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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统丨真实的长征:最原始记录
刘统,北京人,著名军史专家,历任军事科学院研究员、上海交通大学历史系教授、战争审判与世界和平研究院教授,出版《历史的真面目》等著作数十种。
来源:网络作者:刘统 大家好!非常感谢大家的到来红军长征的故事,我想每一个人都是耳熟能详的,大渡河、爬雪山、过草地,谁都知道。但是我要问你们一句,红军长征的故事是怎么来的?这个恐怕就有好多人答不上来。我们说一部伟大的历史,它是客观存在的,但是这个历史是否能流传下来,关键是有没有人用文字来记录它,把它保存下来。《红军长征记》这本书,主要是红一方面军的长征的经历过程。这本书,我们管它叫作原始记录,是因为其中每篇都是红军长征的亲历者在长征刚刚完成之后不久亲笔写出来的,这就是它的历史价值。为什么长征的亲历者们要写这些回忆文章呢?为什么要结集成书呢?这个得从1935年红军一方面军到达陕北说起。当年,红军长征第一批到达陕北的是毛泽东、周恩来领导的红一方面军的部分人员,到达陕北后,他们跟刘志丹、徐海东的部队会师。长征的结束,并不像我们想象得那么激动人心、波澜壮阔,当时革命和红军都处在一个非常艰难的时期。毛泽东带到陕北的队伍,是一支精疲力尽、饥寒交迫的队伍。毛泽东过草地时,与张国焘决裂,毛泽东坚持要北上,张国焘坚持要南下,结果毛泽东北上的时候,红四方面军没有一个人跟他走,当时张国焘有九万人,毛泽东只有一万人。但是毛泽东没有退路,他拼命也得北上,因为他感觉北上才是唯一的出路。毛泽东到了哈达铺,看到了国统区的报纸,才知道陕北有刘志丹,有红色根据地。也就是说红军长征的路程已经走了90%,最后才知道有陕北这么一块地方,对于毛泽东领导的长征部队而言,可以说是绝路逢生,然后大家非常高兴地越过了六盘山,来到了陕北,最先到达的是吴起镇和瓦窑堡。当时这两个地方在陕北红军控制的范围之内,但是在那个时候,陕北也处在一个非常严峻的时刻。毛泽东与张国焘在陕北
最先到陕北的是红四方面军的红二十五军。红二十五军到了陕北之后,他们也有那种大鱼吃小鱼的作风。当时他们看陕北这个队伍不像样,队伍不纯,就开始在陕北肃反,当时把刘志丹等人全都抓起来了,一边肃反,一边杀害陕北红军的领导人。但是,红二十五军的军长徐海东是一个非常厚道的人,当徐海东得知红军快来了,他就准备去接红军。有一天打仗的时候,通讯员说,中央已经到了,毛主席等着你去呢,结果徐海东仗也不打了,骑着马,跑了几十里的山路,到了一个村子。在一个破窑洞,他见到了毛泽东。毛泽东当时头发长长,脸色青灰,非常消瘦,穿了一件补丁摞补丁的破大衣,见着徐海东以后,紧紧地握着徐海东的手说,海东同志,我们终于到家了。徐海东就说,中央让我做什么请指示。毛泽东第一句话就是,能不能给我们点钱,我们太穷了。可以说,红一方面军走到这的时候,已经是可以说是走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徐海东是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军费五千大洋,全部交给了中央,所以毛泽东非常感动,说徐海东同志是对中国革命有大功的人。徐海东
