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科技公司如何在沙漠中过得欣欣向荣？
一条通往内华达州红石峡谷底部的尘土飞扬的道路曾被称为“无果之路”，距离繁华热闹的拉斯维加斯大道约19公里。
直到上世纪80年代，这里还是一片在烈日下炙烤的未经开发的沙漠。如今，城里最有钱的居民，如席琳·迪翁(Celine Dion)和马克·安德森(Marc Andreessen)等人的豪宅据说就散落在总体规划91平方公里的社区萨默林(Summerlin)的郊区道路和无尾街之间。
相比拉斯维加斯，拥有约10万人口的萨默林给人感觉更加朝气蓬勃：那里有一座公共图书馆和一个表演艺术中心，300多个公园，26所学校，其中10所是私立学校。还有拉斯维加斯所独有的东西，比如10个高尔夫球场和一家离Costco不远的造价数十亿美元的赌场。
9月中旬，风险投资家、科技公司创始人和初创公司首席执行官共约124人来到萨默林，参加了一场为期数天的峰会，峰会的宗旨是将拉斯维加斯定位为一个新兴的科技中心。
内华达州财政部长扎克·科宁(Zach Conine)等人在会上向富有的“潜在主顾”大力介绍这座城市，奥运奖牌得主、风险投资家阿波罗·大野(Apolo Ohno)和腾讯前投资负责人兰迪·李(Randy Lee)等人是被拉拢的对象。
推销话术很简单：忘掉加州吧。把你的家人，最重要的是把你的生意，带到“罪恶之城”来吧。
企业家廖泰德(Teddy Liaw)构思并联合他人共同组织了这次峰会，其开场白是分享了自己“为什么离开旧金山”的故事。他一直住在波特雷罗山社区，直到去年1月他孩子的婴儿车在车库被偷。（旧金山警察局发言人称，廖泰德告诉接警警员，他家的车库门整夜开着；廖泰德对此事的记忆不太一样。）他说：“这件事让人非常情绪化。我不想待在一个有安全问题的地方。”
廖泰德“看了奥斯汀，看了佛罗里达，看了所有免税的州”，最后选择了拉斯维加斯地区，带着他的家人和CEO的责任在此落户。美国人口普查局的数据显示，他的家庭是2021年离开旧金山湾区的约12.8万户家庭之一。他经营的呼叫中心NexRep目前仍位于缅因州波特兰市，其中100名员工驻内华达州，这里的员工已经远程工作很久了。
“这么做不是给加州喝倒彩。”他说。“更多是想说明拉斯维加斯有多棒。”
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廖泰德没有在到处都是游客的拉斯维加斯大道上召集这次高管峰会。有时谈话是在退隐江湖的赌场大亨马克·肖尔(Marc Schorr)价值2000万美元的家中举行的，他家在萨默林名为The Summit的封闭式社区里。还有些会谈是在附近牛排馆里边吃龙虾和布拉塔干酪时边聊的。奢华的环境为这次谈话提供了合适的场所，表明拉斯维加斯的时运再次处于升势。
2008年经济衰退后，拉斯维加斯曾面临艰难复苏。
遭受疫情重创后，依赖游客的它再次经历了逆境复苏。眼下随着博彩收入的反弹，两大职业体育特许经营公司的到来，以及疫情期间迁往本地移民的激增，市政府官员说，拉斯维加斯正在寻找下一场演出。俄克拉荷马州的塔尔萨为鼓励远程工作者搬家迁居，开始向他们支付1万美元。迈阿密市长把挖来加密货币投资者作为首要任务，该市正在全力宣传自己是科技公司的摇篮。
拉斯维加斯克拉克县社区和经济发展主管沙尼·科尔曼(Shani Coleman)说：“我们不是要努力成为硅谷，但我们正在努力营造一种环境，让人们有机会在创新和技术领域取得成功。”科尔曼没有出席峰会，她在2019年底开始这份工作，提出了一项新的经济发展战略，核心是推动传统上由酒店和服务行业主导的经济多元化。
