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海霆：记录与凝视
端午安康！
王坚、孙海霆的双个展“一时｜Every Moment Counts”于昨日圆满落幕。Fun Matters 特邀作者乔非凡对孙海霆进行了专访，并撰文《孙海霆：记录与凝视》。今特此发表。同一作者对艺术家王坚的专访，请点击此处查看。
感谢所有来这幢历史近百年的老宅观看展览的大家，亦感谢藏家及朋友们的支持。这也是 Fun Matters 旗下的新晋 Fun Matters Gallery（即将更名为「 一时画廊 / The Moment Gallery」）的首次展览。
一时｜Every Moment Counts
艺术家：王坚 孙海霆
主办 & 策展｜Fun Matters
展期｜2021.5.15－6.13
展览地点｜上海徐汇区建国西路358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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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海霆：记录与凝视
在位于建国西路的这座小院里，总能听到鸟叫和蝉鸣、邻里的闲聊、黄梅天的细密雨声，但当进入“一时”的展厅时，一切似乎都安静了下来，只有两位艺术家的作品在与这栋有百年历史的老宅对话。
王坚的抽象绘画饱含情绪与动态，而孙海霆的摄影如同一张张神情冷峻的建筑肖像，一言不发地端坐着等待被注视。
“一时” 展览现场
左为王坚的绘画，右为孙海霆的摄影
01
此次展出的十三件孙海霆的作品都选自于“空房间”系列。每一张照片的构图都遵循如同设计手稿般精确的一点透视，赋予了画面极强的纵深，更突出了房间的空旷。这种端正的视角也使房间在看似衰败的同时，呈现出稳定的秩序感。全景深将房屋内的一切细节都清晰地捕捉：八零年代的灯饰、斑驳的地板、反光的墙面、房屋的结构……即便视觉上并没有刺激的色彩或夸张的光影，却让站在画面前端详的观者感觉到眩晕，似是将被吸入另一时空。
“一时” 展览现场，均为孙海霆的摄影
对于本职工作为建筑师的孙海霆而言，摄影是第二职业，同时也是他表达欲的“出口”。建筑设计的反馈周期很长，需要调动大量社会资源，且成果往往不是他一人所能控制。但摄影是即时的，这让他得以准确地释放出许多当下的想法。而举起相机时，孙海霆自然也被建筑空间所吸引。
《空房间－25》，2019
这个略显神秘的空房间拍摄于天津开滦矿务局总部，是座100年前完工、平时大门紧闭的历史建筑。
“当我进去时，瞬间被一股独特的气氛笼罩：除了木质地板，房间中所有一切都覆盖着一层泛着微光的黑色。” 孙海霆回忆道。
02
从小生活在历史古都西安的孙海霆，受到本地文化的影响，对任何行将逝去的事物都有一种想要将其留存住的冲动。他所拍摄的这些“空房间”，都正处在“新旧交接的时刻”，即第一段生命周期的末尾，即将被改造后进入第二段周期。他早在2009年就开始创作“空房间”系列，拍摄周期跨越了十余年的时间。虽然是同样的题材和视觉风格，但也能在不同时期拍摄的画面中察觉到这个系列发生的一些细微转变。人对空间造成的痕迹在画面中逐渐变多，想象的空间也被拓宽，甚至能给观者一种似曾相识的“既视感”。在端详这些房屋的同时会忍不住循着其中遗留的蛛丝马迹，去猜测它们曾经历的故事。
《空房间－1》，2010
“空房间”系列的第一件作品，
摄于南京金陵制造局旧址
“空房间”系列的创作逻辑是孙海霆长期以来所实践的类型学摄影，即用尽可能客观的视角捕捉同一类对象，在积累足够多的类型档案后，使其中的潜在关联和意义自然浮现。德国摄影师贝恩德和希拉·贝歇尔夫妇（Bernd & Hilla Becher）是这类概念摄影的先锋，以极度理性的方式记录了60年代即将消失的重工业建筑群。而他们所追求的极冷静且高锐度的“无表情拍摄（Deadpan）”，也影响了包括孙海霆在内的无数当代摄影师。
贝恩德和希拉·贝歇尔夫妇的“水塔”系列
其实在接触到德式摄影之前，孙海霆曾在大学时期通过《视觉中国》杂志看到了曾翰用4x5大画幅相机（large format camera）拍摄的《超真实中国》系列，让他第一次被这类冷静记录着奇观的图像所震撼，因而对透视精准且全景深的视觉语言开始感兴趣，同时也引起了他对中国当代景观的关注，尤其是城市中正在经历转型的空间与社区。
曾翰
《超真实中国-外滩鸽子屋》
上海，2006
“空房间“系列也是孙海霆第一次有了“专题”概念的结果。他由此正式开始确立自己的风格，使用一点透视和方正构图来实践类型学摄影。这种先深入研究和构想出最终的呈现方式、而后再动手去执行完成的创作逻辑，与他平时所习惯的建筑设计其实异曲同工。他后来也延续了这样的方式，创作了“城中村建筑立面”和“北京大板楼”等系列，不断探索和记录都市中富有时代特色却不易被察觉的景观。
