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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尼斯·法兰奇曼:如何营造有生产力的城市

设计讲坛 深圳市城市设计促进中心 2022-08-31


城市设计的任务不仅在于塑造城市风貌,更在于通过设计,营造有生产力的城市。在设计讲坛第32期,法兰奇曼教授(Professor Dennis Frenchman)与钱坤(塔科玛法兰奇曼城市设计管理合伙人)分享其城市设计思想体系与项目案例。

城市营造是一个非常复杂体系,两位讲者用很短的时间分享了未来城市所覆盖的要素,包括企业参与、资本参与、空间需求,以及科技发展改变了空间使用文化等方面。

法兰奇曼教授在分享中提到的三个未来城市项目——中国的雄安、沙特阿拉伯的NEOM、多伦多的Sidewalk Labs,钱坤则以深圳海洋新城及深圳湾超级总部基地的设计案例作为补充,“将中国和世界范围内的新城市现象以及各种学科,做了简单而深刻的梳理。”(论坛嘉宾张宇星语)

以下是两位发言全文,由于篇幅较长,本次讲坛的嘉宾讨论部分将发布在城促官网,请点击文末阅读原文浏览。



审校:黄泽碧

编辑:邓世杰
图片来自讲者


丹尼斯·法兰奇曼教授
Professor Dennis Frenchman

塔科玛法兰奇曼城市设计资深合伙人,麻省理工学院城市规划设计终身教授,地产研究中心总监,DesignX城市创新孵化器创始人和教研总监,北京未来城市高精尖创新中心顾问。过去三十多年来,法兰奇曼教授在中国以及亚洲其他国家、欧洲、南美和中东等地进行了广泛的教学和实践,并在2018年,携团队赢得深圳海洋新城国际竞赛第一名。


营造有生产力的城市


一、城市的发展


今天我们要谈论的是一个范围很广阔的问题:城市化发展到现在究竟带来了什么改变?作为城市中的个体,我们每个人都能有所感觉,城市的环境每天在发生变化,我们都在接触日新月异的科技,比如移动支付、智慧互联,手机深入每人的生活。与之而来的现状是,不管是做城市设计、地产还是规划的人都形成了一个共识——我们对未来城市发展的要求会越来越高。传统城市只要把路修好、房子盖好就好了,但是未来的城市除了工程队、政府、地产公司外,需要更多机构的参与,像中国的腾讯、阿里巴巴,包括西方的亚马逊、谷歌等科技公司也都参与到建设中来,这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作为一名城市设计师,同时也是麻省理工学院地产中心的总监,我要回答的其中一个问题就是,这一切的变化发生时,我们对城市的认知究竟发生了哪些变化。
简单介绍一下麻省理工学院地产中心,它是成立于1984年的教育机构。该中心和许多类似的中心都成立于1984年,部分是为了应对工业和城市所面临的危机,麻省理工学院作为一个高校去成立这样一个机构,就是为了研究城市变迁中要解决的究竟是什么问题。有意思的是,苹果公司在同年发布了第一台个人电脑。在1984年,美国遇到的严峻考验是城市退化,汽车的发展导致城市人口和投资减少。如图所示,波士顿的私人投资几乎为零,导致大量的政府干预建设城市公路,建造我们认为过时的社区——比如著名的波士顿西区——12000个家庭被一个相当糟糕的项目取代。 
在35年后的今天,我们又处于一个转型时期:一方面有成千上万的新城在被开发、在被创造;另一方,我们在现有城市中,看到了20世纪城市系统的失败,以及新的数字技术对其进行改造。很明显,我们需要一种新的方法。
新规划城市的爆炸式增长是由于未来30年内需要容纳33亿新城市居民。这些新城市也不再只是满足人们衣食住行的地方,它成为了每个国家经济发展和创新的引擎,并刺激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