科尔曼承认，这一直是该地区的目标。2010年代初，已故的Zappos首席执行官谢家华(Tony Hsieh)让满载初创企业创始人的派对巴士开到拉斯维加斯市中心地段，他花了数百万美元来重振这个投资流失的地区。到2017年，他的“市中心项目”(Downtown Project)计划被认为创造了1500个就业岗位和2.1亿美元的经济产出，但也被指责将一些长期租户赶了出去。谢家华后来搬到了犹他州的帕克城，2020年去世，他提出的在“大道之外”建立科技圣地的计划实现了一半。但科尔曼说，疫情给该县提供了另一个坚持完成该计划所需的动力。
“我们在经济衰退期间有过这样的对话，然后赌场又火了起来，一切都很顺利，人们不再专注于多元化。”她说。“这一次，人们会说，‘不，我们有工具，我们有到位的基础设施，可以真正做到这一点。’”
电子竞技在这里取得了初步成功。内华达州新成立的电子竞技技术咨询委员会(Esports Technical Advisory Committee)正在制定在线游戏博彩规则，可能会催生一个更大的行业。不过，要成为真正的科技中心，拉斯维加斯必须有能力与旧金山、硅谷、纽约以及愈发崭露头角的奥斯汀和迈阿密等城市竞争竞争人才和风险资本。
在这些方面，拉斯维加斯仍远远落后。Pitchbook的数据显示，从2020年到2021年，拉斯维加斯的风投支出增长了59%，达到4.2386亿美元，今年有望超过这一数字。与旧金山2021年获得的940亿美元风投相比，甚至和迈阿密获得的49亿美元风投相比，还只是一个零头。
根据美国计算机行业协会(Computing Technology Industry Association)的数据，科技岗位约占美国劳动力总数的3%。2019年，城市学家理查德·弗罗里达(Richard Florida)根据拉斯维加斯“创意阶层”岗位（包括科技）的占比，将它排在美国倒数五大城市之列，不过该市的创意劳动力队伍也是美国增长最快的之一。
拉斯维加斯的支持者认为，它的怪异特质可以成为优势。其它城市或许有更成熟的科技网络，但内华达州的小镇感觉意味着你会得到州政府官员的青睐，他们可能会提供量身定制的激励措施，或者愿意创造一个“让立法发生的转变”，正如该州财政部长科宁在一次采访中所说的那样。（例如，内华达州的金融技术沙盒法允许某些公司在不受监管的情况下展开试验。）也许劳动力还没有完全出现，但他们会创造劳动力，譬如让内华达大学拉斯维加斯分校毕业更多工程师，同时吸引更多新的自由流动的远程工作者前来。加州人尤其可能被内华达州著名的低税收、相对实惠的住房、宽松的法规和紫色政治所吸引。
科尔曼说：“我们一直都知道，正是因为加州的监管环境，采摘它的时机已经成熟。”
内华达州财政部长扎克·科宁向未来的科技产业移民大力推介这座城市。摄影：Ray Alamo, Courtesy Vegas Tech Summit
和谢家华一样，廖泰德已成为该运动的代言人，这次他主要是想把人们吸引到不断扩张的“大道之外”的郊区。廖泰德拥有作为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前学生会主席相称的社交热情，他曾把自己的精力用于推动加州的发展。在更换团队之前，他曾在加文·纽瑟姆(Gavin Newsom)州长的企业家特别工作组任职，现在他与拉斯维加斯经济与城市发展主管瑞安·史密斯(Ryan Smith)密切合作，后者的办公室为此次科技峰会提供了2.5万美元的种子赞助。
“我在拉斯维加斯不仅仅是想推动加密货币，也不仅仅是推动类似于体育科技或体育。我们想要的是优秀的科技公司。”廖泰德说。“我们身处加州的后院。我们仍然可以接触到帕洛阿尔托和沙山的所有资金和风投。但人们和他们的雇员将有机会获得更高质量的生活。”
