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读 | 数字时代的儿童隐私保护:受到威胁的声誉
摘自|《晒娃请三思:数字时代的儿童隐私保护》
著者:[美]莉亚·普朗科特
译者:张昌宏
受到威胁的声誉
你的声誉由其他人对你的叙事和期待构成,与他们耳闻目睹的叙事相关,而不是你对自己的理解。这种感知性的叙事是你与他人建立起各种人际关系的核心要件。在这些叙事中,部分基于事实,部分来自合理推断,部分纯属主观臆测,甚至部分是无稽之谈。姑且不论能否培育声名,你总会有自己的声誉。而且,你的声誉会传到那些你素未谋面或者永远没有机会见面的人那里,当然也会传到你所认识的人那里。
关键在于,这里说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是你和那个离你一臂之遥、吞吐数字的智能机器之间的互动。两个问题:(1)大学招生负责人使用数据分析程序来决定某位少年能否进入他梦想的学校,他会怎么理解这位学生家长在社交媒体上给孩子创建起来的“形象”?(2)祝贺!祝贺!他被梦想的学校录取了!那么,同为大学一年级的新生,他的室友看到同样的“形象”,会说什么呢?我们先讨论第一个问题,然后讨论第二个问题。
让我们站在这位大学一年级新生的角度想想看。也许招生负责人认为,小时候你装扮成彼得·潘(Peter Pan),即兴表演音乐剧的样子很可爱。但是,你刚认识的室友却是个混蛋,他毫不留情地嘲笑你5 岁时的样子,并拿出视频为证。这是因为,你的父母将Facebook 的隐私状态设置为“朋友的朋友”可见,而你这位室友的表哥的女友的姑姑的训犬师的助手,是你母亲的“闺蜜”。当然,即使在数码时代来临之前,混蛋们也能找到嘲弄他人的“弹药”;但是在那个时代,嬉闹童年的秘密时刻已经尘封在一去不返的过往,因此也得到了保护。若是回到那个时代,你的室友就只能拿你在学校做过的事情开涮了。比如你曾在楼梯口呕吐,或者大学时代发生在你身上的其他囧事——如抓拍的照片:“天呐,糟——糕——的夜晚!#(照片)脸上的污秽,#(照片)未加滤镜”。这些事让你的室友成为a#$^%^(讨厌鬼),不过他看起来仍然像个谦谦君子,因为这和你在六年级时遭受的嘲弄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当时,那帮八年级的家伙拿着你表演彼得·潘的视频捉弄你,太尴尬了。你也没有告诉妈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她从来就没有把那令人讨厌的视频删掉。其实,当时的情况是,你同学的父母比你的同学还要恶毒呢。
并非只有同学可以在互联网上查到你的信息,你遇到的成年人也可以在Google 上搜索——即使他们是在黑莓手机上用拇指打字。因此,在你的老板见到刚刚成年的你之前,他已经从可以获取的有关你过去的电子信息中过滤出你当下的形象了。
举例来说,你大学毕业后就职的第一家公司的人力资源部可能会告诉你的老板,不要在网上搜索你的信息,因为他们可不想让老板看到与你相关的某些敏感信息(比如,你的父母在网上发布的博客显示,处于青春期的你对自己的性取向产生了困惑),以防你事后控诉这些信息影响了老板对待你的态度。尽管如此,你的老板可能还是会搜索,毕竟好奇是人的本性。Google搜索引擎提供的资源可是我们人类无法抵制的诱惑。
即使在数字时代之前的年代,你的老板也会对你心存好奇。但除非她认识青少年时期的你,或者认识某个早就认识你的人,否则她很难了解你在青春期经历的焦虑。而如果她的确早就认识你或认识认识你的人,那么她就有了更加鲜活的语境,借此理解你对性取向的纠结了。这样,她就可能对你多少有些感情,至少心存友善。她也可能会受长期以来形成的行为规范的约束,知道应当如何与现实社群里的小辈打交道。
如果一个成年人不了解你的童年,她第一次看到以数字形式呈现出来的你,(人际交往的)行为规范能够发挥什么作用呢?这很难说。她正在查看的关于你的信息已经过时,也不是你提供的,还缺乏具体语境。因此,随着你对她了解的深入,你需要自己去探索,了解她当时掌握的信息在多大程度上影响到她对你的认知。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就没有成套明确的规范可循。你该不该假定,每个人在见到你本人之前都在Google上搜索了你的个人信息?你要不要假定,每个人都可以通过社交网络,找到你的父母在Facebook上留下的信息?别忘了,还有Twitter、Instagram,以及家长博客群这样的社交网站呢。你无从得知他们看到了什么,没有看到什么。你也不知道这事该如何说起。尽管使用互联网来了解一个人是普遍的做法,但如果你与他人交谈时的开场白是这样的,“你可能已经知道,一直到10岁我还在尿床,我妈在她的博客里提到过这事” ——那就真是太尴尬了。
实际情况是,你总被一种冷不丁出现的、令人不安的感觉包围着。你知道,有关你的电子数据将极大地影响你的声誉。可是你无法知道所有这些数据到底是什么,什么时候、什么样的人可以拿到这些数据。你也没有可靠而有效的方式进行干预,以控制这些信息点进入别人对你的阐释中。这可真令人沮丧,不是吗?
