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八月战事 06：菜鸟特工

菜鸟特工

股长眼睛半睁半闭，像个入定的高僧。不用说，又在琢磨啥名堂了。

他的几大标志性表情包，起初我摸不清啥意思，后来揣摩能力有所长进，才慢慢破译其中的密码。

如果他两眼如疯狗似的发直，面容呆滞，嘴唇铁青，水杯搁在手边却半天不喝一口，屁股像电焊焊在椅子上纹丝不动，这时，他正在紧张地搜肠刮肚，“字啊句啊，跑到哪儿去了……”

要是他面色冒出些许红润，两眼嗖嗖放光，时而捻捻胡须茬子，时而嘴巴如金鱼一开一合念念有词，这时，他思路已开渐入佳境。递根擀面杖，他能当萝卜啃。

而如果他弓着背像虾米趴在桌上，一脸肃穆，手中的笔如鸡儿啄米，此时他正灵感泉涌欲罢不能，千万别打搅他，否则会吃个大瘪。

还有，你和他交谈之中，他突然头一歪，双眉间拧成“川”字，眼睛呈30度斜视你，那你得小心了，他可能抓住了你的破绽 ……

我正猜着股长叫我来有何指示，他眼皮一挑，目光叭地射到我的脑门上，说，训练安志鹏主抓，总的看是可以放心的，这家伙几年体校没白上，肚子里有些干货，技战术、专项体能、数据分析，都有两下子。

叫我来总不会是评估教练执教情况吧，怎么训练的，他也时不时到现场督查，比我清楚多了。必定另有其事。

果然，股长话锋一转，说，但这个跟打仗一样，不是你能冲能打就能打赢的，也不是你排兵布阵多高明就有胜算的。美国闹腾的几场局部战争，海湾、科索沃、阿富汗、伊拉克，为什么美国佬总能占到便宜，你说说看。

我脱口而出，武器装备差着好几代呢，拿烧火棍的跟拿机枪的打，穿开裆裤的跟拳击手打，完全不是一个量级嘛。

非也。这固然是一大因素，但最关键的是什么？信息不对称！你有多少家伙什，你一举一动干些啥，甚至你穿啥款式啥颜色的内裤，尽在人家掌握之中，你对他而言，透明得跟玻璃球似的。你说，这仗还怎么打？

确实没法打。连咱穿啥内裤都摸得门儿清，还有啥不清楚的，打个鬼呀。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颠扑不破的真理哟，老祖宗总结得多精辟。情报，要搞情报，打仗要搞，打球也要搞，别以为是多此一举，人家NBA、CBA，还有什么BA，都搞这个。怎么搞你想想，有啥招没有？

招？我一愣。要说养猪种菜我倒有几招，弄弄班进攻、连防御啥的也还行，可搞情报就外行了。

别说搞这神神秘秘的玩意，连打听小道消息都不擅长。上次老连队的连长托我探探提副营的消息，干部股办公室就在我隔壁，我和负责任免业务的邹干事关系也不错，但死缠硬磨也好，拐弯抹角也好，毛消息也没套出来。

我挠了挠头说，要不我去找一下情报股袁参谋，他点子多。

自己长没长脑子？股长指着我的不知装了些啥的脑袋，开点窍嘛，知不知道开窍啥意思 …… 那知不知道卧底咋回事？

高！实在是高！我恍然大悟，对股长的佩服更加五体投地，差点蹦出《地道战》中汤司令的那句名言，一想那是拍山田队长马屁的，又咽了回去。其实有一阵我也迷过《风声》《暗算》《刀尖》这些，为啥想不到这一手呢？

越来越憋气，股长对我不耻下问，多好的得分机会，好比面对空篮，投也罢挑也罢擦板也罢，只管上，可惜又让他失望了。见了鬼了，我这脑子像年久失修的机器，有时好使，有时不好使，自己也摸不准。

但还是想挽回一点颜面，于是我主动请缨，说，那几个嫂子我都认识，我去拉拢，哦不，搞定她们。

行不行，先撂句话，摆个姿态。股长在乎这个。

军嫂姓军，也算编外女兵，当部队需要的时候，搭把手当然是义不容辞的。至于是以半官方名义还是纯个人名义去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谈。

为此我反复打腹稿，还躲在宿舍里演练了好几遍，咋开场，咋切入，咋转折，咋深入，乃至语气、声调、表情，反复调试，方方面面都需拿捏到位才好。

晚饭后，我去家属院找齐助理的媳妇赵欣，当会计的接触人多，信息来源广嘛。齐助理加班没回来，她正和孩子玩“你拍一，我拍一”的游戏，看来心情不错。

我先对小朋友致以亲切的问候和由衷的赞美，重点展望了她的美好未来，果然立竿见影，小朋友对我大生好感，硬要请我吃她的棒棒糖。

见开局良好，我乘势而上向赵欣请教育儿知识，我说早晚要跨入当爹的行列，先预习预习打打基础。赵欣说，看你这么虚心好学，是块当爹的料。

感觉铺垫得差不多了，我瞅准时机说，嫂子，实不相瞒，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个小忙想劳驾你帮一下，蛮光荣的 …… 

不料刚表明怎么个意思，她杏眼一瞪，说少来，姐们还想在龙源混呢，把我当啥了！瞧她那样，简直像是我要拖她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再怎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也不跟我搭那个茬了，只想和我继续聊养儿育女的经验体会。

这让我顿生挫败感，看来自己确实缺乏做特工的潜质，甚至对自己做思想政治工作的能力也大加怀疑，一个女子都搞不定，以后真把一个连的兵交给我，玩不玩得转啊？一个比一个气血旺盛思想活跃呢。

但回头一想，赵欣的反应也能理解，端着那家的饭碗，当着这家的媳妇，一个娘家，一个婆家，向着谁似乎感情上都过不去。想不到她平时嘻嘻哈哈的，原则性还挺强。

她这个样，别的嫂子恐怕也如此。这帮娘们，哄顺了啥都好说，倔起来比驴还一根筋。

现在的问题是哄不顺。咋办？股长那句“开点窍”还在我耳边嗡嗡回响。芝麻都能开门，窍门咋这么难开呢！

苦思良久，我想起社会上有些事常走夫人路线，一走往往还奏效，何不学习借鉴一下，走走丈夫路线，动员她们“掌柜的”去吹吹枕边风。你们要在龙源混没错，可你们老公还要在团里呆呢。

对，就使这个大招，顶多我再破费几支烟。那几个家伙我知道，见了好烟比见了红烧肉还激动。

下期预告：夜半龙虎斗

      上期回放：八月战事 05：要当一条龙

给俺一个小关注

还您一个小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