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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男寡女的代价(下)

吃榴莲的长颈鹿 榴芒鹿 2020-08-18


文:榴芒鹿  图:小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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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男寡女的代价(上)


01

 

我紧贴墙壁,站在门口一侧,死死盯着那扇暗红色的门。

 

耳机里响起夏沫的声音:“他发现摄像头不对劲了,准备要跑!”

 

我猛吸一口气,身体下沉,摆出了随时攻击的架势。

 

门先是微微动了一下,安静几秒钟后,突然向里拉开,一条腿迈出来。

 

我瞅准机会,闪出飞起一脚,踹在那人的肚子上。

 

他毫无防备,“哎吆”一声,倒进屋里。

 

我几步蹿上去,压在他身上,右手摁着他的脑袋,左手把他的胳膊反向折在背后。

 

他失声喊道:“别抓我,我什么都没干!”

 

“少废话,老实点!”

 

“老实老实,我一定老实。”他的哭腔都出来了。

 

看来这小子把我当警察了,正好,那样更省事。

 

我站起身,拎着他的脖子把他提起来,再向前用力一推,“手抱头,去墙角蹲着!”

 

他果然乖乖照做了,脸埋进膝盖中间,不敢看我。

 

我扶了一下耳机,说道:“没事了,上来吧。”

 

夏沫背着手,弓着身子,瞅了那小伙子好半天,说道:“这看着也不像坏人啊。”

 

我把她拽到一边,自己也蹲下身子,把刚才拆下的摄像头扔到他面前,厉声问道:“第几次了?”

 

“第一次,第一次,这设备都是新买的,不信你可以查它的编号。”

 

他没撒谎,设备的确出厂不久。

 

“你拍这个用来做什么。”

 

“就是自己看。”

 

“认识这房间里住的人吗?”

 

“不认识,就是在街上碰到觉得好看,然后跟踪到家里,再趁她不在家的时候安了摄像头。”

 

“真的?”我陡然提高了音调。

 

他吓得一个哆嗦,急忙回应道:“真的真的,我也没想到会拍到死人,心里一着急,就想着等警察走了来取设备,没想到……”

 

这种搞偷拍偷窥的人我见多了,基本都是一个德性,猥琐好色又胆小怕事。

 

我不想再和他计较,直接问我最关心的问题,“这房间前天的录像你还有吧?”

 

他一愣,抬头看看我又低下头,“在我背包里的U盘上。”

 

我长舒一口气,拉开他的背包,除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就是拆装工具,我在夹层里找到了他说的那个U盘。

 

没想到还有一本山师大的学生证,我拿着它冲夏沫挥了挥,“你校友!”

 

夏沫则回了我一个白眼。

 

打开一看,我惊道:“你叫魏志刚?!”

 

02

 

简单问了几句,这偷拍的小子还真是刘林娜写的那个魏志刚,但我没提刘林娜和段麓希的关系,免得节外生枝。

 

我扣了他的背包,又吩咐夏沫拍下他本人和身份证的照片,警告他要随叫随到,老实配合,就放他走了。

 

即使他知道我们不是警察,也不敢怎么样。

 

一回到办公室,我就把U盘插进电脑,迫不及待打开里面的视频。

 

视频里确实是段麓希的房间,右上角的时间显示为2018年9月14日20时45分。

 

段麓希穿着一件紫色的吊带睡裙,坐在床边抽烟,她的头发很长,遮住了大半张脸,虽然看不出什么表情,但瘦削的身形莫名给人一种落寞悲伤的感觉。

 

十几分钟后,她起身去开门,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走进房间。

 

两个人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后,就各自tuo衣服上床。

 

本来夏沫还在旁边陪着我看,一看到画面里的人上了chuang,她就不声不响地躲远了,但还时不时探过身子瞄两眼,再瞅瞅我,满脸的不高兴。

 

我根本顾不上她,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

 

21时11分,段麓希突然停止了呻.吟,嘴巴大张着,却没有任何声音,双眼圆睁,两个眼球似乎要爆裂出来,四肢也绷紧伸直了。

 

这种状态大约持续了十秒钟,她的身体像瞬间被抽去了所有的筋骨,四肢瘫软下去,脑袋歪向一侧。

 

正在埋头运动的中年男人感觉到了不对劲,他推推段麓希的身子,没有反应,他又伸出食指,颤抖着放在段麓希的鼻孔处。

 

只听一声鬼叫,中年男人连滚带爬地跌下床,手忙脚乱地找到内. 裤穿上,抓起衣服就向外跑。

 

画面里安静了,只剩下圆睁双目的段麓希赤.luo着身体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直到21时25分,视频结束。

 

“这就死了?怎么死的?”夏沫诧异地问道。

 

我点上一根烟,深吸一口,伴随着吐出的烟雾缓缓地说:“你听说过性.jiao猝死吗?”

