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8月30日，黄光裕因非法经营罪、内幕交易罪和单位行贿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4年；2021年2月16日，黄光裕正式出狱；2022年年底，国美电器与“破产清算”等关键词频繁牵扯在一起上了热搜。
11年入狱时光，黄光裕就像被一滴松蜡砸中，受封印的昆虫，进入了相对与世隔绝的“化石”状态。11年后，随着他出狱的脚步，这滴“蜡”融化了，黄光裕回到了现实世界。接下去的一年时间，国美以加速度走向崩溃。2022年一整年，黄光裕证实自己“水土不服”。“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物是而人非，用来形容2022年黄光裕和国美的境遇，或许最是恰当不过。2021年2月18日，黄光裕在国美控股集团高管会上表示：“力争用未来18个月的时间，使企业恢复原有的市场地位。”
黄光裕的归来，本来盛载着无数人的希望，二级市场的股价是极好的证明。2月26日，国美集团举办元宵团拜会，以创始人名义出现的黄光裕与集团高管进行了座谈并合影留念。当天，国美的股价来到了2.550港元/股，这也是近5年来国美零售股价的峰值。2021年2月26日黄光裕到门店与一线员工一起煮汤圆，这也是黄光裕正式回归后的首次公开现身当年的4月7日，一次投资人电话会议上，黄光裕回归后首次公开出席。在这场电话会议上，黄光裕看起来信心满满：“中国零售市场增长的机会很大，国美电器打通线上线下后，线下门店会进入盈利状态，预计今年盈利 8 亿元。”但是，黄光裕的壮志豪情，仅仅只用了一年就被现实冲撞得头破血流。2022年国美半年度财报显示，上半年，国美净亏损近30亿元，截至6月30日，总负债规模达到585.68亿元，其中需要在1年内偿还的借款就有247.75亿元。作为对比，同期国美账上的现金及现金等价物只剩24.09亿元。即使算上存货、应收账款等等，其总流动资产也只有250.51亿元。到了2022年10月，国美要求包括国美电器等在内的所有集团员工签署有关工资延迟发放的承诺函。10月28日，国美总部召开全员大会，国美电器董事长黄秀虹表示，公司到12月底之前只会给员工上社保，不会再发工资了。
10月30日，国美零售于港交所发布盈利警告补充公告。公告显示，由于该公司所披露的不利经营状况，国美零售预计2022年全年归属于母公司拥有者应占经营亏损将比去年同期扩大35%至65%之间。此外，公告还指出，截至2022年9月30日，国美零售逾期贷款约为30亿元。比起资金问题，国美的其他问题也在不断暴露。用一句话形容，就是“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2021年11月16日，国美内部一份《关于违反员工行为规范的处罚通报》流出，显示出国美对员工在工作期间的流量监控，对于在上班期间看视频、听音乐、刷新闻的员工，国美进行了通报处罚。这份通报背后，显示出了普通员工与管理团队之间微妙的对峙情绪：当管理方要拿用监控的手段来管理员工时，双方的信赖看起来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一年后，2022年12月5日，有媒体报道，黄光裕被近百名员工围堵在国美集团所在地——鹏润大厦36层的办公室，双方还发生了肢体冲突。有现场的国美员工透露，黄光裕在谈判中出言侮辱讨薪员工，称“员工不要脸”，这才导致了冲突的发生。
2022年12月，网传近百名国美员工围堵在鹏润大厦36层的办公室讨薪无论是声明“只发社保不发工资”，或是监控员工、甚至老板出言伤人，在2011年时市场规则处于草莽边界时或许常有发生。但到了2022年，在大众信奉自由和个性化的新时代，已经很少有企业或者企业家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这样公然行事。黄光裕的做法，显得与时代格格不入。除了内部的噪音之外，一度笼罩着黄光裕的“首富”“价格屠夫”光环在外界眼中也悄然削减，与之相伴的影响力也减弱了。2021年5月，黄光裕带着妻子杜鹃回到家乡汕头，除了探亲，他此行最重要的行程是带队拜访合作伙伴们，包括华帝、TCL、创维、小熊、华为、格兰仕、格力，向这些厂商宣讲国美线上和线下的改革和未来规划，据知情人士透露，只有华为和格力看了黄光裕的PPT，但具体工作都没有谈。如果说十年前的黄光裕拥有说一不二的权威，那么2021年之后，这个世界开始频繁地向这位年逾50的企业家说“不”。而黄光裕显然还没有那么习惯。
黄光裕在入狱前，其强势的性格就广为人知。在2021年2月之前，很多人对这位商界强人可能出现的改变作了猜想，也有不少人认为，经过一番牢狱洗礼的黄光裕有可能改变作风。但从其后各方传来的消息来看，黄光裕的强势并未改变，并且依然保持着自信。这一点，从“18个月”的发言中可以隐约让人瞥见：据称，黄光裕当时定的这一目标，并未与高管通气。
2021年春节后，刚刚正式出狱并豪言“18个月恢复市场地位”的黄光裕，在国美开了一场全国大会，有参会的员工描述当时的场景，视频里的黄光裕翘着二郎腿，一边抽烟一边讲话，谈他对公司战略的构想。但对于到底如何实现“18个月恢复市场地位”的目标，黄光裕并没有给出清晰的路径。
而后，国美向线上全面发起进攻：国美APP被改名为“真快乐”，向娱乐化营销和全品类挺进。同时，国美的线下商城转向了展示体验和生活服务，黄光裕还表示，要扩张门店到6000家以上。除此之外，黄光裕也想着手建设属于国美的零售业全链条闭环。
这对黄光裕而言，或许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毕竟在2010年他入狱时，“双11”购物节刚刚诞生才一年，那会儿的互联网“黑话”圈里甚至没有人聊生态圈。而到了2021年，“生态圈”也已经成为过气的热词了。
2022年8月19日，黄光裕发布了一封公开信，称对之前提出“18个月恢复原有市场地位”的目标表示“对困难预料不足”。他在信中还表示，将对国美的资产再度进行重组，包括以低价注入优质资产，改善资产结构，提升股东回报水平。同时黄光裕强调将进一步聚焦公司主业，化繁为简，剥离其他非关联或亏损业务并逐步减少对国美真快乐等业务的投入，关撤低效门店等。
强势如黄光裕，也要向市场低头。
无论黄光裕在狱中通过什么样的方法来保持对现实的“嗅觉”与“触感”，甚至通过各种手段保持着国美实控人的权威，现实证实，时移世易，握着2010年旧船票的他，在2022年的这艘新船上掌舵艰难。这对黄光裕而言，是一个全新的时代，是一个失速的时代，是一个难以驾驭的时代。从狱中“遥控”国美，到真正坐回鹏润大厦的办公室中实操的难度，超乎了黄光裕的想象。他就像一个琥珀化石中的标本，当琥珀溶解之时，被封冻起来的生机也随之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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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浙商》全媒体主笔 姚恩育
编辑丨徐燕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