二、未来城市的形态


营造一个有生产力的城市是什么意思?这里给大家分享三个未来城市项目。第一个案例是沙特阿拉伯王国在红海旁边建立的占地26500平方公里的工商业新城NEOM,新城的建立旨在推动沙特阿拉伯、埃及、以色列和约旦的石油后经济、创新和社会变革,从单一的石油经济升级到产业多元化的经济。目前,沙特已经投入了5000亿美元到这个项目中,创新的基础设施已有雏形——世界LD最大的太阳能电池组将为Neom提供电力。
第二个案例是大家熟悉的雄安新区。雄安新区的重要性不仅是建立一座新城,成为人口过亿的京津冀城市群中的其中一个节点,更是承担着很多创新任务,在整个京津冀城市群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第三个案例在深圳的海洋边缘,是为了打造全球海洋中心城市、发展深圳的海洋产业而建立的海洋新城。我们也有幸参与到此项目的城市设计工作。在我们的方案中,提到一个重要的概念是“红树归来”,我们希望用先进的科技能够帮助城市再营造一个红树生态丰富的海岸,它不光是在消耗自然资源,而是能生产更多的自然资源。另外,我们想象这是一个关于高科技研发的城市空间,将生产跟城市肌理高度融合,让城市的生产和生活空间无缝衔接,从而让这个城市更具生产力。这个项目跟NEOM和雄安一样,是一个具有地缘政治影响的新城市。
但是在全球范围内,不是所有国家和城市都有能力去快速建造一个新城,所以我们需要关注的另一种在21世纪占主导地位的城市发展形式——就是在现有的城市中自发地非正式地(Informal)城市发展。
举一个例子,在哥伦比亚的麦德林,超过100万人居住在中心城市周围的非正式定居点。很多城市的核心部分都是在自发生长的,不是传统地产商开发产生的,这个城市已经有一百多万人生活在这里。这种非正式的、自发生长的城市形态也是未来城市非常重要的形态,它也应该享受和新区一样的基础设施和城市治理的要素,从而使它成为一个有生产力的街区。
在这样的城市形态下,只要给予充足的耐心、资本和服务,包括一些基础设施的建设,比如中间的行人梯,它可以变得更有创新和生产的活力城市化不光发生在发展中国家,它在发达国家也是一个非常重要话题。下图这些蓝色的圈是城市人口正在增加的美国城市。
这些城市化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由农村向城市的迁移,而是因为数字技术所带来的生活和工作方式让城市更具吸引力,使得过去住在城郊的居民移向市中心。从这个角度来看,所谓智慧城市最重要的标志不是新技术本身,而是这些技术所带来的社会变化产生了一种新的文化——重新组合了人、空间和工作方式,并且产生了非常有价值的结果,我们称其为创新。
面对日益复杂的挑战——从快速城市化到不断上升的海平面,以及自然灾害、资源枯竭,我们对城市创新的需求不断增强。