 

“啥?”夏沫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

 

“性.jiao猝死是由于 xing 行为引起的意外突然死亡,多为急性心肌梗塞猝死。常发生在酒后、极度兴奋、精神紧张的情况下,房. 事频繁和有心脏疾病的人是高发人群……”

 

我简单给夏沫解释了一下,她还是半信半疑,脸蛋白一阵红一阵。

 

其实我也不愿意相信,但画面里的情形又由不得我不信。

 

“这好像不对吧?”夏沫指着屏幕说。

 

“怎么了?”

 

“那二十万的转账操作发生在之后的22时13分,如果段麓希这时候死了,那是谁转的账?”

 

03

 

本以为偷拍视频能解开我的疑问,没想到疑问反而更多了。

 

我从头到尾连续看了十几遍,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想不出来。

 

夏沫早出去了,中间进来过一趟,气鼓鼓地扔给我一副耳机,让我注意点影响。

 

我的脑子嗡嗡直叫,再看下去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收获,还是先放一放吧。

 

我把夏沫喊进来,跟她要一百块钱。

 

她警惕地问我干什么,我说请人吃饭,打探点消息。

 

她又开始唠叨了,说我是天下独一无二的黑心老板,居然向员工要钱。

 

我也不说话,就笑嘻嘻地看着她,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

 

果然,她用微信给我发了一个红包,我打开一看,两百!

 

我差点就要去上去亲她了。

 

她依旧板着脸,说少喝酒,早点回家。

 

我说你先回去吧,自己做点饭吃。

 

她头一甩,撇下三个字就走了,还是“不要脸”。

 

我没有开车,走着到了附近常去的一家烧烤店,路上给张勇打了个电话,约他出来吃烧烤。

 

张勇是我发小,在xxx派出所上班,高中毕业后,我读了山东艺术学院,他则去了山东警察学院。

 

我把一大杯扎啤放在张勇面前,笑着说:“敞开喝,今天管够!”

 

他眨着大小眼说道:“你小子又憋什么屁呢?我警告你,有关机密的事,我一个字都不会吐。”

 

我摆摆手说:“我没那闲心,我就是打听个人。”

 

“谁?”

 

“段麓希。”

 

“你问她干嘛?”张勇狐疑地看看我,猛地一拍桌子,“我操,你不会也把她. 上了吧?”

 

“混蛋,哥们多纯洁一人,她欠我一朋友几万块钱,我就想问问这钱还有没有戏。”

 

张勇拿起一串羊肉咬了一口,边嚼边说:“人都死了,还有戏个毛!”

 

我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问道:“真死了?没点遗产啥的?”

 

“遗产?房东还哭着问我们她欠的两个月房租怎么办呢,”张勇扔掉手里的签子,抹一下嘴说道,“得,也不是什么大事,跟你说说也无妨,细节你不用知道,反正就是意外猝死,我们这边已经了了,尸体现在都送殡仪馆了。”

 

“我怎么听说是强.jian杀人呐,还有个男的什么的。”

 

“就是一piao客,是段麓希的老顾客了,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话都说不利索,他说那天是段麓希主动约他过去的,还说他后半辈子都甭想. 硬了。”

 

“这哥们也老惨了!”我笑着,又端起了酒杯。

 

张勇喝完杯里的酒,泛红的脸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小五,你那个借钱给段麓希的朋友估计也不是什么正经人,趁早离远点,那段麓希是老“蚂蚱”了,十五六就出来,隔三差五就去我们那儿报到,先是在酒店、会所,后来单干,在家里用QQ招piao,身子早就垮了。“

 

“是么。”我含糊着应道。

 