中央到了陕北之后,最开始住在瓦窑堡,就是今天的子长县。瓦窑堡那个地方,当年也是穷乡僻壤。红军到了瓦窑堡住下来的时候,当时红军回忆,说住在破窑洞里,连门都没有。他们当时觉得有窑洞住,已经比在草地露天住好多了,住在窑洞里,晚上就找一些柴火,点一堆火,度过寒夜。结果山上的狼看见有火,跑到窑洞里来取暖来了,战士们睡醒一看,怎么有一只狼在窑洞里,赶紧把狼给打走。当年红军刚到陕北的时候,就穷到这种地步。怎么办?首先得解决生存问题。到了1936年7月,陕北突然来了一个客人,这就是我们大家熟知的美国作家埃德加·斯诺。斯诺是有些探险精神的,他在上海听说陕北有共产党,就表示要到陕北来看看。那会到陕北谈何容易!他首先在上海找宋庆龄,宋庆龄找到张学良,张学良住在西安,张学良派人给斯诺提供了马匹,提供了保镖。斯诺是在上海的中央特科的一名地下党员——红色牧师董健吾的陪同下,历尽千辛万苦,到达宝安,就是今天的志丹县。毛泽东一看来了个外国人,非常高兴。他希望斯诺能给红军做下宣传,希望外界能给红军提供募捐。廉臣的《随军西行见闻录》
又过了两年,杨定华也到了苏联,一看陈云写了个开头,没写后半截,于是杨定华就写了后边的《过雪山草地》,一直写到陕北。杨定华是谁?2006年,我在中央文献出版社出版的《亲历长征》的时候,杨定华还没有考证出来。后来我突然看到了一本书叫《邓发纪念文集》。邓发曾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政治保卫局的局长。他到了延安之后,奉命从新疆去苏联,向共产国际作汇报,做中共中央驻共产国际代表团的代表。邓发到了莫斯科之后,他看见陈云写的前半截,于是他说我来写后半截,就用杨定华的名义,给发表出来了。杨定华是邓发在共产国际期间用的化名。这样的话,一个是《红军长征记》原始版本被影印出版了,一个1956年版本中又把陈云、邓发的三篇长文章,给汇集到一起了,这不是就全了呢?我就把这两个材料捏在一起了,这叫红军长征的原始记录。我就跟中央文献出版社的同志说,我想出个《红军长征记》的全本。他们说好啊,可以出个全本。但我发现1953年中央宣传部内部的版本中,有两三篇文章并没有收录进来。有一篇文章我印象非常深刻,叫《遵义十日》,讲红军到了遵义,干部团有一个干部,写了在遵义生活十天的日记。一看《遵义十日》,我觉得这文章写得太生动了。红军的形象在我们眼里边都是穿着军装,跋山涉水,坚韧不拔,高大上的形象。但是在这篇文章里,红军到了遵义以后,突然这些干部都变成了一个小资的形象。文章的作者叫何涤宙。文中讲到,红军到了遵义,干部团放假了,大家可以上街。上街之后,大家去下饭馆,走那么远的路也没吃着什么好东西。饭馆做的辣子鸡丁特别好吃。于是回去以后,就跟同事们说,那家饭馆辣子鸡丁特别好吃,明儿咱们再去吃。第二天再去吃,辣子鸡丁肉少了一半,多给了好多猪肉。你想想,这么一个小遵义,当时就那么一条小街,就那么几家饭馆,一下来了那么多的红军,都去吃饭馆,一个遵义城里才有多少只鸡,肯定是一两天就吃完了。到第三天再去吃,根本不是辣子鸡丁了,就是猪肉丁了,还铺了好多的菜,结果何涤宙他们就非常不满,说饭馆是偷工减料,结果伙计说下次来一定做好。怎么可能做好,连食材都没有了。又讲到打土豪。打土豪给大家分衣服,分给何涤宙一个皮子的长袍,皮子长袍怎么穿着行军啊。他去服装店想改成个皮袄,把长的改成短的。老板非常高兴。过了几天去取衣服,皮袄紧得穿都穿不上,两个袖筒还是空的。何涤宙很生气,质问老板怎么将一件皮大衣改成短袄,皮子还能不够用,认定是老板贪污了。老板赶紧道歉,说把两个袖子加上点棉花,做成个棉袄,如何如何。