三、“数字化的一代”对城市的影响

上文提到的“新文化”并不来自于规划师、建筑师或者麻省理工学院的教授,而是来自90后,他们被称作“数字化的一代(Digital Natives)”。这一代人的价值观、价值体系、想要的东西跟上一代人是不一样的,这造成了对城市空间诉求的转变。
1.可持续的生活方式
根据市场调研,数字化的一代更注重社交、合作,对隐私不太关心;他们在乎的是健康的生活方式,可持续的、减少浪费的生活方式。首先表现为越来越少的人愿意开车,这对美国人来说是很惊讶的现象。有数据表明,在纽约已经有100万人经常骑自行车,这是15年前的3倍,并且还在以每年9%的速度增加,他们也会带来整个城市出行网络交通组织的变化。另外一个令人惊讶的数据是考取驾驶执照的人正在减少,主要是由于开车、养车的成本高,以及对环境带来的影响大。
2.愿意承担风险
另一方面,数字化的一代愿意承担更多的风险和不确定性在过去的一年,超过2000亿美元的资金被投入到关注城市创新的创业公司中,正是这些人主导了我们现在的城市化。由于他们掌握了数字技术,并且面临着对传统工作的高竞争,许多人选择创建自己的公司,以便快速将新想法推向市场。他们需要新的生活方式和价值体系,让城市空间给予应对和对策。
3.生活在城市
统计显示,61%的千禧年一代更愿意生活在城市而不是市郊,这显示了包括美国在内的发达国家的城市化趋势。哈顿下城在911以后增长了5万人口,他们也是这样的年轻人。华尔街不再是一个金融街,它变成了居住空间,里面生活着的都是年轻人。
4.对互联的需要
应该被更多企业包括城市建设所关注的是,这一代人对于互联的需要,像我的导师Bill Mitchell写道“如果说高速公路是上世纪城市的血管,现在我们正在建这个城市的神经系统。
我们在生活中的一切,包括我们喜欢什么、看到什么、将会去哪里都正在被更深入地分析,从而推算出我们下一步的行为。苹果的可穿戴设备,与其称之为手表(Watch),不如说是跟踪器(Watcher)。这些传感器的副产品是巨大的数据流,这些城市数据首次揭示了城市中的能量如何产生、如何流动。
上图是在纽约在一个晚上内发Twitter的数量,这些数据揭示了20世纪城市模式中的许多问题,包括巨大的效率低下、公平问题、空间浪费问题,这些问题都需要我们用未来的手段去解决。
数字化技术正在让城市变得更高效,它能够整合过去一些无法完全使用的城市资源,让城市空间更具有生产力。与此同时,城市中的功能空间因为数字化变得相互渗透。当所有城市空间整体都完全渗透时,它对我们这个城市空间将造成怎样的改变?
因为Airbnb的出现,公寓得以渗透传统的酒店产业。因为亚马逊和阿里巴巴的出现,电商正在渗透传统的零售行业,导致大卖场正在消亡,零售空间产生变化。新型商场BIKINI百货将整个商场规划成可以作为临时店铺的空间,使得消费者在每次去商场都能获得新的购物体验,每次去都感觉像是新的品牌展览。
发生改变的还有传统办公空间,不管是在中国还是美国都出现了共享办公空间。人们在这个空间中得到的不光是一张可办公的桌子,更重要的是获得了社交。在美国,广为人知的共享办公空间品牌是WEWORK,它现在是纽约最大的租客,在纽约承租了最多的办公空间。
除了共享办公外,共享公寓也是一种新的形态。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共享办公和共享居住空间可以通过数字化的链接,让更适合在一起的企业聚集在一起,更适合在一起的人聚集在一起,让我们更富有生产力。重要的是在于社区营造,而不在于到底有多少平台能够使用。
最后回到制造业,随着新的数字技术和制造手段的发展,制造业可以变得更环保、更清洁、更有观赏性,它所需要的空间不再是市郊的工业园区或是巨大的厂房,而是可以分散在市区、或是城市的各个角落。我的父亲曾经在波士顿市郊通用汽车工厂中工作,当时一个车厂有几千名工人组装汽车。这些现象导致城市产生一种生产和生活更加交融的空间,跟过去大开大合的功能区块化是不一样的。当然,这些改变也产生了新的问题,它会让市中心的城市土地更加紧张,让居住的成本更加高昂,所以我们也需要有必要的政策手段去应对这样的问题。
这也就回到演讲最开始时所说的现象:美国城市中心的就业率上升,平均每年增长0.5%,而市郊则平均每年下降1%,扭转了60年来的趋势。经济学家Enrico Moretti也曾经说:“在过去的制造业驱动的经济中,我们搬到了工厂、自然资源的附近;在创新经济中,我们搬到了有新想法、人多的地方。”这也就导致了以传统消费为导向的城市空间正在转向以生产为导向的、生产和消费相混合的空间,我们把它称作生产性社区或是创新街区。
在麻省理工学院有一个地产创新实验室,它会跟踪每个城市产生的创新数据,以物联网、智能制造、地产科技和金融、媒体、健康以及交通等领域为主,关注世界范围内哪个城市的创新空间最多。我们还成立了DesignX城市创新孵化器,让学生和老师一起把创新想法付诸实践,去改变我们这个城市空间。

四、总结


最后,我们总结了营造新型城市的几大趋势和要素。第一,对于城市产品创新的需求,传统的住宅、办公空间都正在迎来范式上的转化;第二,城市建设由数字驱动、创新驱动;第三,新的城市营造需要多方参与,除了开发商外,更重要的是科技公司、大学、投资公司、管理公司等;第四,更多资本的源头,不同的资本都要参与到城市中;第五,城市营建项目更大更复杂,除了房屋以外,还包括跟以前不一样的基础设施、交通以及公共领域的营造;第六,用数字化的方法或者量化的方法评估公共投资、公共服务给城市创造的成果。
下面为大家再举几个例子。首先是底特律,它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衰败城市,数字金融公司Quicken Loans通过投资56亿美元新开发了一百多个项目,甚至要创造2.4万个工作岗位。这让我们看到世界范围内更多的科技公司也开始投资城市建设。
另一个大家比较熟悉的例子,是谷歌的姐妹公司Sidewalk Labs在多伦多水岸跟当地政府和开发商合作的未来城市项目。这是一个很好的生产和消费相融合的城市开发案例,专注于健康和福祉。
另一个值得关注的是大学也成为新城市建设的重要参与者。在美国100个最大的城市中,有2/3的城市最大的雇主就是大学。比如麻省理工学院的基金会一共有150亿美元,它是重要的城市建设参与方;哈佛大学的校友基金会有390亿美元,正在跟波士顿政府一起成立新的校区和城区。


