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过 · 周末版】病中组诗：所有人都看到过我

文 / 汪再兴     图 / 张进

【编者按】本组诗一共七首，作者描绘了确诊抑郁期间体验到的神异世界和有所思。

一  影子从来不孤单

影子从来不孤单

不论黑夜，还是白天

每一天，都有惊奇，和新鲜

当然是爱，和发现

在身后，即使被阳光摊平，涂抹

它仍伸出手，牢牢抓住你的脚

或者在前面，延伸着道路的视线

那是千万双脚也无法跺碎，的画面

在阴天，甚至夜晚

它也以透明的暗淡，表达存在

越是黑暗，它们的包围越是全面

就像襁褓裹紧的实在，无所不在

对，大部分人都只是自己的影子

机械地亲密，甚至就像一个整体

哪怕你气若游丝

它依然，不离不弃

二  三人行

我的身体里面有个我

一般和我重合，严丝和缝

比如睡觉的时候

都像该死的猫打着呼噜

黑暗里，猫眼中

一层是影的透

一层是身的浓

一层是空气的灰在抖动

但偶尔，比如正午

一起喝嗨了酒

一同看影子的手

如何拼命抓捏着脚步

被阳光一点点晒成侏儒

然后咯咯，各走各

一个完全隐没

一个歪歪扭扭，吼

一个早升上天空

融入彩虹

三  每个人的身体都写满诗

刚开始我以为

天天堆的都是灰尘

甚至，每一寸肌肤都是汗泥

跳到黄河也洗不干净

唯岁月的毛巾可以抹平水分

连镜中也清晰着沧桑的皱纹

弯弯横横，一褶一褶都是诗句

珍爱生命，全身自然生动着美丽

穿上衣，又是芸芸众生

满目的人海，谁也分不出谁

想到千年后还有个会心的你

所以偶尔我会，无端欢喜

四  灵感

他急匆匆的脚步

就像抓纸和笔的节奏

当差不多正襟危坐

书桌前的身体还在颤抖

这不是产房，也非厕所

窗外的阳光也恰到好处

而脸上的皮肤仍逼出血里的红

连汗珠也明显跟着受过——

“每一寸皮肤都是一行诗歌”

一寸是一行

或者一丝一行

形象的话应该是一褶皱

但皮肤和诗歌明显不妥

皮肤就是皮肤

光滑的皮肤

声音踏踏，天马行空

味道，汗水在剧烈地挥发

一刹那，蒸发着咝咝的尖叫——

“一褶皱皮肤生动了一行诗歌”

每次都是这样的最后

最后，纸团才是折皱

那抛物线扑向废纸篓的时候

空中，灵感的微粒仍荡着漩涡

明灭如星，就像宇宙

他长叹的那一口气，如风

无奈地送着创造力，远行

四  神让我失眠

忙了一天，身子早已疲倦

可调皮的脑细胞们仍在捣蛋

翻去又覆来，羊数了多少遍

手刚摸到脸，又挤出了一声唉

睁眼，还是黑夜那双神秘的眼

闭眼，星星又随星云神奇地旋

难道是神要我失眠？

让六神不安，好神驰天地之间

转，宇宙浩瀚，眼花又缭乱

无底的黑洞如何才能坐井观天

天，星星们还在

那些尖着的脑袋碰撞又纠缠

既然是神要我失眠

索性就和神一起折腾夜晚

正要放心大胆，诸神却纷纷逃散

走前，不知谁还合上了我的眼帘

五  身体里面那个我

他应该只是借个住处

可以是头颅

也可能憋在腹部

但不管身在何处

好像都只是静静地打坐

顶多，用冷眼的余光看我

如何穿衣洗漱、衣冠楚楚

电脑前枯坐，茶一口接一口

塞完食物，又填进瓜果

偶尔觥筹交错，醉眼朦胧

难得个高潮又起落

然后躺着，重复着往复

任由血压迫着肉

骨骼的髓，跑冒滴漏

一根根的白发前呼后拥

噗噗，光秃着光速

即使日子一天天消瘦

他只管饱个眼福

任我为我

也许送我进了高炉

他还是不伸手

而是径直走，寻找下一个房东

下一个房东，请善待租户

六  给影子一个拥抱

有谁会孤苦伶仃

至少有如影随形

所以要说忠实

只有影子不离不弃

你走它走，你停它停

你要年少轻狂

朝阳就会把它夸大拉长

你若入定为老

夕阳也会把它慢慢收光

动静随心，动作整齐

须臾也不曾分离

灯下，影子也如此伟大

即使把它踩在脚下

或者躺下，任由你叠压

它也未曾有过一丝呻吟

哪怕在最冰冷的夜

也会和黑，将你紧紧包围

甚至梦里的肉体，成灰

它依然忠贞不渝

把灵魂纯粹的形状

随那永生之光

散在，深蓝的天幕上

这世道，有谁念过你一声好

想到了，就给它一个温暖的拥抱

七  所有的人都看到过我

开始的时候

我组装好骨骼和血肉

自己为自己套上必要的衣物

每天都握着形形色色的手

让声音从心脏跳出喉咙

尽可能和眼，温暖每一张脸

最后的时候                                               

我留下了骨骼和血肉

谢谢为我套上必要的衣物

让灵魂体面地融入空中

声音回归于无

沉默

所有的人都看到了我

那些开始的时候

却往往可能熟视无睹

所有的人都看到过我

这些最后的时候

却不知道那个谁谁谁我

本文入选“我的故事——绿丝带主题有奖征文”

作者简介：

汪再兴

北京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电力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书画家协会会员等。

已发表各体裁作品两百余万字，诗文书法散见于《人民文学》、《中国新诗》、《书法报》等各类报刊及各种集子中，著有《日出东方》、《太阳神》、《太阳的味道》、《与太阳握手》等八部诗集。

曾获全国当代诗坛力作选拔赛一等奖、全国唐诗宋词杯书法赛一等奖、诗意韩国金奖等国内外征文、书法赛百余次奖，五一文学奖、曹植诗歌奖、老子文化奖、孔子艺术奖等。

世界精神卫生日系列活动

我的故事：绿丝带主题有奖征文

10月10日是世界精神卫生日。为促进抑郁症防治，倡导大众关爱精神健康，渡过联合人民日报健康客户端、灵北中国等机构，共同开启十月精神卫生日系列活动，开展一系列精神健康科普、宣传活动。

为了让更多的朋友能够参与活动，渡过公号开展了一场我的故事：绿丝带主题有奖征文活动，征集抗郁路上的故事。

目前征稿已经截止，我们将把征集的稿件在渡过及相关平台上择优登出，呼吁更多人听见患者群体和家属的心声，敬请读者朋友关注，点击链接阅读已刊登的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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