文中还讲到,红军干部跟遵义的学生联欢,遵义师范学校的学生来跟红军干部团联欢。先打篮球,结果红军这些干部,打篮球那些人都是留过洋的,不是留法的就是留苏的,他们这些人平时在瑞金的时候就一块玩球,结果这会在篮球场上,喊的那些口号,防守、上篮,都是用的英文术语,把遵义这帮学生给镇住了,红军里边还有这么多大知识分子啊,张嘴就是洋文。到了联欢,遵义师范学校的校花们都来了,上台去,两位校花,哼哼唧唧地唱了一首《可怜的秋香》。然后红军说我们来一个节目,干部队的队长萧劲光,就是后来的海军大将,跳上台表演了一段高加索水兵舞。他是留俄的,舞步潇洒,激情四射,学生们兴奋又震惊,于是好多学生表示要参加红军。这篇文章,我们一看,红军不也很人性化,很有人情味吗?这篇稿子怎么就不能用呢?后来我一查档案,发现何涤宙这个人很可惜。第四次反围剿的时候,他是国民党军的一个工兵营长,结果被我们俘虏了。被俘虏后,问他能干什么,他说会架桥。这样的话,带着他参加长征,参加长征的时候,逢山过河,像过湘江的时候,搭那个浮桥,就是何涤宙指挥着红军做的,红军就从湘江上过去了。后来何涤宙就被称为架桥专家。李一氓在回忆录里就写过何涤宙。何涤宙到了陕北以后,被分配到红军大学去当干部。结果国共合作了,延安跟大后方来往自由了。当时延安的人,都可以到西安坐火车到大后方去。何涤宙说要探亲,于是就告假离开延安,一去不返。后来我一查他老家的地方志,他回去,到武汉又看见老乡了,看见黄埔军校的同学了,就拉他进了国民党部队了,结果第二年抗战给打死了。你在国民党里边死了,就算不成烈士了,他的这个作品也就被删除了。但是我觉得,这些东西,确实对我们了解长征是非常有价值的,所以我就把何涤宙这篇文章,在2006年的时候,收到了中央文献版的《亲历长征》中。我当时认为,这个版本算是收得最全的一个《红军长征记》了。这版本一出来,立刻被南京大学的高华先生关注了,然后高华就作了一篇演讲,红军长征的历史怎样传播的,然后在网上广泛流传,他印象特别深刻的就是何涤宙这篇《遵义十日》。他说这篇文章是《红军长征记》的回忆录里,写得是相当好的。这个版本印得也不多,后来卖了没多久,就见不着了。到了纪念红军长征80周年的时候,三联书店就说咱们重新做一个《红军长征记》,让我再修订一回,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可以往里增加的。这时候,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了《红军长征记》最原始的版本,叫《两万五千里》。这个版本是一个手写的,用复印纸抄的稿子。这稿子存在哪呢?存在鲁迅纪念馆,怎么会存到鲁迅纪念馆呢?上海人民出版社的同志在这个版本影印的前边,也做了一番考证,这版本怎么来的呢?话分两头。当年斯诺来的时候,是红色牧师董健吾陪着来的,董健吾跟着斯诺看到了这个《红军长征记》的原始材料,回到上海之后,他写了一篇文章在《逸经》杂志上发表。《逸经》杂志很有名,发表的最有名的一篇文章就是瞿秋白《多余的话》。我去翻瞿秋白《多余的话》,却突然发现了一篇文章,叫《二万五千里西引记》,这里边第一次说到二万五千里,然后说红军如何如何。这个作者叫幽谷。斯诺的《红星照耀中国》是英文的,转译到中文又有一个时间差,但是幽谷的这篇文章是1937年发表的,比斯诺还早,这是国内描写长征最早的一篇文章。幽谷是谁?后来董健吾的儿子找上门来了,说幽谷就是我爸。