皇帝的袁世凯，也是“权力洞穴”的受害者。

袁世凯的大儿子袁克定一直主张其父称帝，因为这样一来他就是皇太子了。袁世凯当上大总统之后，他就极力鼓吹帝制，无所不用其极，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搞假版的《顺天时报》。

《顺天时报》是当时日本人在北京办的一家中文报纸，销售量与影响力都比较大，袁世凯每日公余非看不可。由于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列强无暇东顾，因此袁世凯十分关注日本人的态度，《顺天时报》就是袁世凯的重要消息来源。

由于该报经常发表一些对帝制不利的消息，袁克定便心生一计，决心瞒天过海，偷梁换柱，伙同大管家袁乃宽，网罗几名无耻文丐，自己花钱编造假版《顺天时报》，专供袁世凯一人及家里其他人看。假版《顺天时报》经常刊登一些鼓吹帝制的文章，意在敦促袁世凯早日登基称帝。

袁世凯看了这些文章之后，非常高兴，指着报纸对姨太太们说：天意，天意！同时也认为日本方面不会有问题，便加快了恢复帝制的步伐。

身处“权力洞穴”之中的袁世凯，收到的“民意”都是一律“赞成”君主立宪，一致“推戴”袁世凯登基。于是，1915年12月12日，袁世凯兴高采烈地宣布接受帝位，改中华民国为“中华帝国”。

这种逆势而动、帝制自为之举，自然激起了全国人民的强烈反对，于是护国战争爆发，1916年5月下旬袁世凯忧愤成疾，同年6月6日，因尿毒症不治而亡。

据说，袁世凯临断气之前，曾吃力地吐出四个字：“他害了我。”这个“他”是谁呢？据袁氏家族的人判断，极可能就是欺父误国的袁克定。

历史经验告诉我们，对于一个从政掌权者来说，随着权力的增大，极易陷入孤独封闭的“洞穴”之中，听到的、看到的都是经过加工过滤的正面信息，萦绕耳际的都是颂歌掌声，目光所及的都是花团锦簇的政绩。而实际上，在他看不到、听不见的地方，各种问题却在潜滋暗长，最终覆水难收，造成严重后果。

看来，作为手握权力的领导干部，必须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和问题意识，经常走出办公室，避开“权力洞穴”，深入基层群众，倾听最真实的声音，掌握第一手资料，这样方能永立不败之地。

资料来源｜仕道、新华社、人民网、馒头说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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