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先声明一下哈，笔者不是故事的主人公。虽然我也有女同事，也有提成，但没有暧昧的女同事，更没有暧昧的女同事卷走我的提成，一毛钱都没有。这事儿必须得先说清楚，要不影响不好。对我，对女同事，对单位，对家庭，都影响不好。这是一个又八卦又忧伤的关于职场、关于青春、关于信任、关于人性的真实“爱情”故事。明律是上海某区工会职工维权团的一员，一个季度左右就会在该区劳动仲裁委那里的咨询点接待一天法律咨询。一个气温挺高的夏日，来了一位穿长袖白衬衣，扎着条纹领带的小伙子。他一进咨询室，我就觉得他的装扮挺眼熟的，有一股内个味哈。果不其然，他说他是某连锁品牌房产中介某门店的员工，想咨询点儿工资提成方面的事情。我本以为会听到一个咨询点司空见惯的无良资方拖欠克扣劳动者工资的事情，没想到我听到了一个曲折的“爱情”故事……现实中，我和阿成是有很多次问答的，但为了不影响叙述的连贯性，我尽量省略掉一些没有营养的问答。阿成说他有笔2万元的业务提成，单位没发给他，发给他同事了。他问我，能不能让单位再补发给他？我问阿诚，单位是算错账了？还是打错卡了？或者他是被人“抢单”了？为什么单位会把你的提成发给别的同事呢？阿诚面皮微微泛红地说，这事情有点儿复杂，一句两句讲不清楚的。阿诚说自己去年本科毕业校招的时候，被现单位早9晚6点半和保障性底薪8000元的招聘条件吸引到了。他当时想着一边到中介门店拿着底薪混混日子，一边偷偷考研来着。阿诚投了简历后就轻松被录用了。当时和他在同一门店同一批录用的还有两名应届生：一名女生叫球球，一名男生叫路人甲。从名字就能看出，那个女生球球是有戏份的，那个男生路人甲就是跑龙套的。他们一进店，先是跑盘（行话，就是熟悉附近的楼盘、房源的意思），跑盘期间还有一次总监复试，三人都通过了。跑完盘以后三人就和同时入职的其他门店的新人们一起去培训了。大家被圈在一个地方，上交手机后进行四天三夜与世隔绝所谓军事化管理培训。白天各种军训、上课、考试，晚上各种洗脑会议、活动，各种口号喊得震天响，人人热血沸腾或做热血沸腾状。阿诚培训时忙里偷闲见缝插针地看自己带的考研书，他发现球球也在看书。他一问，原来球球有和他一样的想法：她想混着底薪考司法考试。都打着薅羊毛想法的两人相视一笑，感觉挺有默契挺有缘分的，不由得亲近了几分。培训期间的分组互动、游戏环节，俩人就成了固定的搭档，合作得挺愉快的。这些洗脑的互动、游戏，小暧昧的言语和身体接触在所难免。一来二去的，阿诚就对球球有点儿非同事关系的想法了。阿诚说到这一段的时候，其实是颇甩了几句文艺腔，颇用了几个成语的。我说，文艺青年都这样，不好好说话，没事儿就乱抒情乱煽情。讲真，我也喜欢这个调调的。不过我们这里是法律咨询的，时间有限制的，一个人十分钟左右，你最好讲简洁一些。如果后面要是有咨询者过来的话，我就得赶你走了。阿诚从善如流，简述起来：通过培训之后的新人就签署入职合同，正式入职了。这时门店会给他们各配一个带教的师父，主要做租房的业务。新人三个月作出两万业绩就转正，不够的话就是六个月四万业绩再转正。转正之前业绩归公司，无提成，只有底薪。还记得路人甲吗？他正式入职后，干了两个月就辞职了。因为其实只有前三个月新人是无责任的底薪，后面开始就有绩效考核了，绩效不达标的话，就要扣钱。