我说董健吾一定是当年跟斯诺一块看了《红军长征记》的原始材料了,所以董健吾写出那么一篇文章来。好,我把它也收到我的《红军长征记》里来。但是这个手抄本,是从哪来的呢?怎么会到鲁迅纪念馆去呢?上海人民出版社同志在考证里边就说,这份材料是斯诺走了之后,冯雪峰奉中央的命令来跟鲁迅联络,希望鲁迅能够帮助出版这本《两万五千里》,就是《红军长征记》还没出版之前的这个手抄本。鲁迅当时已经病重,顾不了这件事。于是冯雪峰就把这个版本交给了一个书店的老板叫谢澹如。谢澹如可能现在很多人都不认识,这人是个无名英雄。谢澹如是一个大资本家的儿子,是个阔少爷,但是他跟鲁迅交了朋友,入了左联。他的任务就是出版进步书籍。1931年,顾顺章叛变,周恩来等人都隐蔽了,瞿秋白当时在党内受打击,没人管瞿秋白,瞿秋白逃哪去呢?瞿秋白就到书店找到了谢澹如,说能不能让我在你那寄住一段时间。谢澹如当时也不是共产党,甚至连什么左派组织都没加过,他就是一个普通的知识分子,但是这人特别有良心,他收留了瞿秋白。于是谢澹如故意在报上登了个广告,说家里有一间房子要出租,在南市区,就是大宅后边一间房子,让瞿秋白来认租。这样的话,谢澹如把家人都给骗过去了,家人都不知道瞿秋白跟他有什么关系,就知道一个书生在他家寄住了一年多。在那个白色恐怖的年代,谢澹如敢干这个事,那真是人格过人。鲁迅因此非常相信谢澹如,于是冯雪峰就把这个复印本交给谢澹如了。谢澹如就把这个稿子一直保存下来了,一直保存到建国后。鲁迅画像
建国后,谢澹如当了鲁迅纪念馆的馆长,在临死之前,他把这个手抄本交了出来。因为放在鲁迅纪念馆,这里主要是搞鲁迅研究的,大家都没有注意到这部稿,它在库房里这么一搁,建国后就搁了30年。等到90年代的时候,上海人民出版社知道有这个版本,看了以后认为这个版本好,比斯诺那个还原始,就考虑把它影印出版,于是上海人民出版社用《两万五千里》的名义,把这个影印本出版了。我把这个影印本拿来一看,认定这是好东西!好在哪?它比1942年延安版更原始。当年红军写的长征回忆录保留下来最原汁原味的是这个版本,当时是政治部的人复写了几份,交给斯诺了一份,然后冯雪峰又拿了一份。1942年延安出版的时候,做了很多的修订,就是把一些不太合适的词、表述给删了,但是在这个版本里,原原本本地保存着。举几个例子。当时红军等着过草地,结果张国焘跟中央要权,而且张国焘要南下,当时中央跟张国焘为解决指挥权的问题,为解决南下北上的方针问题,在川西北跟张国焘对峙了两个月,进行争论。这两个月,是最要命的两个月,那么荒凉的川西北藏区,走多远都见不着一个藏族寨子,一下来了十万红军,他们可天天要吃饭,但中央在那天天开会,这些红军就得去找粮食。所以,筹粮是当时最重大的一个任务。红军到处找粮食,什么粮食都吃光了,藏民老乡家的粮食也找来了,地里的青稞麦也收了,然后喇叭庙里的粮食也给拿出来了,都吃光了。为什么红军过草地会饿成那样,每个人都没有多少粮食,每天饿得皮包骨头,那么多人死在草地上,就是因为在川西北待这两个月,把当地的存粮都给消耗光了。这个情况在这个手写本里,是非常生动地展现出来了。别说红军战士没粮食吃,红军高级机关的干部都没粮食吃。有一个人叫莫休,写了一篇《由金沙江到大渡河——一页日记》,主要就是讲过草地的情况。他说在卓克基住在一个喇嘛庙里,天天都想找什么东西吃。黄镇,就是画长征漫画的那个画家,建国后当了驻法国大使、文化部长的那个黄镇,跟他一块都是政治部的,他们一块天天想法上哪找粮食吃,上哪找饭吃。有一天,莫休办事回来。黄镇笑嘻嘻地递给他一碗吃的东西,一看他的碗里,像豆沙一样,吃一口,原来是麦子,真香啊!