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媒体、坏媒体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西西弗评论 Author 西西弗评论J
去年年底，卢克文工作室的一篇千万阅读的爆款文《稥港问题,世界的真相》的文章大火，今年开年青年大院一篇《没有澳洲这场大火，我都不知道中国33年前这么牛逼》也获得了双十万+和上千万阅读。这两篇文章大火后，也遭受了很多媒体人非常尖锐的批评。这里，我也闲扯两句，供大家参考。
01
媒体应该报道事实真相，但媒体报道的也只是事实真相的一个侧面。以前，我们迷信西方市场化媒体，鄙视宣传性媒体，然而，香港事件，让我们也看到了西方媒体虚伪，双标和选择性陈述。Trump天天骂Fake News, 也很大程度上影响了西方媒体的公信力。
什么样的媒体是好媒体？什么样的媒体是坏媒体？媒体的责任是报道真相，但真相往往是复杂的。
我们做个比喻。用平面的照片，描绘一个三维物体，拍一张是不够的。需要拍好几张，比如三视图，从正面、侧面、上面分别拍一张照片，这样就对一个三维物体有一个准确的描述。媒体的报道，就好比一张照片，从某一个特定的角度描绘了事实的一个侧面。如果一个人希望了解全部事实，需要兼听则明，仅仅听一面的报道也是不够的。
举个例子来说，一个圆柱体，从正面看是长方形，从上方看是圆形。A的报道说我看到了长方形，B报道说我看到了一个圆形。他们都是报道了事实真相，但都只报道了事实真相的一个侧面。如果用这个例子来衡量媒体的好坏。好的媒体说：我看到了长方形，同时说有些其他人看到了圆形。一般媒体说：我看到了长方形。但对其他人看到了圆形，一字不提。这两个媒体都算是陈述了事实真相，不是造谣，也不是fake news。
事实是复杂的，人是更复杂的。媒体是有立场的，有目的的。不管是官方媒体，还是市场化媒体，写文章都是有立场有目的的。媒体会根据自己的立场和目的，来报道事实的一个侧面。美国媒体报道伊朗时，不会说什么好话，但只要媒体说的是事实，即使只是事实的一个侧面，就不算是坏媒体。
真正坏的媒体是，明明看到了长方形，却睁眼说瞎话说，我看到了三角形。这类媒体是坏媒体，是真正的fake news。
我们要对一件事情形成自己的看法，就要同时了解多个侧面的观点，然后形成自己的看法。要了解美国，CNN和NYT得看，FOX甚至Breitbart也要看。
02
以大兴安岭的火灾为例，事实也是两面的。
从A面看：火灾背景是干旱，起因是人祸，几个盲流违规操作机器，野外吸烟，5月6日引发多起山火。5月7日上午山火已经基本扑灭，但中午突发8级西北风和龙卷风等极端天气，火势一发不可收拾。
过程中出现很多问题，比如有领导让消防员优先保卫自己的房子。有官僚主义，5月6-7日如果余火加快清理力度，在极端天气发生前彻底扑灭就没事了。火灾扩大应对不及时。这些是事实的一个部分，是中青报当时三篇批评报道的主要内容。同时，火灾损失巨大，死亡200多人，数亿元经济损失。
从B面看，火场总面积1.7万平方公里（包括境外），境内受害面积百万公顷。火灾28个昼夜被扑灭。扑灭火灾有5.8万官兵的奋斗；有油库职工眼睁睁看自家被烧，无一人离开现场，奋战7小时保住1300吨汽油柴油；有为保护学生，而自家孩子被烧死的老师；有拼死冲入火场救人的解放军战士；有全国各地的援助。
A面和B面都是大兴安岭火灾的组成部分。在当时的媒体报道中，有中青报以批评为主的黑红绿三色报道，同时，也有其他报纸对火灾中可歌可泣的英雄行为的报道。火灾的负面不能掩盖救火英雄的英雄事迹；而救火英雄的英雄事迹也不能掩盖火灾中的官僚主义和应对失误。中青报当时的报道目的是为了批评官僚主义，为政府敲响警钟，所以从A面角度为主报道，陈述事实。这个没有什么问题。同样，其他一些报道救火英雄的媒体，从B面报道也没有什么问题。两面加在一起，就更接近对大兴安岭火灾这个事实的描述了。
03
那篇爆款火灾文说了什么？确实，对大兴安岭火灾，只说了B面英雄事迹，没有说A面。同时，说的很过很煽情。无论是卢克文的香港文，还是火灾文，都不是我喜欢的文章。
然而，那篇文章捏造了什么事实吗？
澳洲大火烧了四个月..... 政府没有组织全国范围的补救，而是等该烧的烧完了就灭了。这个是事实。中国组织6万人，28天强行扑灭，这个也是事实。澳洲烧掉了590万公顷，大兴安岭烧掉100万公顷。如果中国的对策也是等着火自己灭，估计也会被烧掉几百万公顷吧。
