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刚 ‖ 生命的展开形式是美丽的

生命的展开形式是美丽的

李宗刚

       生命的展开，实在是太残酷。自从生命的胚胎得以形成，她的存在时间便天然地被限定着，我们只能在这样的一个时间区间展开生命；同时，生命的展开形式又是美丽的。在获得了一种自省之后，在那个相对来说有自由度的时间区间，我们又可以选择她的展开形式。

       生命的递进，是我们无法左右的，在时间的驿道上，我们谁也无法阻止她生生不息、一往无前的脚步；我们尽管在心理上可以永葆青春，但身体上的青春活力毕竟离我们远去，有些时候，它不仅是渐行渐远，而且是直接把运载生命的舟楫搁浅在岁月的浅滩上。当我们的生命漂泊在时间的河流上，新的一天犹如是一页白纸，不管我们自觉与否、自愿与否，都将是我们生命的书写载体，我们书写的美丽的图画抑或是紊乱的画面，都将被永久地揭过，我们可以寄希望于来日，但来日的美丽与否并不能弥补过去的缺憾，生命就是在这样的得失中走向终结的。

       生命的残酷，往往是我们绝难意识到的，或者是当我们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绝难追回了。从生命的胚胎形成之日起，时间上的限定性已经极其残酷的羁绊着生命，十余年的童年时光、几年的少年岁月、又是十几年的青年美景，再就到了十几年的中年，一眨眼的功夫，人到老年。在生命的后期，我们的人生展开形式尽管可以聊发少年狂，但不管怎样的张狂，属于我们的时间已不再那么充裕了，这就像是一个很富有的人，在大把大把地花去其手中是个定数的金钱之后，再供其挥霍的钞票实在是太有限了，此时的我们，尽管可以每分钱掰作两半花，但我们却不能不花，于是，我们只能是在花一个少一个的忐忑不安的心情下，花去我们努力攥在手心的、实在不想花去、但又不得不花去的钞票。

       从根本上说，我们每个人都是时间的囚徒，我们被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使我们动弹不得，我们努力地挣脱它的羁绊，最终却发现这一切几乎是不可能的。如此想来，世界上的百岁老人本来是不多的，假设我们人人皆过百岁，时间的限定性依然存在。不管是否情愿，我们都是时间的过客，是生命的一个链条，只不过这一生命的链条不是往返的链条，她是一去不复返的链条，并且，新的链条不断地推动着她前面的链条，那由新变旧的链条只能在脱落中归于永恒。

      时间是残酷的，同时又是美丽的，她的展开区间尽管受着时间的限定，但以怎样的形式展开却掌握在我们自己的手中。我们可以让生命展开得更有价值，使她在该播种的时候播种，在该耕耘的时候耕耘，在该结果的时候结果，在该落叶的时候落叶，如此一个几乎可以称得上完美的、尽可能不留遗憾的生命展开形式，实在是我们应该追求的一种境界。

       当生命在完成了这样一个轮回之后，不管最终是否修出了正果，我们都可以说，在残酷的时间之流中，我们生命的展开形式是美丽的。

            ——本文原刊于2001年1月17日《联合日报》，感谢李宗刚教授授权。