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新国王查尔斯三世实为“古典建筑狂人”
英国在位时间最长的君主伊丽莎白二世女王(Queen Elizabeth II)逝世后，前威尔士亲王于9月8日正式登上王位。
现年73岁的查尔斯·菲利普·阿瑟·乔治(Charles Philip Arthur George)已经创下了自己的王室之最记录：他是英国历史上最年长的王位继承者。他承担起君主的重任后，人们会对他的继位仪式多加关注。有些臣民对查尔斯三世国王的关注可能尤为密切，他们就是庞德伯里村的居民。
庞德伯里是一个位于英国南部海岸多塞特郡的实验性规划社区，有3500名居民，几十年来，查尔斯一直在影响着他们的命运。
在他的众多头衔中，查尔斯是建筑环境的忠实爱好者以及批评家。在偶尔言辞激烈的演讲和文章中，他阐述了自己的设计和规划原则；他在1989年著有《英国的愿景》(A Vision of Britain)一书，以阐明他的观点：英国（建筑）历史上传统的方法和美学也应该影响其未来。对于爱好古典建筑（在设计术语中称为“传统建筑”）的人来说，查尔斯长期以来一直是他们的国王。
“我们必须重新拾起那些历经数千年传承的传统方法和技术，只是到了20世纪，这些方法和技术才被视为“过时的”，在进步的当今时代没有用处，”查尔斯2014年在《建筑评论》(The Architectural Review)杂志撰文称，“现在该用更成熟的眼光看问题了。”
查尔斯对古典建筑的立场与他对现代主义设计的悲观看法一脉相承。1984年，在英国皇家建筑师学会(Royal Institute of British Architects)的颁奖活动上，他原本要向当晚的获奖者举杯致敬，却发表了现在臭名昭著的抨击英国现代主义的讲话，他把国家美术馆(National Gallery)的扩建计划描述为“一位深受喜爱又优雅的朋友脸上长了丑陋可怕的红斑。”
公共领域的现代主义建筑经常成为王室愤怒抨击的目标。查尔斯曾经说过，伯明翰一座前野兽派风格的图书馆是“一个焚烧书籍而不是保存书籍的地方”，而伦敦大英图书馆(British Library)的阅览室给他的印象，像是“秘密警察学院的会议厅”。据一位传记作者透露，1988年他乘船游览泰晤士河时，引述了华兹华斯描写威斯敏斯特桥壮丽景象的诗句，然后把目光转向建筑师丹尼斯·拉斯登(Denys Lasdun)设计的皇家国家剧院(Royal National Theatre)，这是一座建于1976年的野兽派建筑。王子殿下将其描述为“在伦敦市中心建造核电站的巧妙方法。”
查尔斯偶尔也会以王室成员的身份，把他的观点付诸实践。因巴黎蓬皮杜中心和伦敦劳埃德大厦而闻名的建筑师理查德·罗杰斯(Richard Rogers)声称，威尔士亲王至少让他丢掉了三个项目。尽管罗杰斯在建筑界赢得了所有的荣誉，还在1991年被伊丽莎白二世女王封为爵士，但据称他对皇家歌剧院的设计构想却因为查尔斯的一个电话而落空。这位建筑师声称，还有另一个位于切尔西军营旧址、耗资数十亿英镑的开发项目，由于王子“完全违宪”的行为，遭到卡塔尔王室取消。
“你不如把更多的钱给德国空军，”查尔斯曾经在一个为规划师举办的晚宴上说， “德国空军摧毁了我们的建筑，并没有用比瓦砾更令人反感的东西取而代之。”
2021年的庞德伯里村：该项目的紧凑规模和怀旧设计既受到赞扬，也遭到批评。摄影：Finnbarr Webster/Getty Images Europe
在庞德伯里，这位未来的国王把他宣传的理念变成了现实。1989年，他帮助启动了这个实验性社区，这是多尔切斯特市的扩建项目，按照查尔斯的设计理念进行建造。
该项目还在建设中，预计将于2025年完工，大约有1500户家庭和近200家企业将分布在阶梯式的林荫大道上，两侧排列着柱子和柱廊。2018年的头条新闻道破了这个项目的利益关系：“查尔斯王子的庞德伯里：迷人的建筑杰作还是封建领地的迪斯尼乐园？”
正如《卫报》的奥利弗•温赖特(Oliver Wainwright)所说，这座小镇是“充斥着门廊和壁柱、复折式屋顶和装饰线条的欢乐景象，从建筑式样图书的丰富历史中吸取灵感，洋溢着喧嚣的快乐气氛。”这里也营造了幻觉，根据温赖特的报道，许多精巧的金属件其实是上了色的玻璃纤维。建筑师昆兰•特里(Quinlan Terry)表示，即使是这种虚假的风情也仍然迎合了“沉默的大多数人”的喜好，查尔斯委托昆兰•特里负责设计庞德伯里的仿乔治亚风格乐园的中心广场。