澳洲一边烧着火，一边悉尼放烟花。总理去夏威夷海边休假。这个也是事实吧。总理说休假很久前就安排好了，答应和孩子一起度假，这个也没造谣吧。当然，在火灾的开始阶段，中国也出现一边救火，一边打扫卫生迎接领导的官僚主义烂事。但是，中国的总理是飞到黑龙江现场指挥救火的。
那篇爆款文全文没提到大兴安岭火灾是怎么产生的，只是对比了澳洲大火烧了4个月，我们28天就扑灭了大火。对比了澳洲动员了多少人，我们动员了多少人。描述了澳洲总理去度假这件事情。这些是无可辩驳的事实。我们可以指责青年大院不是好媒体，选择性陈述事实，没有写大兴安岭火灾的负面。但我不认为这个文章造了谣。青年大院算不上好媒体，但这篇文章够得上一般媒体的标准。对一个以增粉变现为目的的商业化自媒体，够得上一般媒体标准就很不错了。
要知道，全世界几乎所有媒体，在报道中都会选择性报道符合自己立场的内容，而忽略淡化不符合自己立场的内容。兼听则明，要靠同时阅读不同媒体的文章才能做到。想在一家媒体上看到完全不同立场的报道，是难上加难。
04
然而，看看这些批评卢克文和青年大院的文章，却能看到很多更有趣的东西。
看了对这两篇爆款文的批评。批评者的文章特点是对事更要对人。对卢克文的批评，一小半是对文章的批评，一大半是对卢的个人攻击，所谓中专毕业，淘宝讲师之类的。人身攻击的力度比对文章攻击的力度还大。另外，批评者也深挖黑历史黑材料。对青年大院的批评，都挖出了青年大院原来是今夜90后的团队，今夜90后当年贩卖焦虑被封过号等等。
一个知名的媒体人的微博是这么写的：“我是87年兴安岭大火的采访者之一，我知道这些满口“中国牛逼”的小杂种在撒谎。”
如果这篇文章在撒谎，请指出哪里在撒谎。是政府没有调集5.8万救火大军，是消防员没有冒着生命危险去救火，还是没有在28天内扑灭百万公顷的大火呢？有些和立场冲突的内容没写，这不叫撒谎。孔夫子笔削春秋，为尊贤者讳，这个不能算是撒谎吧。不指出事实，直接开口骂人，人身攻击，这是德高望重的媒体人应该做的吗？
这些批评的手法似曾相识，对事更要对人，深挖历史问题，都是50多年前政治风暴中常见批判手段。中专毕业就写不出好文章吗？本科勉强毕业的小专利员还能写出相对论呢。被封过号的人就不能传播正能量吗？判刑还有刑期呢，难道不允许别人改邪归正吗？
客观的说，上纲上线，挖黑历史，人身攻击这些手段，极左派同样也在用。但是，本身极左派就喜欢50年前呀，用用这些手段理所当然。做为自认为道德高尚的自由派知识分子，辩论就辩论，人身攻击，挖黑历史这种手段，难道不应该少用一些？
05
对这两篇文的一部分批评者（谨此声明并非全部批评者），他们心中真正的想法是，怎么能这样去夸中国呢？香港一文比较了中国和乌克兰，火灾一文比较了中国和澳大利亚，狠狠的夸了一把中国，于是他们受不了了。他们的心中，中国就是一个落后、腐败、官僚的垃圾国家，任何对中国的赞誉，都会触动他们心中的敏感神经。客观说，论军民动员救火这个事情，澳大利亚确实落了中国不知道多少条街。集中力量办大事本来就是我们的优势，论救灾，现在的全世界确实没有任何国家能和中国比。赞扬一下又怎么了？
17年战狼2上映，取得了前所未有的50多亿票房，于是，很多人就受不了了。电影动作片英雄那是白人的专利，中国人怎么能当超级英雄。于是网络上出了一个专有名词“战狼PTSD"，随后吴京也受牵连出了一个“含京量”。任何和吴京相关的事情都被引申到战狼上。
电影《流浪地球》证明了中国人也能拍优秀的科幻片。《哪吒》证明了中国人也能拍优秀的动画片。《我和我的祖国》这样的主旋律献礼片也拿到了30亿票房。PTSD受刺激多了，也就习惯了。
06
商业化的公众号的目的，不就是爆文涨粉赚钱吗？按理说，自媒体公众号是最符合西方标准，以经济利益为中心的媒体了。他们没有政治目的，读者喜欢看什么文章，就会写什么文章。这类文章能够成为爆款，反映的是中国整体社会情绪的巨大改变。这种改变体现在这两篇爆款文，体现在战狼2，流浪地球，我和我的祖国的票房，体现在微博，体现在百度贴吧。
有些人的批评，不是因为那两篇文章造谣，而是因为那两篇文章不符合他们的立场。
有些人的郁闷，不是因为那两篇文章造谣，而是因为不符合他们立场的文章居然能上千万阅读成为超级爆款。
有些人的愤怒，不是因为那两篇文章造谣，而是他们看到了这种社会情绪的巨大改变却无能为力。
憋了好几年了，找个机会总要发泄一下。
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