讲真，8000块听起来挺多的，但在上海，其实真不怎么够花。阿诚在门店附近找了个合租房的一间，每月房租1800；为了跑业务，花900块买了辆大电瓶的二手电动车；买资料上网课每月都要花不少钱；吃喝拉撒手机费再怎么省也得一千多；和朋友稍微吃饭娱乐就是钱；还有些杂七杂八意想不到的开支等等。阿诚每个月基本都存不下钱的，生活水平还不如上学时呢。至于球球，她说“自己独自”租了个一室一厅的房子，3700一个月，她还多了化妆品衣服等开销，工资也基本不够花。所以，一听说业务不达标要扣绩效，两人压力都很大。这天下班，球球主动找阿诚，说要请他撸串……阿诚说，我把我的业务“借”给了球球，以免她被扣底薪，以免她被劝退。这次的2万元就是这样的。阿诚说，业务是我跑的，但签单时由球球出面签单，业绩算在她账上。业绩提成公司发给她。她收到提成后，再转给我。我想到前面阿诚说他对球球有点“非同事”的想法，就“嘲讽”他，你不是准备追球球吗？就没想过直接把业绩送给她吗？阿诚有点儿急，他说，我开始是想送给她的，她不肯，说这样的话，她就去找别的男同事“借”业绩了。阿诚说，自打需要业绩考核起，每个月都借的。她都是有借有转款给我的，金额大小不一：少则七八百，多则好几千。具体要看她的缺口了，主要都是租房的单子。阿诚脸色微变地说，这一阵儿我做成了两笔卖房的单子，一笔提成两万，一笔提成三万。她就找我借了两万这笔，她说店长找她私下谈过话，嫌弃她业绩靠后，要劝退她，开掉她。阿诚说，我入职半年后就做出了卖房的单子了。多跑多问，多和客户沟通，再加一些小技巧、小运气，迟早能出单的。阿诚说，我不考研了。开始我是为了不被扣钱才去跑业务的，结果发现自己干这个好像挺有天赋的，开单率不错的。我做得主要是客源方的业务，不是房源方，难度更大一些的（阿诚原话，我也不明白客源方和房源方有啥区别）。再说考研无非就是为了挣钱，现在我收入不算稳定，但平均下来一算，也还可以了，没少挣。何必再去考研呢？上学耽搁挣钱，出来了也不一定有现在挣得多呀。阿诚说得很通俗易懂平易近人，很有道理，我一时竟无言以对。我把话题转回咨询。我说，那这次怎么了？借给球球的提成。阿诚说，她领完这笔提成就辞职了，据说她跑到北京上司考辅导班去了。电话也换了，微信也把我拉黑了……我去找公司，公司说他们是照章办事的，不管我们私底下的恩怨纠纷。公司领导还批评我，出借业务是违规的，要不是看我能力强、业务好，这次把我开除了都行的。阿诚的样子挺幽怨的，他说，至于吗？才两万元，我随随便便卖套房子就出来了。何必呢？阿诚说，觉得浪费感情啊！她敷衍了事，我信以为真；她逢场作戏，我掏心掏肺。我看了看门外，也没新的咨询者来。于是，我的八卦之火开始熊熊燃烧了。话说大热天在空调房里听人说说八卦，还蛮惬意的。我附和阿诚说，是呀，是呀。这事儿一听就挺憋屈挺受伤的。你说说，你为什么觉得球球对你有意思？阿诚可能有强迫症，他又转回去说球球请她吃烧烤的事情了。那天下班后，他正在门店蹭空调看书，球球换了一身白裙来找他，说要请他吃烧烤。他当然欣然从命了。灯火初明的夏夜，两个长得还不错的年轻人，在魔都的街道上骑着一辆电瓶车招摇过市、穿街过巷。男人穿着白色的长袖衬衣，女的一袭白裙。电瓶车带起的暖风吹得两人有点儿熏熏然，后座的她慢慢地伸出了双臂，慢慢地抱紧了骑车的男子。