莫休就问黄镇,这些东西哪来的呀?黄镇笑嘻嘻的,往那一指,原来是这个喇嘛庙里供台上的那些供品。喇嘛庙供台上有花、有佛爷、有供果。那些佛爷都是面做的,都是白面做的。拿个佛爷到锅里一炒,就炒成了豆沙。但是,这不能告诉别人,不然他们到庙里来把这些佛爷都抢走了,自己就没得吃了。饿到这个程度,说明当年为了求生多不容易!这作者莫休,是谁呢?我查了半天工具书,也没有查到。然后我就看这个原始版本,我看到了那篇稿子,原来也是莫休,后来把莫休拿笔一划,下边加两个字梦秋,我突然恍然大悟,原来这个人就是当时党内的大才子,时任中宣部部长徐梦秋。徐梦秋在长征的时候是红一方面军政治部的宣传部部长。当年在陕北组织《红军长征记》的整理编辑工作的就是徐梦秋,他不仅编辑整理了这本《红军长征记》,而且他亲力亲为,在其中写了五篇文章。在《红军长征记》这本书里,写回忆录写得最精彩的,有那么几个人,一个是徐梦秋,一个是李一氓,还一个是彭加伦。李一氓也是老资格的党内文化人,李一氓写的回忆录也非常生动。《红军长征记》就是徐梦秋主编的,他一直在延安当宣传部部长。后来我们要打通国际路线,当年新疆的盛世才,他是苏共党员,他跟苏联的关系特别密切。所以抗战期间,延安通过新疆去苏联,是一条通道,当年贺子珍、林彪等人,都是走这条路去苏联的。当时我们就希望跟盛世才搞好关系,盛世才也希望共产党给他派一些干部来,于是我们就派了一大堆干部,毛泽民、陈潭秋、徐梦秋他们都派去了。徐梦秋那是因为在长征过草地的时候,把两只脚给冻坏了,到延安后,马海德医生把徐梦秋两只脚都给切了,于是徐梦秋就变成一个残废了。中央安排他到苏联去做假腿,到了新疆,毛泽民他们缺干部,就把徐梦秋也留下来了。到了1944年,国民党招安盛世才,这时候盛世才要做出选择,我是跟共产党跟斯大林,还是跟国民党,最后他决定投奔蒋介石。于是盛世才反过头来,把共产党全给抓起来了,抓起来之后,就把毛泽民、陈潭秋他们都给杀了。但是徐梦秋在这个关键时刻,叛变了。所以徐梦秋从我们党内的第一大笔杆子,一下就堕落成一个叛徒。徐梦秋从新疆去了南京,进了国民党的特务机构。国民党败逃的时候,蒋介石和毛人凤说,共产党的叛徒我们都不带,一个不要,于是把徐梦秋就扔在南京了。刘伯承、邓小平进了南京城,徐梦秋又想回来,他就去找刘伯承。刘伯承十分生气,把徐梦秋关进了监狱。徐梦秋一直关到70年代,死在狱中。这个人的作品,当然就不能见世面了。现在,我把他的身份搞清楚了,徐梦秋在《红军长征记》里,写的这些回忆录,是最真实的,最有内涵的,也是最生动的。我当年按照延安版本出的那个《红军长征记》,徐梦秋的几篇回忆录,已经经过徐梦秋自己的删改,文本已经干净好多了,我这次就把手抄本的文字全给还原回去。还原之后,就形成了三联最新的这个版本,就是《红军长征记》,我可以问心无愧地说,这是真正的原始记录,最原始的记录。到建国70周年的时候,三联书店把这本书再次出版,可以说确实引起了很多人的兴趣。什么叫不忘初心,就是要真实地了解我们的前辈是怎么从长征走过来的,是怎么经历了那些艰难曲折。这些情节,必须真实,不能掺水,更不能用现在的高大上的观点,进行篡改和编造,这都是不符合历史真实的。我编这本书,一篇一篇的稿子看,一个字一个字地校对、增补,从这本书里,我看到了什么?首先,人是要有信仰的。红军长征两万五千里,我曾实地考察,太不容易了!现在我们的身体情况那么好,营养那么好,我们还坐着车在草地上跑,我在草地上一站,就觉得缺氧,上不来气,走起路来脚底下踩着棉花。