“对了,尸检的时候,还查出她染了艾滋病,死是早晚的事儿。”

 

04

 

回到家已将近夜里十点。

 

夏沫还没睡,敞着卧室门,坐在镜子前在脸上又拍又抹的。

 

我走到她门口,她的身子明显停顿了一下,但没回头,而是继续手里的动作。

 

“大晚上化妆,出去吓鬼啊。”我倚着门,阴阳怪气地调侃她。

 

“没见识,这是睡前护肤,和你工作一天能老十岁,不保养就惨了。”

 

“就凭你桌上那一堆瓶瓶罐罐,也没人敢娶你。”

 

“呸,我这算少的,现在哪个女人没有,化妆补水防晒什么的,多了去了!”

 

我浑身一激灵,夏沫的话像一辆闪着大灯的车从我脑子里轰鸣着开过去。

 

我几步走过去,掰过她的身子,双手扶着她的肩膀,自上而下兴奋地看着她。

 

或许,在她眼里,我的表情更像是饥渴难耐吧。

 

她胳膊挡在胸前,颤抖地说:“你干嘛,别乱来,我还没谈过恋爱呢。”

 

我第一次觉得她这么好看,脸情不自禁地凑得更近了。

 

她和我对视了几秒,就略微低下头,闭上了眼睛。

 

“明天早点起床,我可不想天天做你的闹钟。”

 

说这话的时候,我已经退到门口了。

 

“不要脸!”夏沫瞪着我说。

 

我嘿嘿笑了一下,转身就走,刚迈出一步,又仰着身子别过头问:“你真的没谈过恋爱?”

 

“滚!”

 

夏沫的一只拖鞋飞了出来。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立刻打开电脑,播放段麓希的那段视频。

 

大爷的!怪不得之前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多亏夏沫的话提醒了我。

 

一个女人的房间,尤其是一个靠身体吃饭的女人的房间,她的梳妆台上竟然空无一物!

 

这种情况,如果不是刚搬进来,那就是收拾好了准备离开。

 

离开?离开意味着什么呢?

 

我放大画面,发现画面边缘处的桌上,有一个小小的类似装药物的白色塑料瓶。

 

我马上截图发给耗子,让他查一查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接下来我又播放魏志刚进段麓希房间的录像,希望能有什么别的发现。

 

看到第三遍的时候,我在他进门的时候摁下暂停键,又反复倒回看了几次。

 

我一拍键盘,一句“我靠”脱口而出。

 

05

 

第二天,我和夏沫赶往长清区大学城。

 

大学城在济南市南边,原来都是鸟不拉屎的地方,荒山荒地比比皆是,后来政府规划加引导,一些大学的新校区陆续建在这里,比如山师大、山艺、中医药大学、中华女子学院等等。

 

我们和魏志刚约在大学城商业街的一家西式餐厅见面,我说要还他东西。

 

因为是周一,又是上午,餐厅没什么客人,我们三个挑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来。

 

魏志刚新剪了头发,整个人精神不少,但一看到我,还是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我开门见山地问“说吧,你是怎么杀的人?”

 

他显然没料到我问这样的问题,急忙辩解道:“你们弄错了,刘林希的死和我没有关系!”

 

“刘林希,”我重复道,和夏沫默契地对视了一下。

 

“我们从没有对你提过这个名字,好像这个世界上知道这个名字的也没几个。”

 

魏志刚的表情快速变换着,支吾道:“是刘林娜,我听她提过。”

 

“笑话,刘林娜自己都不知道那个女人是刘林希,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低下头,不说话了。

 

我拿出电脑,把他进段麓希房间的录像放给他看。

 

“起初我以为你这种搞盗摄的人是溜门撬锁进来的,再加上当时急于抓你没有注意,后来我看录像才发现,你是用钥匙开的门!”

 

我指着画面中他进门后往兜里装钥匙的动作,说:“陌生人怎么会有钥匙?!”