钱坤
塔科玛法兰奇曼城市设计管理合伙人

以海洋新城和深圳湾超级总部为例

城市营造是一个非常复杂体系,我们尝试用很简短的时间去分享未来城市所覆盖的要素,包括企业参与、资本参与、空间需求,以及科技发展改变了空间使用文化等方面。
营造一个有生产力的城市到底是什么意思?丹尼斯在分享中提到的三个未来城市项目——中国的雄安、沙特阿拉伯的NEOM、多伦多的Sidewalk Labs都发生在2017年,在这一年内全世界主要的三个文明体建立了三个未来城市。这不是偶然,其被后蕴藏的是城市产业链间的竞争正在加剧,这些城市的目的都是去吸引更高端的产业。
在传统消费驱动的城市中,土地作为空间产品,所服务的是消费者的衣食住行;而在以生产为主导的城市发展中,除了考虑人的衣食住行,还要考虑城市里的企业所生产的知识、服务、物品。由此,在以产业为主导的地产模式中,我们会发现城市跟生产之间的新型关系:一是作为城市空间怎样赋能生产,使企业更高效地生产知识、服务;另一方面,不同产业的产品或参与者也会营造城市空间,这都丰富了未来城市空间的可能性。
回归到本原,不管是生产还是消费都离不开“人”。在未来城市的发展中,我们要考虑的除了人作为消费者的空间,还要看到人作为生产者的空间。下图是我们所熟悉的基于消费的城市配套,比如运动场、公园、广场。在考虑到生产时,城市设计就需要加上有个性、有文化的生产空间等,这是我们在过去的城市设计中比较忽略的元素。
我们尝试用四个方面去总结生产力城市空间的关键属性。一是共享性,共享空间跟公共空间是不一样的,共享空间除了使用共享外,还有社交的联系性;二是体验性,未来城市产品的体验性不管是对于人还是企业都很重要;三是文化性,其实每个企业、每个科技产品都是一种文化;四是教育性,我们希望通过空间能习得一些新的知识。
基于对生产力城市空间的认知,我们怎么样去引导城市设计呢?我简单介绍过去一年里在深圳做的两个项目。

海洋新城


海洋新城的定位是关注未来海洋产业的城市。在这个项目里,设计师除了考虑传统上的城市要素外,还需要考虑海洋产业的发展方向。通过很多研究,我们发现人类是不熟悉海洋的,我们对海洋的了解甚至不如对火星的了解多,这个新城未来应该产出海洋知识。这里的知识一方面是研发软件,对海洋数据、海洋认知的探索;另一方面是硬件,结合深圳本地智能制造的优势,生产包括海底机器人这些探索器。
在这个基础下形成了城市设计的两个主要元素:一个是超级码头,我们用码头这一传统的城市形态作为承载海洋文化、海洋认知的聚合体,并通过它连接位于海洋新城东部的会展中心,将人流自然地引向水边。另一个是智能研发走廊,希望给将来入驻的高科技研发公司提供一个实验平台,与此同时,这个实验平台一定程度上对于公众开放的,还有教育性。另外还包括丹尼斯提到的沿海生态,我们希望在这个城市中实现 “红树归来”这样一个愿景。

深圳湾超级总部基地


另外一个项目是深圳湾超级总部基地的城市设计。
任务书中的两个要求让我们印象很深,一是希望成为最优秀的企业入驻地,二是希望这个地方是未来文化的承载地。从这两个角度出发,我们做了一个简单地探索,对一些企业进行了采访。其中一家企业是晶泰科技,是用大数据、云计算和人工智能预测未来药物。
在这里我们做了一个立场,我们认为在未来城市中文化艺术可能是由科技生产的,包括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也是先进技术的体现。于是我们提出了“A Living Expo”,意为“一个活着的展览”,中文名叫“山海博览会”,希望通过城市公共空间帮助企业去展示他们的研发成果,让来到这里的游客能够时刻感受到深圳的创新创意。
在空间组织上,场地作为城市中轴线,南边对海,北边临山,是一个非常丰富的公共空间,统筹整个深圳湾总部基地。在此基础上,除了南北向主轴,东西向也被赋予不同的主题,值得一提的是我们在西侧做了一个深圳制造博物馆,在这里,城市的生产力被真正凝聚成一个物化的场所,用来纪念这个城市源源不断所产出的能量。
由于篇幅较长,本次讲坛的嘉宾讨论部分将发布在城促官网,请点击文末阅读原文浏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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