当年红军那么艰苦,那么饥寒交迫,而且还在草地上露宿了六天六夜,白天阳光普照,一会突然暴雨又来了,晚上哗哗的暴雨倾盆,在草地上露宿,那个滋味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在《红军长征记》里,徐梦秋写的就非常生动。在草地上宣布住宿了,四面都是沼泽,幸亏草地不是平的,是那种起伏的丘陵,于是这些红军干部,就在稍微高一点的台上,可能稍微干燥一点,地上铺一块油布,头上再顶一块油布,在那里露宿。在草地露宿的过程中,最重要的就是得有一堆篝火,有了篝火,晚上就能活,要是没有篝火,可能就会冻死。所以当时这些红军干部,有马骑的,没有一个人骑马,就是想让这匹马驮一点柴火,驮一点树枝,这样到了宿营地,能点一堆火。到了宿营地,点火的学问也是很大的。当年这些沼泽地没有干柴,也没有顺手的点火的工具,全得靠点火人的本事。这个时候就显示出来了,工农出身的红军干部战士,特别会点火,点着一个火星后还要吹,吹得好,一会这堆火就点起来了。但是总政治部这些干部,都是大学生,罗荣桓、黄镇、徐梦秋这些都是大学生,到这个时候就傻眼了。他们不会点火,看着人家在那点火,在那烧青稞麦糊,他们在这就轮流在地上吹,吹得腮帮子都麻了,也吹不起这堆火来,结果吹了一个钟头,这堆火才终于点着了。但是别的同志都已经吃完饭,靠着篝火、顶着雨布在那睡觉了。这时,他们才开始煮麦糊糊,吃饭。时不时暴雨就倾盆而下,这些人没有帐篷,怎么办呢?就是背靠背,头上顶着这块雨布,就这样熬过一个寒冷的黑夜。这种描述,多么生动,又多么真实!红军过草地时,是非常艰难的,甚至是超越人类极限的。哈达铺
红军这样受苦、受难,为了什么?对比一下国民党的部队,他们能做到这些吗?他们能受这种苦吗?后来张学良做访谈节目的时候说,他听说红军到了陕北,第一反应就是,红军怎么走过来的,这队伍能走两万五千里,他问他的团长,带得了这个队伍吗?他的团长们都说带不了。我再给大家列举一本书,叫《围追堵截红军长征亲历记》,这本书是国民党将领写的回忆录。这些国民党将领都说,当年追剿红军,真是最受罪的任务。在四渡赤水的时候,川军、黔军联合奉命围剿红军,结果蒋介石在重庆坐镇,天天给这些川军、黔军下命令,红军现在已经到了某某地,限他们在两天之内赶到,消灭红军。这些军长、师长到了当地一看,贵州那些大山,真是又高又陡,而且什么公路也没有,都是羊肠小道。到了赤水河,你才知道那个路有多难走,就是今天我们有公路,我们坐着车,从山顶上下到赤水河边,还得弯弯曲曲绕那么多大弯。当年国民党军队,站到山顶上,就是看着红军在河谷边上,他下来也得走一整天。国民党在河这边,红军在河那边,你要想过来找他,你得走两天,你得绕两天的弯到一个渡口。所以当时追剿红军,国民党的将军们都觉得是真是苦差。当时有一个川军的师长特别聪明,蒋介石不是命令要哪天到达吗,他就想个窍门,让侦查连特务连背着一部电台,在队伍前边先走,然后爬大山,他们轻装,爬山爬得快,然后爬到山顶上,到了指定地点了,马上就给重庆发报,我们师已经到了某某某地了。其实他的大部队还在山脚底下,要想到那还得两天的时间,就是这么你糊弄我我糊弄你,为什么?因为国民党军是按常规办事的。(本文根据教授刘统教授在上海图书馆的演讲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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