 

魏志刚无力地躺到猩红色的靠背上,扭头看看窗外明媚的阳光,叹了一口气说:“我先给你看一个网站吧。”

 

说完,他输入网址,点了进去。

 

是一个cheng.人网站。

 

这个网站分了几大板块,视频、图片、交流、各地的小.姐信息,还有直播。

 

直播板块除了美女.luo.聊外,正在进行一个名叫“欲望狂欢”的活动,是酒店和家中的实时偷. 拍直播。

 

最令我吃惊的是,这个活动竟然和du.博挂了钩。

 

每场直播都会列出三个和xing 行为有关的是非判断问题,像做.ai时间会不会持续十分钟以上、会不会采取站立的姿势之类,五花八门,角度刁钻,用户在直播开始一分钟内下注,每注十块,三个问题全部选对才算赢。

 

魏志刚又输入一个显示注册两个月的账户,找到账户的直播记录。

 

记录只有一个,就是段麓希的那段死亡视频!

 

这段直播的三个竞猜选项是:1、过程中是否会接.吻;2、是否有S.M行为;3、是否会发生xing.交.猝死。

 

当时的下注人数为40142人,几乎所有人都在第三个选项上选择了否。

 

一是因为xing.交猝死很少见,二是因为圈里的人都心知肚明,这种所谓的直播有很大一部分是网站为了增加流量和会员,而组织的表演直播。

 

毕竟没有人会拿生命开玩笑。

 

现在很多直播网站上流行的女主播街头搭讪zuo.爱其实就是一场戏。

 

但人们还是宁愿沉浸在这种虚构的情境里,彼此心照不宣。

 

只有一个名为“玫瑰情圣”的用户选择了否,而他最终也赢得了四十万奖金。

 

魏志刚指着屏幕说:“这个玫瑰情圣就是刘林希,或者说是段麓希。”

 

06

 

在我和夏沫惊愕的目光中,魏志刚慢慢说道:“两个多月前,一个女人找到我,她说她是刘林娜的亲姐姐,要我帮她完成一个计划。”

 

“她说她的职业见不得人,染了艾滋病,又负债累累,虽然暗地里关注着刘林娜,但没脸相认,就想死前留点东西给她唯一牵挂的妹妹。”

 

“我开始没答应,她就不停找我,劝我说你不是一直喜欢刘林娜么,你也想她生活得好一点吧。”

 

“我最后答应了,可什么也不懂,她就买来设备,教我怎么安装怎么使用,又在网站上给我注册了一个账号,我们反复地商量,定好了时间和细节,直播开始后,我就用她的账号下了注。”

 

“猝死这种事可不是她能控制的吧?”我插嘴问道。

 

“我也这样问过她,她说她有抑郁症,经常失眠,平时都服用巴比妥类药物,这种药物超过一定剂量,就会猝死。”

 

我点点头,这和昨夜耗子给我的回复一致,他也查到了段麓希的多次就诊记录。

 

巴比妥类药物是处方药,常用作抗焦虑药、安眠药和抗痉挛药使用,有成瘾性,一次大量摄入,会抑制神经和心脏功能,导致猝死。

 

桌上的那个白色塑料瓶就是巴比妥类药物,之后被警察作为证据收走了。

 

魏志刚又掏出手机,打开一段视频给我们看。

 

也是段麓希房间的监控录像,时间为2018年9月14日20时12分。

 

她边喝酒边吞下白色塑料瓶里的药片,然后对着摄像头笑了笑,做了一个OK的手势。

 

我沉默了一会儿,问道:“这种网站没有任何保障,它要是不给奖金怎么办,况且是这么大的数额。”

 

“不会的,它的模式和一般的网络赌博不一样,用户不是和庄家赌,而是用户之间互相赌,网站只从赢的一方收取提成,赢得越多提成比例也越高,这笔四十万的奖金就收了百分之五十的提成,而且出现了高额大奖,肯定会吸引更多的人到网站来赌。”

 

唉,真是隔行如隔山,一个成. 人网站都有这么多道道。

 

魏志刚接着说:“奖金到账后,我马上就转给了刘林娜,段麓希叮嘱我这件事谁都不许说,她不希望她妹妹为此有一丁点的内疚。”

 

事已至此,所有的疑问都有了答案。

 

段麓希,一个二十二岁的女人,竟然自导自演,亲手制造了自己的死亡!