Realtor.com的数据显示，截至2022年8月，拉斯维加斯的房价中位数为45万美元，较去年上涨18%，但仍不及旧金山130万美元中位数的一半。
廖泰德说，他已经说服了十几个朋友和创始人搬到这里来。其中包括风险基金超级资本集团(Super Capital Group)的管理合伙人、此次峰会的联合主持人杰森·林(Jason Lin)，以及社交游戏平台Sleeper的首席执行官王楠(Nan Wang)。
对王楠来说，随着公司在电竞领域的深入，迁往拉斯维加斯是必要之举。“让员工回到（Sleeper在洛杉矶和旧金山的）办公室就像拔牙一样难。”这两个办公室后来关闭。“我们把总部搬到内华达州的那一刻，”他说，“我就不需要再逼迫大家了。人们被吸引到这里。”他的很多员工从全美各地飞过来，每年开会两三次。
杰森是Sleeper的早期投资者，他认为未来几年对于在该地区培养更广泛的科技人才至关重要。“我们仍在打造技术基础——工程师、研发人员、程序员。”他说。“这很可能是下一波浪潮。”
峰会期间，与会者听到了十几位拉斯维加斯鼓吹者的讲话，包括总部设在拉斯维加斯的终极格斗冠军赛(Ultimate Fighting Championship)的首席运营官劳伦斯·爱泼斯坦(Lawrence Epstein)、克拉克县专员贾斯汀·琼斯(Justin Jones)、以及开发商Blue Heron的业务拓展副总裁坦娅·安盖-布伦南(Tanja Anguay-Brennan，唯一在会上做正式发言的女性)。虽然吸引加州的居民和公司是峰会目标，但“金州”本身只是一语带过，感觉像是一个辉煌不再的经济重镇。
拉斯维加斯城外的萨默林社区，横亘在沙漠上的独栋住宅。摄影：Roger Kisby/Bloomberg
旧金山和洛杉矶等加州城市的居民仍在流失，尽管流失速度比疫情期间要慢，而涌入内华达州南部的新移民则继续激增。
2020年7月至2021年期间，约有1.9万名新移民搬到了拉斯维加斯，萨默林约有5000英亩（2平方公里）的土地有待开发。这种增速已经敲响了可持续发展的警钟：在气候变化重塑美国西南部之际，拉斯维加斯正面临供水减少和危险的高温天气越来越多的局面。但当与会者在肖尔的无边泳池旁晒太阳时，他们被告知不要在这些问题上有太多压力。
科宁对峰会与会者说：“水不会成为你们的问题。”他提到了科技节水措施使该地区自2002年以来，在新增75万居民的情况下，用水量减少了26%。在后来的一次采访中，他进一步谈到了这个话题。“这里的确没有我们希望的那么多的水。”他说。“我们对这个问题的反应和内华达州对我们遇到的所有问题的反应是一样的，那就是诚实面对，寻找解决方案，与其它州合作来获得这些解决方案，必要时拖其它州越界。”
对于一些被吸引到拉斯维加斯的人来说，这个不可思议的地方所面临的挑战，以及它发誓解决这些挑战的方式，是最终吸引他们来到这座城市的原因之一。
“没人想成为昔日黄花。”投资者/前速滑运动员大野说，他正准备乘公交车去吃午饭。这对他来说是熟悉的领域：他刚从加州搬到迈阿密，他说自己已经习惯了在城市推销大型游艇和“价值7500万美元的临水三层复式顶层公寓”。
他没说自己也在考虑搬到拉斯维加斯，但他很好奇为什么那么多朋友都搬过去了。这位前奥运选手说：“我非常好奇谁来了这里，为什么要来，以及如何在沙漠中过得欣欣向荣？”
撰文：Sarah Holder
翻译：简远
编辑 : Amy Kang
版式：龙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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