现在,让我们回到对成年后的自己的讨论。我们管不了青少年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但我们确实要留意,作为成年人,我们采取的有关孩子声誉的行动,其限度到底在哪里。
……
作家帕姆·休斯敦(Pam Houston)曾经说过,我们讲述的有关自己的故事塑造着我们的生活,同时也可以“在他人与我们的生活之间竖起高墙”。而他人讲述的关于我们的故事也有同样的影响。数码世界里,不只小孩会受到讲述的故事的影响。对成年人来说,数字生活的方方面面,似乎在不断地重塑发生在初中和高中阶段最为糟糕的人际互动。这种压力可能会影响我们,让我们静心反思谈论孩子的方式。我们是否觉得自己是迫于某种压力才把孩子和家庭的信息分享了出去?这是否因为,数字世界让我们恍惚间又回到了中学时代的“储物柜”前,要等着瞧瞧到底谁才是最酷的?
在网上分享孩子的照片和发生在孩子身上的其他事情,部分因为这是呈现人们社会“状态”的通用货币。我们现在对晒孩子的迷恋,就像1985年前后人们对水洗牛仔裤的迷恋,成了必不可少的标配。该收手了。或者,我们要收手吗?
对于每个人来说,这都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我们可能会站在那个已经成熟的自我的角度来回答。但是,受到各种因素的影响,我们举棋不定。自我发展的多个阶段在我们身上同时并存,这是数字人生的基本要求——“永不忘记”是互联网的功能,这也影响着成年人。已经成为过去的种种自我并非在网上出生,也不是在网上长大,却在网上得以重生。与孩子们相比,我们很幸运。可以说,我们人生的根基比他们要牢固。我们有学位,有工作,结过婚,有孩子,生活还算过得去。当然,我们也一度辍学,被人瞧不起,也经历过离婚和流产的磨难。最新状态:我们经历过,现在又在路上。“道路在脚下延伸。”
我们分享生活中的各种“历险”时——无论是为11 点钟的(或第二顿)早餐泡了什么茶,还是那天下午与哪条“恶龙”进行了一场恶斗,我们都是那个敲板钉钉的人。我们盘算着要跑多少步就可以赶超“恶龙”,或者可以跳入无人驾驶汽车加速逃离时,我们是那个扣好表带或者系好安全带的人。我们是那些点头同意的成年人,把设备连接到网络,把自己的信息分享了出去。但是,我们并没有确切的把握,到底在分享哪些数据,分享给了谁,为什么要分享,以及别人将如何处理它们。我们在传播自己的数据而不是孩子们的数据时,同样在以下几个方面面临着普遍的困惑:隐私政策、服务条款,以及使用数码技术引起的其他变数。
但是,这两种危害在问题的源起、涉及的范围以及产生的影响方面迥然有异。先知情,后同意。尽管这种做法有其局限性,但是在数码的世界里,它为分享个人数据提供了有效的操作框架。否则,构成我们法律制度的基本原则——自主性和主体性——就失去了牢固的基础。那么,我们是否已经在“藏宝图”上找到了那个完美的“ X 标记点”?当然没有。我们有许多充足的理由需要考虑数字隐私及与之相关的各种改革。
固然,有好多理由要求我们考虑如何改进成年人使用网络的方式,但相比之下,还有更为紧迫的理由迫使我们审视应当如何分享孩子们的信息。法律允许成年人吸烟,饮酒,参与赌博,发生不检点的性行为,以及开展其他对个人和公共健康有害的行为。法律不允许我们的孩子做这些事情,并规定成年人是孩子们福祉的首要守护者。这个制度并不完美,但如下所述,该框架在伦理、情感和实用性方面有其核心价值。
我们成年人负有更大的法律和道德责任,不能搅乱孩子的生活。若是搞糟了自己的生活,我们仍然有很大的回旋余地。在这个世界上,我们的人生阅历比孩子们丰富多了。我们花了大把时间,或多或少地搞清楚了自己是谁,也花时间获取了一些资历和人脉,可以帮助我们实现自己的目标——无论我们的电子“档案”对我们作何评价。我们对自己造成的危害根本比不上我们对孩子们造成的危害。他们还有更长的人生道路要走。
翔哥的星期五 | 江苏浙江到底谁更富?从工资收入上不一定看得出来
资讯 | 网上争议解决平台的发展趋势
研读 | 技术赋能与复杂性化约——基于“健康码”的分析
内容来源 / 欧陆思想联萌,2022年6月26日
今日编辑 / 辛昊航
责任编辑 / 戴晟昱
城市大脑研究院提供开放研讨平台,所有文章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欢迎共同探讨。原创文章,转载请注明来源:城市大脑研究院。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如涉及版权问题,敬请及时联系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