孙海霆
“城中村建筑立面”系列
03
根据孙海霆的观察，国内的建筑和古遗址领域十分缺乏高质量档案图像，很多重要的设施都没有被仔细地记录。然而，建筑并不是永恒的，它们同生物一样是有结构寿命的，这些楼宇在几十年后大部分都必将面临被拆的命运。孙海霆希望自己的创作至少可以创造一个图像档案库，逐渐丰富的采样或许能成为二次解读和研究的素材。尽管他所拍摄的空间大多都极为平凡普通，但孙海霆认为它们可能比同时期的纪念性建筑更能反映我们所生活的时代，它们塑造了我们对于当下城市的印象。
孙海霆
“北京大板楼”系列
由机械生成的静态图像甚至能够超过人眼捕捉的现实，向我们提供凝视日常的机会。“日常”与“奇观”两者之间没有不可逾越的鸿沟——通过摄影的转译，日常也可以成为奇观。在现实生活中，我们无法以全景的方式去一眼抓取到所有的细节，也无法将散落于各个角落的同类空间并置。但在孙海霆的类型档案库中，这些事物的价值和意义变得异常明晰。
《空房间-34》，2020
摄于北京东城区张自忠路3号段祺瑞执政府一座不对外开放的单层建筑。这里曾作为侵华日军指挥部的一部分，后来被分隔成大大小小的房间作为人民大学校舍使用
“我觉得越是日常、越是没经过设计和刻意雕琢的场景，越能代表使用者背后无意识但深层次的动机，也更能揭示一个地域、一个民族在文化层面上更本质的选择。比如为什么用这样的地砖、墙纸、灯、门窗，户外为什么出现这样的植物等等。这些事情构成了我们日常生活的‘基底’。生活的基底不会是奇观，不会是故宫、埃菲尔铁塔，而是店面的招牌、屋里的床单和沙发。当你仔细凝视时，这种日常的真实状态会打动你。”
——孙海霆自述
《空房间-37》，2020
04
孙海霆在摄影中赋予了这些残破的空间以威严与崇高的质感，像是纪念碑一般，安静地、永恒地屹立着。他刻意可以将人从画面中去除，使观者无法从图像中感受到动态和瞬时性，似乎这个空间存在于某个不确定年代的混沌的时空，甚至连季节都感受不到。尤其是当他拍摄古遗址时会屏蔽当前的时空，把瞬时的感觉压缩，或者说是将时间凝固，从而聚焦于物质层面的细节。而这些细节所诉说的，其实也是关于曾居其中的人的故事。
古遗址系列，周围一切提示时间的当代元素都被剔除了
在孙海霆的画面中，所有的细节都是被同等重视的，并非只有中心点才值得去仔细注视。生活中的他亦是对一切都充满了探究的欲望，不论是一栋不起眼的房子的结构，还是一件普通器物的风格样式，抑或是一道家常地方菜的做法，他总能津津有味地到道出其中的故事。他对人、和其生活的环境，有无尽的好奇心。
每每完成一个类型学系列之后，孙海霆会从聚焦于某一专题，又回归到松弛的状态，观察日常生活中的细小瞬间，思考镜头之下的新的可能性。他拿起便于携带的胶片小相机，捕捉每一个打动他的瞬间，尝试从丰富的现实中提炼出时间的采样，制成图像的标本。
2020年初出行日本时拍摄的胶片摄影
文｜乔非凡
编辑｜Fun Matters
图 | 孙海霆、Fun Mat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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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
展览现场回顾
点击下图，回看 “一时”开幕日现场视频
点击下图，阅读特约撰文《王坚：凝固将逝的片刻》
About
展出艺术家 & 画廊
1984年生于陕西西安，东南大学建筑学硕士，现居北京。作为建筑师，孙海霆的专注于建筑文物与遗产的保护。在此之余，自2009年起，他运用类型学的创作方法来进行影像创作，拍摄具体的对象，如“城中村”、“空房间”及“北京大板楼”等系列。其作品以尽可能简练的客观视角拍摄足够多的某一对象后，再让当中的关联自然地浮现。孙海霆的影像创作被“一席”、“一条”、《DEMO》杂志等广泛报道，并受邀于UCCA北京、OCAT上海馆等进行讲座分享。
1984年生于陕西，北京林业大学艺术设计系毕业，现居北京。从事建筑设计数年后，自2014年开始专注于绘画创作。王坚的油画从日常一景一物出发，受德国表现主义的和中国传统水墨画的启发, 笔触粗犷，表现直抒胸臆。在此基础上，王坚一层层反复涂抹，这些笔触或覆盖了原本的图案，或与之融合再现出新景象。画布与层叠的颜料自然生发，一些画作的完成需要数年。其作品介于具象和抽象之间，介于决定性一瞬和无数时刻累积这二者之间的微妙地带。王坚作品曾在北京芳草地画廊、George V 艺术中心等展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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