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哥的星期五 | 浙江小城里的几副楹联

这是专栏“翔哥的星期五”的第21篇文章。

来浙江整整一年了，原计划在这一年里走遍每一个地市，可惜因为种种原因，除了杭州郊区，便只在附近走了几个地方。专栏写了半年，容我躲个懒，写写几座浙江小城和小城里的几副楹联吧。

湖州·南浔 

湖州市区甚是乏味，到了南浔才有了点江南的味道。南浔古镇有国民革命元老张静江的故居。故居正厅挂着两幅楹联，一幅是晚清两朝帝师翁同龢所题“世上几百年旧家无非积德，天下第一件好事还是读书”，另一幅则是孙中山先生所题“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四十州”。张静江出身江南望族，原本八成会顺着翁同龢设想的道路积德行善、考取功名，不料偶遇孙中山之后，他便从此散尽家财资助革命。孙中山称之为“革命圣人”，蒋介石尊之为“革命导师”。显赫百年的家族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如今只有南浔古镇上的旧宅诉说着往日的辉煌。古往今来的中国文人，内心大抵都住着两种声音。有怀投笔时未必是因为世道已经放不下一张书桌，而只是内心的一个声音，激荡起了更强的回响。

桐乡·乌镇 

美术家木心曾在政治动荡中失去一切，发誓再不回来之后远走异国，如今却被捧成了乌镇的名片。祖传的老宅已不复存在，新修的故居成了景点。故居里挂着陈丹青手书的挽联“此心有一泛泛浮名所喜私愿已了，彼岸无双草草逸笔犹叹壮志未酬”。我欣赏不来木心的画作与诗文，也不知他有什么私愿已了与壮志未酬。我只知江南小镇总是敞开怀抱接纳那些远行的游子，木心便是其中之一。中国文人的一项重要人生体验，就是漂泊情怀与归根欲念之间的纠葛，天下主义与故乡情结之间的交糅。白居易讲“心安是归处”，恐怕大部分人还是到了归处方能心安吧。

绍兴·越城 

“几间东倒西歪屋，一个南腔北调人”，这是绍兴明代艺术家徐渭故居的一幅楹联。徐渭年少成名却命途多舛，一生不置产业，晚年贫病交加，据说曾九次自杀而不得。他有首诗题在自己的画作《墨葡萄图》之上，“半生落魄已成翁，独立书斋啸晚风。笔底明珠无处卖，闲抛闲掷野藤中”，所谓“慧极必伤”，大概就是如此吧。而可与“慧极必伤”相对的四字词语——“情深不寿”，刚好适合放在陆游与唐婉相会的沈园。“宫墙柳一片柔情付与东风飞白絮，六曲栏几多绮思频抛细雨送黄昏”，自古有情人难成眷属，用情至深换来的往往只是年年肠断。而慧极者又往往情深，造化实在是弄人之极。

宁波·象山 

我曾经天真地以为象山跟陆象山有什么关系，后来才知道陆九渊先生讲学的象山书院远在几百公里之外。不过象山虽无书院，却有山、有海，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县城，还有人间至味的海鲜，倒是我理想中隐居之地的模样。既然陆象山说“宇宙是吾心，吾心便是宇宙”，苏东坡也曾用“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来掩饰走错地方的尴尬，不妨就当此象山是彼象山好了。这座边陲小城没有什么迁客骚人留下对联，我便写一幅凑个数吧：观宇宙吾心，穷际四海今安斯海；问天地穷际，吾心象山便是此山。

新年和寒假快到了，提前祝各位读者新年快乐。寒假期间本专栏也将停更一段时间。今年走的距离不够，是时候往远处走一点，顺便给自己充充电了。下一站丽水·龙泉，再下一站未知。我们开春再见。

今日编辑 / 辛昊航

责任编辑 / 戴晟昱

审稿 / 郁全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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