尽管对这个项目充满热情，但查尔斯并没有亲自设计庞德伯里。查尔斯的原则与称为“新城市主义”的设计流派大体一致，这是以强调步行的城市主义为特点的发展框架。
新城市主义起源于20世纪80年代的美国，最初是一场学术运动，也是郊区开发的理论模型，为几个实验性社区的建设提供了参考。这种理念注定要回到大西洋彼岸，因为最早付诸实践的建筑师，包括安德烈斯·杜安尼(Andrés Duany)和伊丽莎白·普莱特-齐伯克(Elizabeth Plater-Zyberk)在内，他们都是直接从欧洲和英国的城镇以及效仿欧洲的维多利亚时代美国开发项目中寻找灵感，杜安尼为佛罗里达州小镇锡赛德制定的严格设计规则，启发了查尔斯建造自己的封闭社区。
庞德伯里的布局表明这个社区对适合步行的街道设计的重视。图片：Dennis Gilbert/View Pictures/Universal Images Group via Getty Images
虽然新城市主义是一场规划运动，却与同时期的后现代主义存在重合，这个设计流派提升了传统和古典建筑模式的地位。有时精巧优雅，有时庄重严肃，无论是最好的还是最差的后现代主义项目都有明确无误的特色，展示出对装饰性特点和历史性符号的借用。2014年，查尔斯总结的十条建筑几何法则就是典型的新城市主义理念，不过有点牵强——庞德伯里看起来肯定也是如此。
庞德伯里的管理者查尔斯和规划师莱昂•克里尔(Léon Krier)长期以来为此付出了努力，虽然建筑师克里尔对20世纪早期传统建筑的兴趣，对英国皇室来说可能有点不合时宜，由于打造了过去并不存在的郊区，庞德伯里受到了批评。（查尔斯在2014年写道，“我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人们指责我想让时光倒流，回到某个黄金时代。”）
但是随着社区的发展——到2025年，可能会达到6000名居民的规模——一些批评人士重新考虑了他们的观点：支持者认为，庞德伯里是一个可持续的综合用途住宅开发项目，方便行人，而且人们基本可以负担得起住房。这种城镇模式像其他模式一样，要么成功，要么失败，而庞德伯里似乎正在取得成功。
另一个查尔斯式（查理一世或者二世时代的？）的开发项目在2004年启动，计划在康沃尔郡海岸的纽基郊区建造4000套住宅。这个项目的正式名称为“南斯莱丹”(Nansledan)，但当地人戏称为“瑟夫伯里”(Surfbury)，庞德伯里的成功让这个项目受到了影响：怀疑者嘲笑查尔斯的计划，说他打算建造一个专属的“海滨肯辛顿”度假胜地。
南斯莱丹开发项目的鸟瞰图，康沃尔郡当地人称为瑟夫伯里。摄影：Hugh Hastings/Getty Images Europe
作为公众人物，查尔斯的私人生活为英国小报提供了数十年的素材，他在这些报纸上的形象极富争议。但是作为规划者，王子殿下基本上坚持了自己的意见，他总共推出了六个绿地开发项目，每个项目都有意打造怀旧风格的建筑，成了为数不多的中档住宅典范，而这正是人们负担不起房价的英国城市缺少的住房。
尽管如此，查尔斯王子成为开发商之王的理念，还是因为皇家房地产的特殊性而变得复杂。庞德伯里（还有瑟夫伯里）开发的土地都属于康沃尔公国，这是查尔斯继位很久以前的英国国王、1377年去世的爱德华三世设立的领地。正如建筑师、作家维托乌德·雷布琴斯基(Witold Rybczynski)解释的那样，1337年，爱德华三世把这块领地给了他的儿子，也就是历史上有名的黑王子(Black Prince)，册封他为第一任康沃尔公爵(Duke of Cornwall)，主要是为了让他远离伦敦。六百五十多年后，多尔切斯特当局决定需要这块土地进行开发，而查尔斯作为热爱建筑爱好的人，决定尝试自己的规划才能。
身为国王，查尔斯现在只能闭口不谈伦敦的天际线，对他持有强烈意见的大多数话题保持沉默。而庞德伯里开发项目的最后阶段将由下一任康沃尔公爵、威廉王子(Prince William)负责，他对建筑的喜好似乎更加包容。
至少在建筑方面，动摇英国传统核心的历程可能已经结束。查尔斯甚至不会作为英国王位上最出名的建筑狂人载入史册，这个头衔仍然属于乔治三世国王。
但是，如果他继续沿着这条路走下去，把皇家土地开发成经济适用房，那么查尔斯三世国王影响的可能不仅是君主制。正如他的设计导师杜安尼曾经告诉他的那样。“国王凭借他们建造的成果而被人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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