 

我把背包还给魏志刚后,就和夏沫起身离开。

 

夏沫的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像发现了一个新世界,然后纠结要不要进去看看。

 

临走的时候,我对魏志刚说:“其实我很佩服你,如果那二十万你自己留下,也没人会知道,看来,你是真的喜欢刘林娜。”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淡淡地笑了笑。

 

回城的路上,我让夏沫开车,自己则一言不发地坐在副驾驶上。

 

夏沫也不说话,时不时看看我。

 

我的胸口像压了一块石头,憋得喘不过气来。

 

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会因一个素未蒙面的女人伤心难过。

 

我拿出ipad,注视着段麓希死时的样子。

 

“你截图了?变态!”夏沫小声说。

 

“你还放大!”

 

我白了她一眼,“我看到的和你看到的不一样。”

 

“那你看到什么了?”

 

“从她的脸上,我只看到了两个字。”

 

“哪两个字?”

 

“孤独。”

 

说完,我扭头看向车窗外。

 

远处的山坡上,一片繁杂的野草,被四周裸露的土地围成了一座岛的形状。

 

07

 

回去后,我和夏沫断断续续讨论到深夜,决定把段麓希的事告诉刘林娜。

 

次日,9月18号,我们又来到长清大学城,在山东师范大学见到了她。

 

我说我们找到了你的姐姐,但她因病去世了,那二十万是她留给你的。

 

听完我的话,刘林娜站在偌大的校园广场上,一动不动。

 

夏沫喊了两声她的名字,她像突然醒过来似的,一脸茫然地看着我们,顷刻泪如雨下。

 

一个活得多么谨小慎微的人,才会连哭泣都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夏沫抱着她的肩膀,不住地安慰,自己的眼睛里也噙满了泪水。

 

在刘林娜的要求下,我们三人一起赶往济南莲花山殡仪馆。

 

莲花山殡仪馆在经十东路,新馆刚投入使用一年多。

 

到了殡仪馆,我找到工作人员,说要认领段麓希的尸体。

 

工作人员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他挠了挠头说:“你们来晚了,今天上午刚火化。”

 

我一听就有点恼火,喊道:“不是最短也得保存七天吗?”

 

对方也毫不示弱,抬着下巴说:“喊什么喊!懂不懂规矩?她的亲属已经签字确认放弃认领尸体了!”

 

“哪个亲属?”

 

“她的舅舅,叫什么唐文峰,说嫌丢人,同意我们自行处理尸体,正好这月的指标还不够,就火化了,我们这么做是符合手续符合法律的!”

 

“骨灰呢?”

 

“后山树林!想要自己刨去!”

 

说完,工作人员就嘴里振振有词地走了。

 

我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刚想迈步跟过去,夏沫就拉住了我的衣角。

 

我想挣脱开,她却握得更紧了。

 

接下来整个下午的时间,我和夏沫都陪着刘林娜待在小树林里。

 

她走走停停,手掌抚过每一棵树的树干,仿佛走过漫长的十四年里,姐姐不在的每一天。

 

她说姐姐从小就疼她,父母有病照顾不了她们,八岁的姐姐就自己熬粥,再一勺一勺地喂给她。

 

姐姐被带走的那一天,她头上还戴着姐姐用河边的紫色满天星编成的花环。

 

没想到,那竟是此生最后一面。

 

我一直蹲在一棵树下抽烟,夏沫也不管我,背靠着树站在我身边。

 

阳光七零八碎地落在地上,每当有风吹过,就摇摇晃晃地,似乎换了一个世界。

 

五点多钟,我们把刘林娜劝上车,送她回学校。

 

路上的气氛太压抑,夏沫就放了一首歌,是手嶌葵的《The Rose》

 

我则故作轻松地问刘林娜:“那个魏志刚还在追你吗?”

 

她点点头说:“我早就拒绝了,你们也认识他?”

 

“见过几面,我觉得他还不错,你可以考虑一下。”

 

她迟疑道:“怎么说呢,他人品不好,两年前就因为偷. 拍. 女生厕所传到网上赚钱被处分过,差点开除,我拒绝他以后,他还每周扔我们宿舍阳台一枝玫瑰,为此同学们还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叫玫瑰情圣——”

 

她话没说完,只听一记刺耳的刹车声,车子停在路边。

 

我回头看着刘林娜,夏沫看着我,刘林娜则看着我们两个。

 

一时之间,车厢里出奇地安静。


- 榴芒鹿的第253个原创故事 -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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