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不坐滴滴改地铁后,我也没找到安全感

职问编辑室 职问 2021-03-16


去年冬天的一天,公司的同事跟我在排地铁。


漫长的人流缓慢地蠕动,每个人机械地把挎包或是背包放上传送带,例行公事般在“嘀”声的小门处转身,然后上电梯,然后站在黄线之外,漫无目的地张望。

 

打开手机,没有消息,再锁屏。


想到坐上车之后还有两个小时左右,要倒车、换线、步行、上上下下,甚至到公司之后还要再花一会儿才能从人流的恍惚中缓过来,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无聊。

 

旁边的同事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那个站在小台子上指挥的“女乘务警”多好,不用通勤很久,只需要看着我们,这些挤地铁的人疲于奔命,我觉得,付出什么代价做那份工作,我都愿意。



即使那些工作人员除了有房的土生土长本地人之外,也有需要从丰台赶到朝阳的外地大专生,但当时,我就是被那种羡慕的情感裹挟,一瞬间怔住了,说不出话来。

 

从1969年10月1日,从首都的古城站呼啸而出第一个车头,地铁1号线逐渐成形开始,到如今已经通车加上仍在建设的线路,有将近30条,共同构成了贯通整个北京城的血脉。

  

北京地铁的全年运客量2016年就已经在全世界登顶,达到36.6亿人次:


维基百科给出的世界各地全年地铁客运量排名


有无数像我和同事这样,买不起房还死皮赖脸耗在北京,大概指不定哪天也会被清理出去的年轻人,还是每天前赴后继义无反顾地踏上铁轨——毕竟至少不会堵车——不管自己快乐与否,像原子一样推动着城市的变化与运行。窄窄的车厢里每天不间断地上演着人们的故事,或者事故。

 

这些年轻人的通勤故事,也成为窥视与了解这片土地上年轻人生活状态最典型的现实标本。

 

1. 地铁上,是“浓重的人味”


朱怡在苏州街附近租住,背靠十号线,到她工作的单位,大概要两个小时。她老家在南方的一个小城市,有山有水,但没有适合她的工作。于是在读完硕士之后,北上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工作。剧离拿户口买房子找到满意男友的日子,无算。

 

而根据人民网给出的数字,像她这样离开家乡来京觅食的外来人口,在北京2170.5万的常住人口总量中,占到37.9%。其他每天在地铁上见到的那些年轻人,是她的同类,也是她的竞争对手。

 


提到第一次在北京坐地铁,朱怡一脸嫌弃。真的是,味道特别大,我当时就发了条微博,“早高峰的地铁,disgusting!”,没想到晚上又成功赶上晚高峰。当天给我妈打电话的时候就说,以后每次出门都要戴口罩!后来朱怡真的买了口罩。

 

实际上北京地铁1天客流量就超过春运期间全国火车站总和(759万)。北京年运量36.6亿,一年365天,假设一天1000万人,一年运量正好是是36.5亿人次。每天在地下奔波的步履匆匆的年轻人,只不过是1000万分之一。

 

 

但身处其中的个体其实也觉察不到,他们只是渐渐习惯于每天的生活,朱怡买来的口罩现在一直塞在书包里。


人嘛,可伸缩性总是大于现实的弹性。


朱怡告诉我,她现在甚至已经摸清楚——


从哪个口等着,人会比较少;

进哪个位置的车厢,换线的时候会比较近;

为了等到一个座位,她会站在学生身边,学生通常下车很快,而在常常呼朋唤友团结一致的大叔大妈附近,基本抢不到座位;


她有时候无聊,会愣愣地看着车厢,那些挨个问请求扫二维码又一再被拒绝的年轻人,那些戴着耳机不知道听什么的男孩子,或者看着窗外快速闪过的广告,自己的脑子里也胡思乱想。


有天她看着一对拥吻的情侣出神,轰鸣声里车子再度在铁轨上起飞,她有一种自己的身心都被甩在后面的感觉。

 

 

有一次我送她回去,到天宫院。大家如潮水般涌出,我惊讶地发现在地铁出口到地面的天桥上,铺满了小摊子,一个小台灯,照亮出售的商品。烤冷面和煎饼摊前围了一大堆人,那些小贩也操着各地的口音。



这里构成了一个外来人口养活外来人口的社区,却是以如此有趣的方式。

 

出了地铁口,到朱怡沉沉的梦乡,大概有十五分钟的路程,这是他们这一天通勤时间的最后一段,虽然明天又要周而复始。

 

2. 公交里是稀薄的安全感


京城里也有很多人,索性放弃了地铁。那年冬天,和我一起排地铁的同事潘阳,现在已经搬到了天宫院附近,也换了工作地点,每天坐公交上下班。

 

她搬家的转折点还在今年高昂的房租变得更高昂之前。她是面容姣好的那种,坐公交的时候排队会刻意选择前面一定要是女生。她经历过那种拥挤的时刻,基本上整个人贴到车厢里的其他人身上,如果是女生就还好,如果是男生就实在多少有些尴尬。