骑车的男子面色一紧，想回头去看女子，女子用坚定地环绕在他腰腹间的双臂阻止了她，说，小心点儿，我的命都交给你了。他不由得放慢了车速，想让这段儿路程长一点儿，再长一点儿。在夹杂着孜然辣子面的烤肉香气、啤酒气味的大排档上，烧烤签在球球两颊烫出猫须一样的印儿。她不顾形象贪婪地吃着烧烤。他傻呵呵地用餐巾纸擦着烧烤签的前端，恰到好处地递上一串又一串烧烤。球球貌似吃饱了，她举着吃了一半的烧烤签子满足地叹息着。忽然两滴油从签子上滴到她的白裙上，晕开了两团脏脏的黄。球球皱起了眉毛，撇起了嘴，说，每次我穿白衣服吃烧烤时，无论如何小心，最后总是会弄脏衣服，真是的……球球似笑非笑地看着阿诚说，我觉得我穿白裙子最好看，我觉得吃烧烤很幸福，我觉得和你在一起很开心。美好的事情当然要扎堆了，要多多益善了。阿诚讲起这一段时，我仿佛在看电影一样。那幅画面虽然我看不到，但还是能感觉到球球的可爱和该死的甜蜜扑面而来。他给球球拍了胸脯：业绩的事情，我来！只要有我阿诚一口吃的，绝不会让你受委屈。电瓶车载球球回去的路上，阿诚的腰腹间有了一圈温柔而坚定的环绕，背后有一张俏脸轻轻贴上了他的后背，那么温柔，那么信任，那么相依为命。到了楼下，球球谢绝了阿诚送她上楼。她说她房东就住在隔壁，房东有点儿古怪，提前警告过她：如果看到她带男的回来，会赶她走的！在门店，应球球的要求，两人并没有太亲昵的举动，也没公布“恋人”的身份。但是球球帮大家叫奶茶时，阿诚的那杯一定是料最多的。阿诚加班时，球球一定陪在店里，她看司法考试的书，他打电话做文档。有时大家都走了后，两人还会去吃宵夜，照样坐一辆电瓶车，照样腰腹间有一圈温柔而坚定的环绕，只是换了阿诚买单。阿诚照样送球球回家，球球照样不让他上楼。球球给阿诚织了手套。然后不算冷的天气，阿诚也戴着这手套骑着电瓶车为了他和球球的业绩东奔西走，虽然这手套的颜色式样和阿诚的职业装一点儿都不搭。阿诚过生日时，球球给她发52元的红包。球球过生日时，阿诚发的是1314元的转账。就算现在回头看，这些可能都是欺骗，但阿诚说他当时觉得很幸福很甜蜜。我说，既然有过这样一段美好，2万元什么的，就算了吧？毕竟钱也买不来幸福甜蜜的。阿诚露出和吃了苍蝇一样恶心难受的表情，愤慨地说，如果曾经拥有，我当然不会这么小气了。问题是，她是一个绿茶啊！阿诚说，她是一个绿茶婊！她辞职后拉黑我的头几天，我还不相信她做得出这种吃干抹净的事情。我想办法确定了她租住的具体门牌号，上门去找她。是个男生开门的，说是她男友，说同居了半年多了，说房租日用都是他负担的，说她这次不辞而别也拉黑了他。直到那男的出示了一些照片和微信记录，直到他拿出同款的手套！这手套根本不是球球织的，是她在淘宝上买的，还TMD买了不止一双……阿诚文科生的基本素养和口才不是盖的，我感觉很有画面感，跃然眼前，栩栩如生。如果要配音乐，我想可以配草蜢的《失恋者阵线联盟》。还有，这个球球，还是学法律的，还在考司法考试，这真是让人无语。难道她就是罗翔老师说的“法律学多了，会丧失人性”的那种人？最后还要声明一下哈，笔者不是故事的主人公，此事和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啊。这事儿必须得说清楚，要不影响不好。对我，对女同事，对单位，对家庭，都影响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