但那天坐公交的时候她就明显感到身后的那个男生动作很不规矩,她就回过头狠狠地瞪了那个男生一眼。那个男生还做出一副无辜的表情,然后很快闪走了。那件事让我觉得,潘阳很认真地告诉我,女生永远是弱势群体。

 

也是在去年,中国青年报社社会调查中心联合问卷网对2023人开展的一项调查显示,53.5%的女性受访者称自己或身边女性曾遇到过地铁性骚扰

 

而公交,在潘阳看来,有乘务员和保安,会多些安全感。以及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而不是黑漆漆的墙壁和广告牌的亮光会让她心安一点。现在搬到离公司近的地方,每天公交上下班,潘阳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我告诉她,网上也有人觉得离得近了之后,实际上等于更多的时间拿来加班和工作,反而更辛苦。


潘阳声音顿时提高好几度,站着说话不腰疼啊!这个他是有选择的自由的啊!你可以选择不加班啊!我现在每次回去,就躺在床上什么都不想干了!明明是离得远更累!



毕竟,各城市里,北京平均上班里程,也位列第一。能够随心所欲搬到离公司近的地方租住的大佬,至少有着让大家羡慕的懒觉时间。

 

有一次潘阳上班遇到堵车,乘务员看了看外面,然后就爽快地扯开大嗓门,赶时间的各位,下车步行吧!

 

3. 快车:在“斗智斗勇”感到无力


年底冲业绩的时候我们公司时常加班,一天出了办公楼发现已经十点多,很多人会选择滴滴顺风车。

 

加班是许多年轻人的常态,大数据的统计也显示,尤其在西二旗附近,26%的人可以正常下班,十点下班的人占到18%,还有10%的人(大概是程序员之类)不顾发际线还在努力地改变世界。



一次,我的一位女同事选了住所附近一个地标性的位置——南宫温泉水世界来定位,打了一辆顺风车。没想到可能是这个位置给了司机话题,在车上不停地问东问西,言语里也有明显的挑逗意味。她明显很反感这样的对话,但司机始终没有停止的意思。她就边在朋友群里讲述了自己的遭遇,让朋友给自己打电话,大声地说我哥要来接我。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那个司机感觉到顾客的警惕,索性就破罐子破摔,把她赶下了车。



这个时候大概已经十一点半了,就把一个女孩子孤零零地扔在路上,现在想起来我的这位女同事还是心有余悸。赶下她的顺风车主所期望的,也就昭然若揭了。


正如网上现在所笑谈的,滴滴的老板程维跟老婆同时在家里发单,老婆的接单率总比他高,还总能打到奔驰和宝马。他能打到的车,大多是QQ、五菱和金杯。现在我们也知道了,程维在滴滴APP上被顺风车主贴的标签是:


好大一坨小鲜肉。

 

但即便如此,滴滴顺风车业务也还是一直持续到今年八月。不知程维打不到车时心情如何,而我的同事提起那次不愉快的顺风车经历,只能一摊手“你会觉得有点无力吧,就算你想了各种各样的办法,最后还是被抛在了路边。”第二天她也打了客服,但意料之中的,不了了之。

 

我很认真地想了一下,换做乘车的是我,我当时又能怎么样呢?

 

4. 寻找诗意


关于旅途,我们有耳熟能详的诗句,“夜半钟声到客船”,“愿你此去,桥都坚固,隧道都光明”。然而在摩登的现代都市里,拥挤的人潮袭来,扼死了所有的诗意。

 

这种压迫,并不只是物理意义上的。每天几个小时的通勤时间,逼仄,难闻的车厢里,像一个流动的牢笼,人们能窥见许许多多同类。人们可能会逐渐适应这漫长的无聊时间,胡思乱想,追剧,刷手机。


有个好朋友昨天发了一条朋友圈,她说:


理想的生活就是衣食无忧、每天涂两次眼霜、甚至妄想写诗。


看到这条朋友圈我笑了,我突然想起,在每天固定通勤的路上,我曾经花了很长时间思考,当你要下车,而有人恰好站在门前的时候,你问他“下车吗?”,这样的说法是否真的礼貌。后来终有一天忘记从哪里得到了答案——大部分人问过之后便转身下车,但事实上应该补一句“谢谢”,才是得体的。然而,在通勤的路上,一句单调的、带着不少起床气的“下车吗!”往往是大小事故的导火索。


得到了答案的我心中闪过一丝解出问题的喜悦,但马上又陷入了巨大的空虚中,因为我必须要再想出一个无聊的问题来打发时间。


我的生活可以衣食无忧、可以每天涂两次眼霜,但是妄想写诗,那就真的是妄想了。


或许,写诗本来就是奢侈的,而每天高速运行的铁轨上承载着疲惫的两足动物,也是这个城市中暂时,或者永远的弱势族群。



-End-


推荐阅读(点击即可阅读全文)


毕业0-3年,贫穷的我是怎么花钱的?

为什么全世界年轻人都不上班了?

30分钟通勤租房,在北上广深要花多少钱?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